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那黑亮的雙眸險些瞪出眼眶。舒愨鵡
小,小師妹!
這個,如此清新別具一格的稱呼,竟然是他家主上?
不,不可能的。
「……」,青希默默地將掉在地上只打了個滾兒卻異常堅挺的玉瓶拾起,遞給赤焰。
「你有什麼證據?」,赤焰沉默半晌斟酌著開口,他家主上並非凡人,這人出現得也甚是詭異,只是突然這般說法,實在讓人無法相信。
男子眉毛微調,原本嘴角的那抹溫潤笑意頓時內斂,「你想要什麼證據?還是你們有什麼值得我冒認的?」
男子一語中的。
赤焰面色卻有些不太好看,不說其他,此刻自家主上身上的蛇血芝蘭卻是能讓整個江湖都轟動的,他們不得不小心些。
「……」
「她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俊逸男子秀眉緊蹙,雙眸幽深晦暗,對幾人的沉默也懶得理會,更是對赤焰遞過來的玉瓶置若罔聞,而後飛快地從隨身的藥包中取出一枚珠圓玉潤,晶瑩剔透的藥丸給江兮淺服下,手腳麻利,赤焰七人直直地立在那里,看著男子雙手舞動,飛快地在江兮淺左側腋下的傷口撒上藥粉之後,用繃帶緊緊地纏住,「該死的!誰居然膽敢傷害小師妹?」
「這位公子,你」,等赤焰幾人回過神來,那枚丹藥已經被江兮淺吞下,他們面色大變。
「……」,男子回過頭看到幾人的表情,面色一沉,「本公子還未計較你們怎麼會帶著我家小師妹,還受了這麼重的傷;你們居然還,哼,等這死丫頭醒過來……」
男子動作飛快,好看的雙手靈活利落,而後又忍不住咆哮,「該死的,到底是哪個家伙,居然膽敢對小師妹下此毒手」,若讓師傅知道,定會將那人碎尸萬段,咳咳,不是,該是嘗遍世間萬毒。
他和小師妹最喜歡的,就是抓人試毒了。
赤焰七人頓時沉默,她說得到時不錯,等自家主子醒來應該就真相大白了,更何況他拿出來的丹藥,藥香濃郁,清香陣陣,反正不是毒藥就是了,這樣想著,他們稍微放心了些。
可在听到他的咆哮時,再次身子一怔,心頭齊齊嘀咕。
誰?還能有誰,不就是那蛇谷的千年巨蟒!
只可惜他們卻沒有那個實力為她報仇。
胸口怒火沖上腦門。
男子好不容易才停下手,再看到旁邊擔架上的夜冥時,眉頭緊皺,男人?
「丹藥內服,粉末外敷」,男子與其輕松了不少,看著幾人來時的方向,而後心頭陡然浮起什麼,「該死的,她去了蛇谷是不是?」
眾人只覺身子一頓,果然不愧是師兄妹!
雖然這件事情還有待考證,但此刻如果承認他是自家主上的師兄能上主上的傷快些好起來,他們也是不介意的。
「哼!」,男子輕哼。
「吱吱吱」,雪狐趴在江兮淺的右側,輕輕舌忝了舌忝她的臉。
「公子,管好你的寵物」,黃梟眉頭緊皺,自家主子很愛干淨,他們都知曉,這畜生竟然用口水給主上洗臉,當真該死。
「才不是我的寵物」,男子嘀咕著,一只手將那雪狐的後頸皮拎起,放到眼前平視著,「該死的,給我一邊呆著去。」
「……」
因為途中耽擱,等他們一行回到虞城據點時,丑時已過。
隔天,江兮淺悠悠醒轉,尚未來得及申吟一聲,便听到一陣劈頭蓋臉的怒罵,「你這個死丫頭當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上次去合谷險些去掉半條命,這次去蛇谷更是差點有去無回,你,你……」
「……」,听到那熟悉務必,分明帶著溫潤卻痛心疾首的語氣,她嘴角微彎,雙眸陡然清明,「大師兄那,那個,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你該慶幸是我來了!」,陸希瑞俊美緊皺,「你知不知若不是我,你身上的腐肉再度潰爛的話……」
「吶不是人家身上沒藥了麼?」,江兮淺
鼓著腮幫,當時她強忍著疼痛將身邊所有能用的藥丸都給夜冥用上了,畢竟當時若非他以身相護,她可能,可能就真的已經飲恨黃泉了。
陸希瑞聞言,氣得更是不輕,「你,你隨身的藥包呢?」
「……給夜冥用了」,她小聲嘀咕著。
「那個男人?」,陸希瑞陡然心中覺得有些不妙,不過兩個月不到的時間,難道小師妹已經被餓狼拐跑了?
