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舒愨鵡
躺在樹底下那人,慘白的臉色,慘白的薄唇,雖然清理過卻明顯擦傷的紅色痕跡,習慣了他總是橫眉豎眼,現在卻雙眸緊閉,暗色繡竹對襟短武士勁裝已經破了好幾處,前襟已經被鮮血濕透,微微扯開著,整個人好似已經斷絕了生機般。
這哪里是那向來待她刻薄,傲慢卻總是以風雅自居的鳳都三公子之首,相府如今唯一成年的少爺?總是以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標榜的那人,幾時這般狼狽過。
江兮淺櫻紅薄唇微微張著,兩顎不斷的顫抖著,身子僵硬,原本明亮的雙眸早已是一片霧色,雙腿僵直,分明近在咫尺,可她卻覺得好遠好遠。尤其是在看到江文武胸前被寒旗撕裂衣衫露出來的那一圈圈青紫色的於痕,分明是她最後看到的那一幕。
堪比水桶粗細的青花大蟒從尾部將他緊緊地纏繞著,高揚的蛇頭,血盆大口……
「不,不!」
她左手猛的緊緊地捂著唇,防止自己驚叫出聲,右手垂在身側,握緊又放松,再次握緊……
「為……為什麼?」,她的聲音發顫,雙顎也不住的顫抖著,那瞪大的雙眸,圓滾的熱淚頓時滑落。
右手顫顫巍巍朝著江文武的鼻下探去,可就在剛要觸踫到的時候又猛的收回來,手緊緊地握成拳,松開,想要再次伸出卻再沒有勇氣。
寒旗嘴唇嚅動,卻未發出聲音;立在楚靖寒身側,就那麼靜靜地看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江兮淺神色激動,面色慘白,不該的,他不該出現的。
她猛然嚎啕大哭,拋去平日里的清冷偽裝,此刻就好似個無辜的孩子般,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氣,只覺得腳下一軟,眼見整個人就要癱倒在地,只是她此刻卻滿心滿眼都是躺在地上的江文武。楚靖寒眼疾手快,落入那帶著冰冷的懷抱中,她只覺得好似抓到最後顆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雙手緊緊抓著楚靖寒的前襟,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懼和絕望,捂在唇上的左手顫抖著,朝著江文武的臉慢慢地探過去,那速度好似恨不能讓時間就此定格在這一刻,「他,他還活著,是不是?是不是?」
「是,他還活著」,楚靖寒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別擔心,他還活著。」
「真的?」,此刻的江兮淺像極了無辜的孩子,揚起那巴掌大的小臉上,還帶著淚跡的雙眸微彎,頓時破涕為笑,欣喜若狂,「我就知道他還活著,我就知道他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嗯,不會死的」,楚靖寒幾時曾這般耐心地哄過誰,那輕柔的語氣,帶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寵溺,寒旗頓時覺得好似有這麼位主母也還不錯,只是,哎,看著躺在地上的江文武;腦子一轉,不是說他與他妹妹的關系不好嗎?可現在這算是怎麼回事?
江兮淺握在楚靖寒的懷中,原本因為與奇毒與火珠的踫撞所散發的熱量未得到及時的紓解而消耗了過多的體力,後又與蟒蛇纏斗,再加上他喂的血中含有的寒毒,兩廂抵抗間,她已經體力不撐,在欣喜若狂時,嘴角喃喃著,竟然就那般睡了過去。
「爺,姑娘她……」
寒旗再次替她把脈之後皺著眉頭,明明之前脈象還那般大而有力,如波濤洶涌般,來盛去衰,是為內熱盛而脈道開,熱盛邪灼,實為洪脈;可現在時隔不過短短幾個時辰,那脈搏除了帶著些許虛浮,若非親眼見證,他說什麼也不會相信她體內竟然潛伏著那樣至陽至烈之毒。
奇怪,太奇怪了。
楚靖寒狠狠地瞪了他仍搭在江兮淺腕兒間的手,「小聲些。」
「……」,寒旗猛的縮回了手,心中月復誹著,這要他診脈的是這位爺,不許他踫這位姑娘還是爺,爺的醋勁會不會太大了?
