()大荒的風聲不知起于何時,自然便不知終于何地。(鳳舞文學網)風吹過,撩起了君子昊的發,吹散了蝶舞眼中冷凝的冰,以及,紫妖獅有些呆滯的步伐。
風吹起的,還有一個人,或者用一個靈來形容更加符合當下一點。
是的,蘇。
蘇,在這場不知起于何處更不知終于何處的東風里,蘇醒了過來。
蘇醒過來的蘇,神情有些悵然。
神情悵然的蘇,在一陣風里現身于風里,望著越行越遠的紫妖獅,看著冷冽的蝶舞,悵然的神色更深了幾分,隱隱中,還夾雜著幾分緬懷。這就使得本來面無表情的蘇,神情有了幾分生動,但卻也因為這生動而顯得有幾分復雜。
幾不可察的微微嘆了一口氣,微嘆的語音也如同風一般清,轉眼之間也就消失在了風中。
有一雙腳本來就是行走于風中的,在這一生輕嘆了,那雙腳步停了下來。
有一雙翅膀是生于風中張于風中的,在這聲風中的嘆息里,也是微微一嘆,一嘆里,有著自己都是感受不到的情懷。
「蘇……」最先打破沉寂的,是蝶舞。冽焰魔蝶。風中的寵兒。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冽,語氣也是一如既往的冷艷。然而卻好像一點都不詫異蘇的存在。甚至,都是知道蘇的名字。不是疑問句,而是省略句,省略的,是某些蝶舞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蝶舞也有些悵然。
「是的。」蘇答。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那份剛才還出現在臉上的復雜,似乎只是為了出來透透氣,也許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至少蝶舞不曾看到。
「紫華。」紫妖獅紫華頓下自己幾不可察的腳步,又變成了那個霸氣的紫妖獅,狂傲到不可一世。
但狂傲到不可一世的紫妖獅紫華,此時帶著狂傲也驕傲,平靜的看著蘇,緩緩的道出自己的名字。一個已經掩蓋在歲月中的名字,一個曾經耀眼了一個時空的名字。
是一種認真,是一種執著,也是一種承認……或者,也是慎重。
蘇在風中平靜的看著紫妖獅,淡的也如同風,還沒有說什麼,蝶舞卻已經打斷了紫妖獅的再進一步,或者說是打斷了兩個男人的進一步。
「子昊少爺身邊的那個人就是你吧?」這樣的語氣,很是不敬。
然而不管是紫妖獅紫華還是蘇都沒有任何不滿。
紫華是永遠都不會對冽焰魔蝶不滿的,而蘇也是笑吟吟的看著蝶舞……這本有些奇怪,但是蘇的下一句話也就解釋了這有些奇怪的行為。
听到蘇話的蝶舞,冷冽的眼楮驀地睜大,杏瞳中倒映著日月星辰,都在熠熠閃光。
听到蘇話的紫華,血色的巨瞳驀地一縮,大荒中的山川湖泊也不過是其模糊的影子,而這一刻,那道淡如風的影子,卻在他的瞳孔中越加清晰,也就越加深刻。
因為蘇說︰「我們的目的都一樣。」
蘇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那種平靜如風的語氣,而他那永遠古井無波的面龐,卻蘊涵著盈盈笑意。
這樣的矛盾表情,是在很是讓人產生信任感,也很是有難度讓人相信蘇的話語。
然而不管是蝶舞還是紫華,都沒有任何的反對,也沒有任何的不信任。
有些人,就是宿命,從一開始便已經認定。即使千難萬險,即使千疑萬惑,即使千差萬別,只要你說了,只要你敢說,我便甘心,我便敢信。
只因為是你呀!
蝶舞不在說話,紫華從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後便是一直沉默。雖然他的沉默半點兒沒有沉默的感覺。但事實上,他卻是沒有插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即使是看出蝶舞兩人的劍拔弩張,依舊安靜。而現在兩人都安靜了下來,紫華便很是適時地站了出來,看著兩人,很是友好的「笑了笑」,然後問了一個幾人都是很關心的問題︰
「她什麼時候回來?」
死寂。
瞬間死寂。
即使是他們,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仍然是死寂。
良久,蝶舞吸了口氣,看著還在自己懷里的君子昊,眸色暗了暗,一黯之後便是恢復如常。紅唇微啟,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冽。
「如同真的是小姐的話,應該快了……」
紫華緊閉了嘴。
蘇笑了笑。
「原來這才是原因。」
……
……
世界消失,君子昊醒采。
他看著眼前極近處螞蟻的尸體,散做一堆的青葉冰礫,失神片刻後艱難地爬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許很長也許很短,但他知道躺在大殿中央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尤其是還有蝶舞……
听著遠處隱隱響起的竹笛聲和馬蹄聲,他狠狠一咬下唇強行提振精神,撐著疲憊傷余的身軀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蝶舞還在等著自己,君子昊如是對自己說。憐生還需要自己的保護,君子昊如是強迫自己。
青銅大殿上留下的血水已經消失無蹤,干淨的有如被雨水洗過數十遍又被春日暖暖烘干一般,他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上的血漬也不知去了何處,干淨的像是剛泡了半夜的木桶浴一般。
先前昏迷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此時的腦海里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對于那個離奇的夢,以及後來蝶舞紫華以及蘇三人的對話,更是沒有任何記憶。
從大殿中爬起,他迅速月兌掉了身上那件滿是劍口的外衫,這時才注意到外衫上居然沒有一絲血跡,微微一怔,艱難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確認真的沒有任何血跡,心中不禁產生了極其強烈的疑惑。只是此時情勢緊急,在君子昊的意識里血鳳還在,蝶舞還出不來,他不及思考,直接是一個翻身,站起來時灼灼的斗氣已經密布了自己的雙拳。
六相拳之三重勁!