「嗯」,江兮淺可不知陸希瑞心頭的曲曲折折,徑自嘀咕著,「當時若非是他,我可能就真的……」
「拿到蛇血芝蘭了?」,陸希瑞雙眼微眯著。
江兮淺點點頭,嘴角終于揚起,眉眼間盡是笑意,雖然傷得很重卻很值得,陡然響起之前那寒冰盒被摔了一下,心頭一緊,沒摔壞吧,她趕緊從懷中掏出個梳妝盒大小的藍色盒子,渾身上下透著涼意,打開,看到兩朵血色的花朵開得正艷,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呼,還好還好。」
好個屁!
陸希瑞此刻好想罵娘,可長久以來的教養使然,他實在按捺不住的時候,才狠狠地瞪了江兮淺一眼。
「那,那個大師兄你怎麼出谷了?」,江兮淺驟然縮了縮脖子,白皙的臉上還帶著大戰之後的疲累,可那清明透徹,宛若月牙般眼眸卻讓人覺得三月春風拂過,忍不住也感染了她的笑意;陸希瑞搖搖頭,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你這丫頭,我這是為了誰?」
「呃,也是被師傅扔出來的?」,江兮淺雙眸頓時變圓,鼓鼓地看著陸希瑞。
「……谷里就你能跟師傅頂嘴,喏,師傅讓我給你送藥來的……」
陸希瑞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盒遞過去,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江兮淺緩緩打開,幾乎只打開一條縫兒時,那迎面而來的寒冷白霜讓她心中明了,而後趕緊闔上,抬頭給了陸希瑞一個大大的笑臉,「多謝啦。」
「……傻丫頭」,她不想說,他也不問,只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江兮淺將玉盒放在枕邊,拿起寒冰盒,「既然師兄來了,那我也省得再跑一趟,麻煩師兄啦,讓師傅幫我配置百毒丹,我有大用,越快越好。」
「怎麼?有誰中毒了嗎?」,陸希瑞也不矯情,接過放在懷中。
「嗯,暫時沒有」,江兮淺蹙眉,「今個是幾號了?」
「四月初五了,你這丫頭怎地連日子都不知曉了」,陸希瑞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日後可不許再如此冒險,就算蛇血芝蘭難得卻不是唯一的解毒聖藥。」
江兮淺低首垂眸,心中默念,但卻是最有效的。
「師兄,夜冥他沒事吧?」,江兮淺的嗓音低沉,這話說得連她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她親手將他背上的腐肉剜,雖然有生肌丹,但若想讓肉全部長好,至少需要十日,再加上調養,只怕一年半載都無法動用巔峰力量。
只是,他為何會暈倒在蛇谷?
江兮淺有些想不通。
陸希瑞只覺得心上一緊,眸色微沉,而後只是片刻,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你連生肌丹都給他用了能有什麼事?」
「嗯,那就好!」
「吱吱吱!」
江兮淺眼前陡然一亮,而後只看見一道白光飛射進她的懷中,「雪兒!大師兄,你把雪兒帶來了?」
「嗯,龍兒也在」,只誰說他想帶的,回想起來都是淚啊。
「可是雪兒出來了師傅配藥……」,江兮淺約莫沉吟了片刻,懷中的雪狐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爪子就被剛團聚的無良主子給劃了道口子,接了約莫半瓶血之後,交給陸希瑞。
「吱——吱吱——」
雪狐眼神盡是哀怨。
江兮淺揉了揉它的皮毛,將雪狐血遞給陸希瑞,眸子頓時暗淡下來,「大師兄麻煩您了,我要百毒丹,越快越好。」
「好」,陸希瑞點頭,無憂谷上下誰會拒絕小師妹的要求?