寒風五人,拎著兔子回來的時候,楚靖寒正摟著江兮淺靠在一顆大樹上。
「主……」
寒風還未來得及開口,寒旗立刻做了個噤聲的姿勢,而後指了指靠在楚靖寒懷中熟睡的江兮淺。
眾人立刻會意地點點頭。
將兔子用韌草捆縛住手腳之後扔在寒潭邊的空地上,而後幾人圍坐在距離火堆不遠處;時不時地打量著兩人。
「……咕嘟,咕嘟
……」
「什麼聲音?」,寒霜壓低了嗓音低聲輕喝道。
寒風幾人齊齊轉頭,「哪有什麼聲音,你小子。」
「……」
雖然嘴上說笑著,可六人卻都不放心地朝四周打量了許久,直到確定真的無事之後,這才松了口氣。
寒霜眉頭緊皺,「許是我听錯了。」
「……咕嘟,咕嘟……吱!」
寒霜立刻提劍起身,轉頭看向他們捕來的獵物處,「什麼人?」
「……不,不是人」,寒風只覺得脊背發涼,不管再冥煞還是三皇子府,他們的身份都非同一般,武功更是個中好手,夜視對他們而言不過小菜一碟,只是到底不是白天,又加上山林深幽,瀑布的水聲,轟隆聲帶著霧氣,看的不甚清晰。
話音剛落。
六人齊齊拔出佩劍,警惕地看向寒潭邊上。
「爺」,寒雪壓低了嗓音,輕聲道,眉頭緊皺。
楚靖寒嘴角微勾,雙眸如兩道厲光狠狠地朝著那寒潭掃射,原本蠢蠢欲動的青花大蟒只覺得從骨子里散發出一陣涼意,對死亡的本能,和對強者的畏懼,它終于放棄了寒潭邊上的獵物,慢慢地朝著潭底沉了下去。
「……無妨,它不敢出來了」,楚靖寒狀似無意,許是因為身重寒毒之故,對寒冷的東西他總是格外的敏感。
想來那青花大蟒也未必就是無敵,至少在他們來之前那將千葉刃射入它眼皮底下的人就很是厲害。
楚靖寒平視遠方,薄唇微抿,低下頭看著懷中那靜謐宛若嬰兒般可愛的睡顏,江文武是萬沒有那樣的本事,難道真的是她……
「爺想來也餓了,我去將兔子收拾下」,寒霜自告奮勇地提起一只兔子,利落地剝皮抽筋之後,拿到寒潭邊上。既然自己爺說那巨蟒不敢出來,那它定然是不敢出來,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寒風也提起一只兔子,兩個人總歸還有個照應。
只是在回來的圖中,寒風與寒霜兩人咬著耳朵,有說有笑的,突然,寒風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剛想破口大罵,可在看到地上那東西時,面色驟然一愣,紫金蝴蝶面,是那個人?
「……爺,這位姑娘只怕……」
楚靖寒面色難看,眸子沉了沉,可在視線觸及江兮淺睡顏的那一刻頓時暖成一汪碧波,「此話日後不用再提。」
「……」,寒風五人齊齊沉默了,可寒旗卻是個不怕死的,「爺,這恐怕不妥。彩衣樓雖與冥煞素無恩怨,但畢竟他們是邪道。」
「難道我們走的就是正道不成?」,楚靖寒嘴角微勾,不管她是不是燻彩衣,她都逃不掉了。
只是寒風等人卻面色微變。
彩衣樓,以販賣消息為生,正道眼中的邪道,邪道眼中的正道;可偏偏與正邪兩道都有著非一般的關系;旗下風信子遍布各處,卻無人知曉其總部到底在何處。
當然這些都是明面上,人人知曉的;而背地里,他想起自己前不久才從花樓接到的消息,看向懷中的小人兒,他的確沒想到,她竟然跟七色鬼殺有這那樣不一般的關系。
是了,七色鬼殺隸屬彩衣樓。
是彩衣樓最神秘的一支勢力,只可惜卻無人見過他們的身影,因為見過的,都已經死了。
寒旗嚅了嚅唇,卻再沒說出什麼。
是啊!
