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剛開始在工地的時候,白天累的像條狗一樣,晚上還得在工地里看建材。這也怨不得別人,像我這種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大學生,工地能收我就不錯了。
所謂眼高手低,那時候大學畢了業的,不好的工作是不會去干的,好的工作又找不到,失業大軍越來越壯大,反倒是我們這些農村里長大的孩子走到哪都能有口飯吃。
二狗子听說我在大城市里搬磚,很是羨慕,復員後也沒什麼好干的,就跑到工地上跟我一塊搬磚了。
因為沒多久我的人生就發生了重大變故,所以那一年發生的事情我記得清清楚楚。
本來是夏天,烈r 當頭,熱得不行,有一天中午卻忽然大變樣,天s 烏漆墨黑的,像是要下大雨。
我跟二狗子偷閑坐在車架子上看別人挖地基,不知道是誰大叫了一聲,那幾人高的挖掘機忽然就卡住了,動彈不得。
「發生什麼事了?」
我跟二狗子直接從車架子上跳下來,往那挖開的大坑里瞅。
「奇哥,你說是不是挖出金子來了?還是哪個地主老爺埋得寶貝?」
二狗子和我看到那洞又深又黑,根本看不清楚有什麼東西,就湊一塊胡侃。
「怎麼可能,這里以前就是荒地,地基都沒扒好。」
我隨口回應道,心中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玩意卡住了機器。
「方奇,二狗子,你倆干嘛呢?機器卡住了,你那磚頭也卡住了麼?」
工頭看著我跟二狗子幸災樂禍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打發我跟二狗子去干活。
我跟二狗子一听工頭生氣了,不好意思再偷懶,甩開膀子就去搬磚。那時候高考剛恢復幾年,我算是趕上了好時候,混了個大學畢業。國家那時候還沒發展起來,這工地上大部分活還是靠人一把一把干出來的。
我跟二狗子剛搬了沒幾塊磚,那幾人多高的挖掘機忽然一陣轟鳴,像是發了瘋一樣,一下子歪倒在地上。
「壞了,動了斗了,真他媽晦氣!」
整個工地亂作一團,眾人圍上前來,只見那坑方才又被挖開了一個大口子,從里面露出來一角木料來。
「我的親娘來,這是一具棺材!」
二狗子看著那露出來的木料,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什麼東西。
其實,二狗子跟我關系好是有原因的,小時候我姥爺是給人看宅子的方士,也免不了給人看y n宅子。二狗子家卻是做白事生意的,二狗子他爺爺是方圓幾百里少有的棺材匠,他老人家做的棺材,防土,防水,是用上好的紅松木做的。
二狗子剛復員回家那兩年,沒分配什麼像樣的工作,二狗子他爺爺就打算讓二狗子接他的班,學做棺材。二狗子抹不開老頭的面,就跟著學了半年,棺材沒學會怎麼做,倒是學會怎麼倒騰木料了。
那時候大興安嶺那一塊開發了有二三十年了,好木頭倒騰的差不多,二狗子就去倒騰金絲楠木還有上等的y n沉木。那時候二狗子是賺了些錢的,只是當時實在不怎麼景氣,干了幾年就開始賠了。這些都是後話,在此不提。
動了斗,就得停工,那時候大家都講究這個,沒人敢觸那禁忌的事。所謂斗,就是墳墓,墳子建好了後就跟倒過來的斗一樣,所以一般人都叫斗,沒有叫墳子的,听著晦氣。
「方奇,二狗子,今天你們守夜,要是少了一根鋼筋,我就扣光你們的工錢。」
工頭一臉的晦氣,甩下幾句話就走了。
「這龜孫子,平時就克扣咱們工錢,今天這鬼天氣,誰會閑著沒事來偷鋼筋?」
二狗子臉一黑就想動手,卻是被我硬拉住了。
「咱們在這搬磚,掙得都是力氣錢,犯不著跟他生這份氣。」
越是到了傍晚這天s 就越差,沒到夜里,天空就飄起雨來,那可是瓢潑大雨,就像是有人拿著水瓢往下倒一樣。
我跟二狗子縮在臨時搭建的工棚里,守著一口鍋燒湯喝。
「老王頭,你半夜不回家睡覺,跟我們在這守夜干嘛?」
二狗子抽一口兩毛五一盒的連名都不曉得的煙,看著一旁的老王頭問道。
老王頭跟我們是一個工地上的,只是這家伙有家有室,平時算是個大工,掙的錢比我跟二狗子加起來還多兩三倍。
「你們是不知道,我家那婆娘今天又跟我鬧了,不回去了,省得心煩。」
老王頭跟我們一通訴苦,花白的頭發,看起來也怪可憐的。
守夜這件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那時候沒什麼娛樂項目,就是大眼瞪小眼,瞌睡醒了抽兩口煙,熬上一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雨就沒停過,嘩啦嘩啦地下著,我們仨人都快迷糊過去了,就听著砰砰砰有人敲門。
「誰啊?」
二狗子這貨當過兵,一般膽子比他大的沒幾個,直接跑去開了門,也沒覺得半夜有人敲門有什麼問題。
「這位大哥,小女子家居附近不遠,這雨這麼大,想進來借個地,待一會。」
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女人,身穿紅綢袍子,臉上涂了粉底看起來很白淨,一雙嘴唇上也抹了什麼,不是平常那種紅。
當時我跟二狗子都困得有些迷糊了,也沒覺得哪里怪了,這女人生得又漂亮,男人心里作怪,就讓她在屋里呆著了。
半夜,風越刮越大,雨也越下越急,沒來由的,我心里忽然想起白天挖開的那個斗來,好像是沒用東西遮蓋,棺材該被水淹了吧?