「你騎龍兒回去吧,它的速度會快很多」,江兮淺略微沉吟,龍兒是匹龍駒,高大威猛自是不說,四蹄踏雲,健步如飛
;她當年可是花了大力氣才馴服來的,初始時,除了她幾乎無人敢近它身,慢慢的倒是跟谷中之人熟悉了起來。
陸希瑞抿唇,「你打算就這樣回鳳都?」
「……大師兄,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江嘉鼎慘遭綁架,朝廷必定會另派他人;這都不說,單說太後病危,任逍遙拒絕出診這一項,血令規則是她提出的,如今朝廷手執血令卻見不到人,若當真追究起來,她雖然不懼,可樓外樓想在鳳都再立足可就麻煩了。
陸希瑞抿著唇,重重地嘆了口氣,「罷了,你這丫頭總是這樣倔強,這是千年人參和彩芝煉制的補氣丹,你自己帶著,到底傷了元氣,哎……」
這丫頭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人放心啊。
「我就知道師兄你最好了」,江兮淺仰起頭,卻是讓他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只能搖搖頭。
「你只要好好的別給師兄添亂就是最好了」,陸希瑞故作慍色。
江兮淺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隨即狀似無意地開口,「听說凝兒又離家出走了?」
「嗯」,陸希瑞微微蹙眉,「你此回鳳都多注意些,我會傳信讓她盡快到鳳都去幫忙!」
幫忙?江兮淺嘴角抽搐,斜睨了他一眼,他真的確定那丫頭不是來幫倒忙的?
「你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別不把自己當人看」,陸希瑞起身,「我就先走了,等百毒丹配好後,就給你送去。」
江兮淺還沉浸在他讓陸凝兒來幫忙的噩耗中……
連人都已經走出了老遠都沒有發現。
*
陸希瑞離開之後,赤焰帶著其他六人進屋。
「主上真的決定離開?」,綠辰忍不住開口。
「嗯,我必須回去」,江兮淺微微蹙眉,想到隔壁房間的夜冥,明明前不久那夜她在鳳都兩人還針尖對麥芒,可為何會昏迷在蛇谷?想著她抬頭看著赤焰,「你帶著橙沛,黃梟跟我走,綠辰領著其他三人負責照顧夜冥,十日後待他背上血肉長齊,自會醒轉。」
「可是主上,您的傷?」,赤焰有些擔憂。
「無礙」,江兮淺擺擺手,她真的非常擔憂樓外樓和季巧萱,她離開之後,也不知道明柳和明珍有沒有再出什麼ど蛾子,還有寧青蘭海那邊,明珠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橙沛略微沉默了下,「以主上現在的身子,不宜騎馬。」
那肋下的傷口剛有愈合之勢,若動作過大拉扯了傷口,傷口迸裂事小;若印象了後續的恢復,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江兮淺在心中略微盤算了下,「備馬車吧。」
她這身子若想全部愈合到能策馬狂奔的地步,需要的時間絕不會短,馬車雖然速度稍慢,但日夜兼程少則六日,多則八日。
——棄女重生——
鳳都皇城,御書房內。
楚擎天周身散發的冷凝,滿臉厲色,手高高揚起,排在面前那大紅楠木祥雲雕花的諾大書案上,發出一聲巨響,「砰——」
「父皇息怒。」「皇上息怒。」
太子楚靖宇謙恭低首俯身,在他身後的數十名文臣武官也都俯下了身子。
「息怒,息怒!江相奉旨平寇未果,現在那些賊寇居然還敢公然跟朝廷叫板,你叫朕如何息怒」,楚擎天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把抄起旁邊剛呈上來不久的奏折,隨手扔到地上,「你們自己看!」
距離最近的楚靖宇趕緊拾起來,一目十行,而後面色驟然變白,連帶著嘴唇都在顫抖著,「父皇,這,這萬萬不可!」
後面拿到奏折的人也都面色一變,而後雙膝跪地,「請皇上三思!」
「哼,這事要傳了出去,讓我晁鳳以後如何在眾國之間立足!」,楚擎天面色鐵青,「今個兒讓你們來就是讓你們說說,這事該如何吧!」
「啟稟皇上,微臣私以為,錦蓉雙城,賊寇盤踞多年,若強行收服,只會適得其反,不若招安」,跪在下方,開口的是一名頭戴水晶頂冠,身著藏青底繡白鷳朝服的年輕
男子。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反駁道,「皇上不可,賊匪流寇之為寇,則多不服朝廷管轄者,以他們如今姿態,不僅綁架朝廷命官,更勒索錢財地方,實乃大逆不道之舉,老臣私以為該出動三軍,將其一舉拿下,還雙城百姓,盛世清明。」