彩衣樓是正道眼中的邪道,難道冥煞就是正道了麼?
只怕比起彩衣樓,冥煞讓那些自詡衛道者的正道們咬牙切齒吧。
——棄女重生——
等江兮淺再次醒來,睜開惺忪睡眼,揉了揉,嚀嚶一聲,「唔——」
「醒了?」,睜開眼入目就是一張帶著三分瀟灑七分邪魅的俊顏,她猛然想起來自己好似毒發,蟒蛇,江文武,對了江文武,她一把掀開身上的棉被,汲著繡鞋,一把拉住坐在床頭的楚靖寒,「他呢,他怎麼樣了?」
楚靖寒薄唇
微抿,眼中不悅和傷感一閃而逝,而後嘴角微微上揚,「有寒旗護著已無大礙了。」
「……呼」,江兮淺長長地呼出口氣,瞬間跌坐在床,整個身子好似被抽盡力氣般,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此番多謝三皇子出手相救,日後若有需要的地方,小女子定不推辭。」
楚靖寒狀似無意地從懷中掏出紫金蝴蝶面擱在床頭的矮幾上,「無妨的,只是你的身子,還得好好養著才是,這面具倒是個精致的,日後可得收好了。」
「……唰」,江兮淺雙眸立刻掃過去,在看到那紫金蝴蝶面時面色驟然變白,而後警惕地看向楚靖寒,他,難道都知道了?
這樣想著,嘴角勾起一抹苦澀。
自己怎麼能忘了,彩衣樓主燻彩衣,最為標志的不就是這特別的紫金蝴蝶面麼?
面前這人雖是皇家之人,可看他那高深的內力就知,定是江湖中人,只是,江兮淺低下頭在思索著,擁有能與她匹敵的高手勢力就那麼幾個,那他到底是屬于其中哪一個呢?亦或者,都不是……
心中沉思著,見楚靖寒沒再開口逼問,她的心終于稍微放下了些。
抬起頭,這才有心思打量周圍。
泥牆,木床,草頂。
約莫十個平米的房間,除了一張冷硬的木板床,一大一小兩個衣櫃,一張已經褪色的木桌,兩條長凳之後便再無其他;看起來倒像是無憂谷外那些農戶家的屋子。
「這是寒風一位遠房親戚的家,你只需好生歇著便是」,楚靖寒低下頭,卻沒有忽視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輕松。
當真是燻彩衣?
江兮淺嘴唇動了動,思索再三,終于囁囁嚅嚅,窗外天色已經漸漸變暗,「我這是睡了幾天了?」
「一天一夜」,有些事就算楚靖寒再想問,卻知道她那般七竅玲瓏心之人,到底不能沖動;若嚇走了她,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咕,咕咕……」
就在兩人都沉默著,屋內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
江兮淺頓覺面色一紅,「啊,那,那個,我……」
「……你先在床上歇會兒,我立刻讓寒雪備膳」,楚靖寒仍舊面無表情,連語氣都沒有絲毫波動,好似因為寒毒連表情都僵硬了般,起身,毫不拖泥帶水。
「呼——」江兮淺長長地松了口氣,兩頰飛快地浮起酡紅之色,揉了揉小月復。
前日那番折騰,自己又超過十二個時辰滴米未進,會餓也是正常的。只是這番,當真有些難為情,她抬起頭飛快地朝著木門處忘了下,知道確定人已經走遠之後,這才趟回床上,望著屋頂被捋得整整齊齊的韌草發呆。
她長長地嘆口氣,實在沒想到,自己最先暴露的竟然是彩衣樓主的身份。
無憂谷、樓外樓和彩衣樓,在江湖上雖然都以神秘並稱,但前兩個她好歹會時不時在江湖上走動,可彩衣樓,她已經數年不曾接過任務,甚至已有一年有余不曾與七色鬼殺聯系,連樓中大小事務她都扔給了可靠之人。
就連她自己都懷疑這江湖上是否還有人記得當年勇奪七彩風信子,最終被老樓主確立為少主的神秘少女,燻彩衣。
出師未捷身先死。
這句話當真就是她活月兌月兌的真實寫照。
還有兩日就是與赤焰他們約定的時間,她到底該怎麼擺月兌他們呢?