一出生便是自己所能調動的最大力量。
胸口處依然無比痛楚,那根來自蒼穹的無形的長矛仿佛還插在他的胸膛上,每走一步都會讓他臉色白上一分,哪怕是最微弱的顫抖都讓他感覺自己的心髒上被撕裂的口子又大了些。
他伸出顫抖的手掌搭上一處被隕石砸破的縫隙,腰月復用力一躍而入,悄無聲息便是進入了這個不算是很大的石坑。如果是在平時,君子昊自然不會幼稚到用這種躲避的方法,然而此時君子昊的全身都似乎沒有一絲力量。而且,這個大殿中又是隔絕靈魂探查。
他有著蘇的極好的療傷藥,但在穿衣服的過程中,匆匆查看一眼後驚奇地發現身體表面那些被飛劍割的鮮血淋灕的口子,不知何時已經愈合,這種愈合並不是真正的傷愈,看上去更像是被人用火強行灼焦一般,只是止了血,但傷勢依舊。
君子昊蹙眉,有些不解。藏身于黑暗中,仔細聆听著大殿中的聲音,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
然而越是听越是不解,因為大殿中竟然沒有一點聲音。
這說明什麼?
君子昊的身子有些發冷。
疲憊的右腳狠狠一蹬坑底,虛弱的身體迸發出最後的力量,他整個人斜斜一掠沖進殿中,右手閃電般盤著地面,身子還未升空便已經貼著了地面。
君子昊隱藏好自己的身形就欲抬頭向外看去,卻又有些不想去看。君子昊有些害怕,怕看到自己所不願意或者是驚恐看到的場景。
有光亮起,照亮了大殿的同時,也照耀在少年清稚的臉頰上,把蒼白的臉耀的更加蒼白,他忍不住眯起眼楮,想起了那個世界里黑色的陽光,想起「剛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忍不住便是咬了咬唇,用力有些猛。
然後,君子昊聞到了花香。有些冷冽,有些誘惑,卻又透著一股極端的優雅。
君子昊想起了蝶舞,在拍賣場的蝶舞,紅衣獵獵,長發飄飄,身周赤蝶環繞,有霧升起在她的腳下。
君子昊覺得今天的時間顯得有些漫長,每等亦可都是那般痛苦,而為了不讓人看出自己的傷勢和異樣,胸口中處再如何劇烈的痛苦,他都必須忍著,連眉梢都不能挑動一下。
因為失血過多,更因為連日里所受到的那些玄妙傷害與沖撞,君子昊的思緒極度混亂,就像春日風中飄著的那些柳絮般,輕飄飄渾不著力不知方向。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感受著那處空蕩蕩的感覺,感受著空蕩蕩里那股難以承受的撕裂痛苦,下意識抬起顫抖的右手緩緩模了過去。
沒有模到那根來自蒼穹的長矛,也沒有模到血,但君子昊卻覺得自己的手上滿是粘稠的鮮血,而且他很確定自己的胸口確實被那根長矛戳出了一個大洞。
一個無形的大洞。
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去嗎?君子昊痛苦地想著,同時覺得腦海里涌來無窮無盡的困意,覺得自己的眼皮變得像鉛一般沉重,不停地想要閉攏。
他有些疲倦,然後疲憊地向後方的牆壁靠去,緩緩閉上雙眼,發出一聲輕松的嘆息,雙腿很自然地放松張開。
就像是很多年前還沒有遇到子薇的時候,隨意的坐于自家飄滿花香的門前。
……
忽然又輕柔的腳步聲想起,緩緩走了過來的是一道身材縴巧的身影,看到如此坐姿的君子昊,她的眉尖緩緩蹙起,目光里有著星光閃耀。
良久,方才輕啟檀口,卻不是對君子昊說的。
「要是子昊少爺出了什麼事,我不會饒你……曾用這般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