「皇上,正所謂落草即為寇,賊寇也是皇上的百姓,晁鳳的百姓,若當真有半點活路,他們又怎會淪落草寇,過起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年輕男子明顯入朝不久,還不懂得什麼叫須臾奉承,亦不懂得什麼叫做婉轉。
只听他話音剛出,坐在那髹金漆雲龍紋寶座上的楚擎天面色由青轉黑;「太子以為呢?」
「啟稟父皇,兒臣以為羅騎尉與石太傅所言各有道理,但錦蓉雙城之事若出動三軍未免小題大做;但若招安,如何招安,招安後如何保證他們對朝廷管轄的服從亦非易事,如今江相落入賊寇之手,又提出這般無禮至極的要求,我朝應予以嚴厲反擊讓其心生慰藉之後,再提招安,許能事半功倍」,楚靖宇身著杏黃色五爪正面四團金蟒朝服,手執玉笏恭謹地俯身,略微思索,侃侃而談。
楚擎天的面色這才稍微好看些,「嗯,那太子以為該派誰前往比較合適?」
「兒臣以為洛將軍是為首要人選」,楚靖宇面不改色。
「哦?」,楚擎天垂下眼皮,波光流轉間卻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只是淡淡地道,「眾愛卿以為呢?」
「陛下,老臣以為此事兵部尚書堪稱大任」,石太傅被反駁之後面不改色,神態威儀。
「說說」,楚擎天狀似無意地擺擺手。
石太傅卻仍舊老神在在,「比之洛永政將軍,兵部尚書岳君海有三大優勢,老臣愚見;洛永政乃邊關大將,初回鳳都若當真招安,則不宜將其當做仇敵以待,此為其一;岳君海調任兵部尚書數載,處事明晰調理,又為江相一手提拔,當真動起手來,許更為顧忌些,此為其二;這其三,乃岳君海比之洛永政對錦蓉雙城的熟悉更甚,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洛將軍戰場殺敵雖猛,可畢竟對錦蓉雙城不熟,若莽撞領兵,只怕無功而返事小,惹怒賊寇,江相出事事大;更何況若老臣沒有記錯,岳君海乃蓉城之人吧?」
「哦?岳君海你怎麼說?」,楚擎天倒是來了些興致,原本懸著的心也稍微平復了些。
岳君海頭戴紅寶石頂冠,身著寶石藍繡仙鶴朝服,顫顫巍巍地手執玉笏,雙膝跪地,「皇上明鑒,微,微臣確實蓉城之人。」
楚擎天微微頷首,「也罷,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兵部負責,有岳愛卿領兵吧。」
「皇上聖明!」
御書房中的文武官員立刻恭敬地應和著,又丟掉一次燙手的山芋,當然高興;唯有岳君海明明心頭惱怒可面上卻不得不做出一副開心正色的模樣。
「咚——咚咚——」
突然從後堂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高連身著寶石藍繡仙鶴長袍,手握拂塵,頭戴雀翎瓖寶石帽匆匆而來,也顧不得其他附在楚擎天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原本面色緩和的楚擎天面色瞬間變得無比慘白,而後對著堂下眾人道,「今日議事到此都退下吧,太子留下。」
「是,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位官員目不斜視,雙膝跪地,叩首之後,面朝龍案有序地朝後退出。
楚靖宇心中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宇兒,听說你與樓外樓有些交情?」,楚擎天靠在九龍奪珠團雕的椅背上,單手把玩著腰間的綠佩。
「父皇明鑒,只在雲湖盛會上與逍遙公子有過一面之緣」,楚靖宇琢磨著,「在前不久,逍遙公子曾過府拜訪,恰逢雲兒奇毒發作,只是順道替雲兒把脈開了個方子,此事太醫院眾人可作證。」
楚擎天頷首,「父皇也沒其他意思,只是如今太後危在旦夕,若動用血令……」
楚靖宇心中突然「咯 」一聲,心道,這想請人治病,又不想動用血令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可臉上卻面色如常,不敢表現出半分,只恭敬地低著頭,斟酌著,「听說前幾日父皇曾派高連親自去過,那逍遙公子許當真不在鳳都。」
「哦?」,楚擎天面色一沉。
「之前逍遙公子上門時,言語間曾提及其在錦蓉雙城