雖然她很好奇,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那紫金蝴蝶面代表的意義;可他們既然不說,她也樂得裝傻。
身為風信子之首,最擅長的便是插科打諢,最引以為傲的便是那厚得連劍都劈不開的臉皮;當然只是在某些特定時候,她有些不確定。
閉上眼,稍微感受了下,體內內力充盈,若想要離開,很容易;可要避開他們還不能讓他們追住卻很難。
「咚,咚咚!」
就在她滴溜溜地轉著眼珠子,盤算著該如何溜走的時候,那有節奏帶著脆響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江兮淺嘴角微微嘟起。
楚
靖寒卻絲毫不在意,親自端著那簡單到只有一塊木板兩個耳朵的托盤,上面放著兩個粗瓷海碗,「寒雪的手藝雖比不得你,可到底還是不錯的,將就著吃一點,嗯?」
「……」她有拒絕的余地嗎?
看著那礙眼之人將托盤放在床頭小幾,緊鄰著紫金蝴蝶面的地方,而後兀自端著粗瓷海碗,勺了幾粒聞起來酸爽夠味的泡菜丁,就著白粥喂到江兮淺嘴邊,「張嘴。」
頓時,江兮淺愣在當場。
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只是有些月兌力,不是受傷,更不是手受傷好吧。
「乖張嘴」,楚靖寒仍舊面無表情,手卻倔強地舉著勺子,就在江兮淺張嘴能夠到的地方。
江兮淺心中月復誹著,卻還是張口吃掉,白粥就著泡菜,對于餓極的人來說,是最好不過;只是嘴里的粥尚未來得及咽下,勺子又到了唇邊。
「……」,江兮淺好不容易將粥吞下去,心中月復誹著,沉默良久,「那個其實我,唔!」
她尚未來得及回過神來,勺子已經被塞到了嘴里,心頭有個小人蹲在角落某處不斷地畫著圈圈,其實她的手好好的,完全可以自己來好不好,好不好?
「乖,你身子弱,吃完好好歇著!」
江兮淺望著坐在床邊,一手端著粗瓷海碗,一手握著勺子,面無表情,可偏生卻說著寵溺無比的話,頓時絕倒。
心頭惡魔咆哮著,為啥她只是睡了一天一夜,這人的態度竟然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
當然,昨日毒發之後的某些記憶已經被她選擇性過濾,或者說被本能地壓制,不願再提起。
兩人就這般相顧無言。
一人喂得歡快,一個吃得極不自在。
終于在粥碗見底時,江兮淺才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她從不會虐待自己的肚子,所以才選擇不吃,「啊,那,那個,我先睡了,嗯。」
說著也不顧楚靖寒還在床邊,順著床頭直接滑進被窩中,面朝牆里。
楚靖寒啞然失笑,將粥碗放在床頭,替她捋了捋被子,只是實現在掃過那紫金蝴蝶面之時,眸色瞬間幽深。
「咯吱,砰!」
隨著木門開合的聲音響起,江兮淺這才長長松了口氣。
這人極是難纏,既然江文武無礙,那她也就不用再留在這里了,只是想要離開卻是……
極力收斂氣勢,只是從一牆之隔傳來的內力波動就知,院中起碼有四人同時站崗;這屋子又是個封閉的,唯一的窗竟然還朝著院內,想要翻窗都沒得翻,唯一的出路,邊只有頭頂的……草棚。
只是她借住農家,還順帶拆了人家的屋頂,這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爺,右使他……」
楚靖寒剛從屋子里出來,寒雪立刻會意地將托盤接過去,寒旗走上前來,剛說了幾個字感受到他那冷凝的眸光。
「嗯?」
寒旗縮了縮脖子,人本能地朝後退了兩步,而後這才松口氣,朝江兮淺縮在的屋子望了望,壓低了嗓音,「江文武他的內傷極重,屬下雖用九轉還魂丹護住他的心脈,可他這一身修為只怕是……哎!」
「……當真沒有其他辦法?」,楚靖寒聲音驟然又冷凝了幾分。
「有」,寒氣既是干脆,「只是,很難。」