想到這里,我猛地驚醒過來,一把推醒身邊已經迷糊過去的二狗子。
「奇哥,怎麼了?」
二狗子撓撓後腦勺,睡眼惺忪地看著我。
「二狗子,老王頭還有那女人上哪去了?」
工棚里燈光昏暗,哪里還有老王頭和那怪異女人的影子。
「出去上茅房去了吧。」
二狗子囫圇應道,趴下腦袋又想睡覺。
「一男一女一塊去上茅房麼?」
我心里越來越發 ,睡意全無,走到工棚門口,眼前的情形讓我臉s 更白了。
「奇哥,咋了?」
看到我這副樣子,二狗子也睡不著了,起身走過來,就看到這工棚的門是反鎖著的。
「門是反鎖著的,這倆人上哪去了?」
二狗子拿來大頭燈,在工棚里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人。
「二狗子,你還記得小黃毛麼?」
我一把拉住二狗子,塵封的記憶如ch o水般涌上心頭。
「奇哥,你逗我呢,你不就是小黃毛麼?」
二狗子嘿嘿一笑,拿著大頭燈繼續找老王頭。
「這老東西,該不會是跟那小娘們偷腥去了吧?」
「我說的是徐若惜。」
我盯住二狗子的臉,忽然發現這貨的狀態也不對勁,滿臉漆黑,像是剛從鍋灶底下爬出來一樣。
「二狗子!」
我沖著這貨大喝一聲,模糊記起姥爺教我的三字真言,朝著二狗子就是一巴掌抽了過去︰「臨!」
剎那間,屋外一聲炸雷響破天際,雷光閃耀,二狗子手里的大頭燈掉在地上,整個人猛然清醒了過來。
「奇哥,發生什麼了?」
二狗子大眼珠子盯著我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跟我去找老王頭。」
我心里越發驚悚,用力擰開反鎖的工棚門,沖進了傾盆大雨之中。
「 嚓!」
天空中炸雷不斷,閃光不停地劈下來,細心觀察之下,卻發現這些雷光都是朝著工地最zh ngy ng劈過去的。
「奇哥,咱們這是遇上不干淨的東西了?」
二狗子家里是做棺材的,人一清醒過來,心中一想就差不多猜出七八分。
「老王!」
冒著大雨,我和二狗子從工頭西邊找到東邊,從南邊又找到北邊,轉悠了一圈,什麼都沒找到。
「壞了,該不會是……」
我跟二狗子對視一眼,誰都不敢說出來,撒開腿就向今天挖開的那個大坑跑去。
臨的近了,二狗子拿大頭燈朝著那大坑一照,眼前的情景差點兒讓我和二狗子嚇趴在地上。
只見挖掘機不知何時早已被人給移開了,一個人的影子正趴在大坑zh ngy ng,幾根鋼筋貫體而入,血流的到處都是。
「是老王頭!」
二狗子大叫一聲,和我一起跑到跟前,就看到老王頭仰面朝天,被鋼筋釘在了棺材板上,早已死絕了。只是那尸體,正好堵住了今天挖掘機咬開的那道口子。
「今天挖坑的就是老王頭!」
想起早先發生的一切,我跟二狗子再不敢多留,趕緊跑了。
大雨下到清晨才停,我跟二狗子直接跑到派出所,報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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