「……說!」,楚靖寒轉身,面朝窗戶,望著院子,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對面江兮淺所住的房間中。
「因為被巨蟒纏繞,五髒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若換了旁人早就,那九轉還魂丹卻只能堪堪護住他的心脈,可若想讓傷勢回轉,而不影響他日後修煉,非無憂谷的極品回春丹不可」,寒旗沉默了下,斟酌著語言。
「……」,楚靖寒也沉默了。
回春丹。
無憂谷今年來才研制出的極品丹藥。
就算千金也難求一顆,更別說前面還多了兩個字,極品。
>據傳聞,整個無憂谷也不過三顆而已,卻是耗盡多少千年難得的藥材而得,想從無憂谷拿到極品回春丹,幾乎是不可能的。
從某種程度上講,極品回春丹可是比九轉還魂丹更珍貴的存在。
「罷了,這件事本座自會去辦」,楚靖寒抿了抿唇,「你暫時也不用回冥煞了,好好給他調理身子。」
寒旗癟嘴,想他堂堂冥煞鬼醫,什麼時候竟然成了某個人的專職大夫了?
可自家爺說了,他不得不從。
時近戌時。
江兮淺盤腿坐在床上調息一個大周天之後,睜開眼,長長地呼出口氣,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體內有什麼不一樣了;可她瞅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難道是楚靖寒喂給她的血?
寒毒和熱毒……
那是不是尋不到千年血蓮時,她可以考慮用這樣的方法來延緩毒發?
至于為何是延緩而不是徹底解毒,只要有醫術基礎的人都知曉,以毒攻毒雖非傳說,可這般誤打誤撞的辦法委實困難,更何況她和無夢兩人研究數載,更是連那毒素其中的成分都不知。
想想當真覺得可笑得緊。
時間就在她兀自的胡思亂想中流逝,戌時已過,亥時近;漸漸朝著子時而去!
江兮淺足下運力,腳尖輕點,飛快地側身躲在窗戶旁,用手指蘸了口水戳破窗戶紙,在院中不斷的掃視著,果然她沒感覺錯,院子的四個角落,均有人守著,若她當真莽撞地沖出去,只怕還未離開就驚動了那人;而她現在最不想的,就是看到那張明明是男人卻絕美得令天下女子都汗顏的容顏。尤其是想到下午時,他,竟,竟然親自喂她喝粥,想想就覺得臊得慌。
「呼,別想了」,江兮淺雙手在有些發熱的兩頰拍了拍,深吸口氣;露在發絲外的晶瑩耳廓微微抖動,側耳一听,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合該是睡著了。
她心下一喜,就趁現在。
順手抄起床頭矮幾上的紫金蝴蝶面覆在臉上,而後足尖輕點,整個人凌身躍至半空,小心地避開屋頂橫梁,將那整整齊齊搭列的韌草朝兩側微微挪動著,為了不驚動院中的四人,她可謂是費盡了力氣。
終于,刨出容一人通過的小洞,看著洞外黑漆漆的空中,一輪彎月,繁星點點。
「呱——呱呱——」
蛙鳴聲,蟬叫聲,以及偶爾傳來的狗吠聲,在這樣靜謐的城外農莊交織著,讓人覺得務必安心。
只是現在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從屋內約出來,呈三角狀設計的屋頂,她很是有先見之明地選擇了靠里處,出來就背對著院子的那方,回首,望著院中,仍舊精神奕奕,警惕地關注著周圍的寒風四人,嘴角微微勾起,足尖輕點,只是三兩下凌空輕越,整個人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之中。
只是,興奮得有些迫不及待的江兮淺卻未注意到,在她身後,某個男人嘴微彎,勾起一抹惑人慵懶的笑意。
若讓朝野上下那些傳言三皇子面癱的人看了,只怕立馬回掉一地的下巴。
江兮淺眼神晶亮,終于跑出來了,呼呼,跟那個人在一起,尼瑪壓力太大了有木有?
甚至她有一種被,被當做寵物的感覺。
乖!
乖個屁!
她當時好想咆哮回去,可思量再三,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就忍了。
一路越過灌木叢林,雖然今生對著鳳都城外她並不熟悉,可前世她卻是這里的常客,可以說閉著眼楮都能走回去的。
那時的她才是真正的天真無邪,現在?只是披著副年輕的皮囊,內里到底是老了。
江兮淺身子飛快地凌空翻越,間或足尖她在樹枝或枝葉間借力,宛若放風的雀兒般,歡快地奔走著,很快便到了一次破廟,正是當初蕭恩準備設計她,卻被她反設計回去的地方。
出門在外她也不計較這些,只是看到同樣的場景,到底覺得有些惡心,索性足尖輕點,直接越過院牆。
在破廟的大殿中,尋了塊還算干淨的空地,又尋了些干草細細地鋪
上之後,在約莫三步遠的地方點上火堆,而後這才靠著門板,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她闔上雙眸之後。
從大殿的暗處,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男子終于露出身形。
火光閃爍間,照耀這那人的臉,不正是楚靖寒又是誰?
看著靠在門板上,那柔順乖巧的靜謐睡顏,楚靖寒眸色沉了沉,只能輕輕嘆口氣,還當她有什麼急事需要半夜捅了人家的屋頂也要離開,難道他精心挑選的農家小院還不如這破廟麼?
他承認那小院條件的確不怎麼樣,常年在外,他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可再差也總比這連床鋪被褥都沒有的破廟來得強吧。
此刻,他雙眸閃爍著,與那明明暗暗的火苗交相輝映,他當真想將她腦子掰開看一看,里面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唔!」
一陣風吹來,破廟原本就懸吊吊的大門被吹得「 」作響,本就身著單薄又距離火堆較遠的江兮淺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看得楚靖寒一陣憐惜,想將她擁入懷中,可卻也只是想想。若當真這般做了,她只怕就不是打個寒顫這麼簡單了。
常年身體溫度底下的他,第一次開始痛恨自己體內的寒毒;若非如此,他便可將他擁入懷中,細心呵護。
可現在……
楚靖寒抿著唇,月兌下外衫,給她細細地披上之後,又將旁邊的干草都攏到一堆,將她放在上面,又將她往火堆旁移了移,江兮淺這才舒適地喟然一聲,繼續睡了過去。
天剛朦朦亮時。
江兮淺舒適地打了個呵欠,果然還是輕松最好了。
「……」,低下頭看著旁邊的火堆,黛眉微蹙,她怎麼距離火堆這般近了?明明她害怕引火燒身,特地將干草往旁邊挪了挪的。
難道是自己的幻覺?
四下打量,這破廟也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模樣,就連乞丐都不惜的這個地方,既不遮風,又不能擋雨。
揉了揉「咕咕」作響的小月復,與七色鬼殺越好了明日,那她可以趁著今日喬裝改扮去城內逛逛;順便打探下消息,要知道她留書出走之事,若不是提前預告了下,她還真不敢這麼干,不過不回去看看總歸有些不放心。
想著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荷包,取出特備的脂粉眉筆,在臉上勾勾畫畫,一名活月兌月兌的稚女敕絕色美人瞬間化身鄰家小妹。
「兮兒?」,楚靖寒提著兩只肥美的兔子剛踏入破廟大殿,就看到江兮淺背對著他在臉上涂涂抹抹著什麼。
听到那熟悉的嗓音,江兮淺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身子頓時一僵,想要將臉上的脂粉抹去,可楚靖寒已經走了過來,在看到她的時候,鳳目中滿是震驚,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身為彩衣樓之主,若無些特別的本事,又怎麼能隱匿民間。
要知道風信子最擅長的,不就是喬裝改扮麼?
見楚靖寒麻利地將兔子串在不知從哪里尋來的尖利樹枝上,架在仍舊熊熊燃燒的火堆上。
江兮淺仍舊沒有回過神來,嘴巴微微張著。
「兮兒怎麼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楚靖寒面帶擔憂,看到江兮淺那瞬間變紅的臉色,心陡然懸起,難道是毒素又發作了,伸出手背就要去試試她額頭上的溫度;卻被她頭一偏躲開了,宛若蔥尖的食指指著他,「你,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楚靖寒啞然失笑,這難道還不明白嗎?
「自然是跟你過來的!」
「……什麼?」,江兮淺驚叫一聲,險些沒跳起來,「你,你是說昨天晚上?」
楚靖寒露出一個還不算太笨的微,呃,算不上微笑的微笑,只是唇角稍微扯了下,若不仔細甚至看不出弧度。
江兮淺瞬間泄氣,她還自以為逃月兌了魔掌,卻不想……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在人家的監視之中,甚至連自己會在什麼時候選擇出走都掐算得一清二楚,她抬起頭瞅著楚靖寒眼神哀怨,難道這人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不成?
「一直沒睡,看著兮兒」,楚靖寒邊手腳麻利地翻滾著火上的烤肉,邊說道。
江兮淺頓時了然了,還真是!
楚靖寒可不知曉江兮淺此刻將他比作那等惡心的無脊椎動物,而是感受到她那「脈脈含情」的眸光,心中更是意得志滿,將香飄四溢,表面酥脆炸裂還帶著油光的兔子扯下一個後腿遞給江兮淺,「手藝不如兮兒,嘗嘗?」
明明是問句,可偏偏硬生生給他換成了陳述句。
有了昨天的教訓,江兮淺默默地接過兔腿,小口小口地咀嚼著,心中某個小人流著兩行寬面淚,不斷的低估著,她到底該怎麼擺月兌這個瘟神啊,明天就是與七色鬼殺的三日之約了,難道要帶著他去赴約不成?
腦中剛浮起這個苗頭就被她狠狠地掐死在搖籃中。
帶他赴約?
開什麼國際玩笑。
他是官,她是賊!
雖然不偷錢財,但盜取人家的**販賣從而由中獲利,同樣是賊子行為。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又朝旁邊挪了挪,自古官匪不兩立,誰知道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突然想到自己剛才易容時解下的面具,撅著嘴,他只怕是早該知道了吧。
「兮兒,當真這麼難吃?」,楚靖寒看著江兮淺啃了半晌,兔腿卻仍舊沒有變小的趨勢,皺著眉頭。
以前在天池山時,他也是這般做的。
那時,師傅和師兄、師兄三個吃貨可是搶著吃呢?
應該沒有那麼難以下咽吧,他就這烤兔的月復部撕扯下一小塊烤肉,入嘴,不柴不膩,雖然缺了些許咸味,但這個世界兔子本身的味道最是鮮美,也不至于如她那般啊。
江兮淺猛然回過神來,看到望著自己眉頭緊皺的楚靖寒,回過神來,「啊,哦!」
「……」,楚靖寒心底頓時一沉,果然是自己的廚藝入不得她的口麼?
下次,等下次他一定會做出讓他滿意的菜來。
直到後來,後來的後來,江兮淺才知曉,家里的廚房隔山差五的遭殃,始于自己當年的一句無心之語。
當然,她現在卻是不明白,只是感受到楚靖寒那略帶哀怨的目光,大口大口地將兔腿往嘴里塞,末了還舌忝了舌忝手指,餓了好久,昨日那碗粥就能墊吧墊吧,要管飽還是得大口吃肉。
「嗝——唔,好飽!」
接過楚靖寒遞過來的水壺,江兮淺灌了幾口之後,吃飽喝足,原本圓滾滾的雙眼微微眯著,像極了慵懶的小貓兒,「三皇子不知欲前往何處?」
「……逸之」,楚靖寒沉默良久,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啊?」,江兮淺不解,微微皺眉。
「我的字,逸之」,楚靖寒強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重復道。這個女人不是誰都親熱的叫哥麼?怎麼輪到他時,就冷冷的三皇子,三皇子。
江兮淺郁悶,他的字關她何事,「三皇子,你……」
「喚我逸之」,楚靖寒再次強調。
江兮淺,「……逸之。」
「你想說什麼?」,楚靖寒終于圓滿了。
江兮淺,「咳咳,那個,你之後打算去哪兒?」
「……」,楚靖寒沉默。
江兮淺心中盤算著,其實她心里非常明白,比任何時候都要明白,這人分明是沖著自己亦或者說彩衣樓來的,只是既然身份已經暴露了,免費的打手不用白不用,更何況蛇谷那五條千年巨蟒,可不像寒潭這般僅僅一條就能逼得她險些身葬他處。
這個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蹤自己,其修為必然不比自己差,更何況他體帶寒毒,是生為冷血動物的蟒蛇天生喜歡的,若能讓他吸引了蟒蛇的注意,到時候她將蛇血芝蘭順利帶出蛇谷的幾率又大了幾分。
蛇血芝蘭,其實並不像外界傳言那般稀罕。
從蛇谷入口處瘴氣散開時,沿著那峽谷小道進入深處之後,那匍匐在地生長的約莫巴掌大小,肉厚汁多,上面開著瑩紅色小花宛若靈芝模樣的東西便
是蛇血芝蘭,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盡是血紅。
只是蛇血芝蘭雖多,可對千年巨蟒來說卻它們的糊口之物,就算再多也容不得他人覬覦;更何況還非我族類。
心中思量再三,這免費打手的身份太尊崇,若當真發生點兒什麼,她倒是不介意,可只怕自己家里會遭殃了。
嘆口氣。
「兮兒」,楚靖寒沉默良久;卻不等他說完,江兮淺起身,「那,那啥,現在天都已經亮了,我就先回去了哈,這兩日多謝照顧。」
楚靖寒的心驟然放下,嘴角微勾,又恢復了那慵懶邪魅,自信無比的模樣,「兮兒是打算以這副尊容回去?」
「……嗯」,江兮淺點頭,「你知道我本來就是溜出來的,若光明正大的回去自然不行。」
她在賭,她留書離開之事沒有快速傳開,她只希望自己能避開這座瘟……大神。
楚靖寒抿唇,似笑非笑,「正所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本宮送兮兒回去?」
「啊,那個不,不用了」,開什麼玩笑,「您貴人事忙,小女子就不勞煩您了。」
「不勞煩!」,楚靖寒老神在在。
江兮淺欲哭無淚,這位爺您這到底是想要鬧哪樣啊?
眼角掛著江兮淺那醬紫的臉色和難看的表情,楚靖寒只覺得心頭一暖,連帶著面色都不由得柔軟了幾分,他非常聰明地選擇沒有在這個時候逼問她的身份和目的,而是淡笑著,「你身子尚未痊愈還得好好養著,你既不想我送你,那就作罷」,說著解開早上回農家小院取的披風,動作親昵地給她披上,「雖已近初夏,可到底天還涼,出門還是需要注意些,切不可仗著自己的身手……」
想到前日,若非有江文武,若非他們及時趕到,只怕她現在早已經……
想到那種可能,他的眸色又暗了暗,哼,不過是條沒長骨頭的畜生,既然膽敢傷害她,昨日僥幸讓它逃了,等來日他定要讓它碎尸萬段,哼!
------題外話------
心兒︰親們覺得新封面咋樣了啊,之前紫蝶說看不習慣,這里征求下大多數親們的意見,如果都覺得原來的封面好的話,心兒再換回來就是了,不過心兒真的好喜歡這種小清新古風的封面喲……
——
ps︰推薦下安若隱親親的《婚寵之邪少誘妻成癮》︰http︰///info/561467。html
心兒最稀飯的片段—大愛最後一句
「我們離婚吧!」
「你就非要離婚嗎!」
「如果說我們的婚姻只是一個約定,那麼我認為沒有必要維持下去!」
「就算我舍棄一切,你還要離嗎?」
「是,無論任何的理由!」
「就算我暗戀你六年,你也無所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