的幾個鋪子出了點兒岔子,欲前去解決,當時郭子非參將還曾出言相勸,不過想來這逍遙公子也是藝高人膽大,居然就這麼去了」,楚靖宇說著,言語間帶著贊嘆。
楚擎天卻是面色一黑,「哦?」
「父皇息怒,兒臣曾耳聞相府大小姐江兮淺身邊有位婢女名喚若芸,乃出自無憂谷的婢女,她既能認出連黃院首都無法確定的奇毒,或許可以讓她一試」,楚靖宇這一招禍水東引用得極妙,分明是看出那皇帝既不想背負不孝罵名,做出一副孝子模樣,實際上卻連血令都不舍得動用。
楚擎天原本還眼前一亮,可在听到無憂谷三個字之後頓時泄氣,「罷了,你先退下吧,此事容朕再斟酌斟酌。」
「是,兒臣告退!」,楚靖宇俯身行禮之後,從御書房退出,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還好,還好。
如果他當真將任逍遙推出去,只怕自己日後又會多了個仇敵,不僅如此,甚至有可能威脅到自己太子之位的敵人。
縱使如今皇帝春秋正盛,但也保不準他那日突發奇想,又鬧出什麼ど蛾子來。
無憂谷他不敢招惹,難道那任逍遙就不是無憂谷之人了嗎?
楚擎天坐在龍椅上,面色帶著疲累,「高連,你看那太子所言又幾分真假?」
「九分真吧」,高連稍稍思索下,斟酌著開口,「那太子妃體內之毒的確是那任逍遙出手解的,開的方子還保存在黃院首處;黃院首對那任逍遙可甚是推崇。」
「哦?竟然當真有這本事」,楚擎天稍微捉模了下。
「呵呵,听說那任逍遙可是君無憂的師弟,倒是同出一門,就算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若當真這點本事都沒有,無憂谷也不至于號稱個個神醫了,就連培養出來的醫女也都是一等一的」,跟在楚擎天身邊數十載,高連怎會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只避重就輕道。
「哎,也罷」,楚擎天擺擺手,「黃院首可查出太後的病因了?」
「……」,高連略微沉默了下,「尚未。」
「廢物!」,楚擎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再次發出一聲巨響,高連身子微微顫了顫,而後脖子微縮,「陛下息怒,自五天前太後突然陷入昏睡卻是昨天才開始吐血,太醫院眾人日夜不休,雖未查出根源,但也已經有了些許眉目,只,只是……」
楚擎天面色急切,「只是什麼?」
「黃院首言許是南疆特有之毒,但卻不確定,畢竟我朝地處東方,與南疆來往甚少,更何況此毒如何傳入大內宮闈更是……」,高連的聲音稍微低了低,帶著些許顫抖;後面的話已經不言而喻。
這種毒藥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太後中招,那下一個人會是誰?
要知道太後的慈寧宮守備森嚴更甚,平日里各種膳食,包括小食、甜點和清茶,只要入口的東西必會有宮女試毒,可現在卻單單只是太後中毒,更顯詭異;想到這里,他只覺得脊背發涼,誰知道凶手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雍甯何在?」,楚擎天一聲厲喝,立刻從暗處飛出一道藍光,「臣在。」
「雍甯你立刻帶人徹查宮闈,務必查處何人這般喪心病狂竟然膽敢對太後下毒」,楚擎天面色一沉,「高連傳令讓各宮務必配合,若有違者,殺無赦!」。
「是!」,雍甯低下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見那恭敬地應聲。
感受到楚擎天渾身彌漫處的殺意,御書房內眾人都齊齊地打了個寒顫。
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是。
「咚——咚咚咚——」
「高公公,高公公,不好了,不好了,呼呼」,一名小太監突然朝著御書房狂奔而來,邊跑還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高連飛快地抬頭望了楚擎天一眼,發現他面色未變之後這才放心地看著那小太監,「還不快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小太監身子微顫,在看到楚擎天的時候趕緊跪去,「奴才參見皇上,皇上,高公公,太後服藥醒轉,可知片刻之後有噴血暈厥,黃院首說,說太後快不行了。」
「什麼?」,楚擎天雙掌撐在龍案上,
身體前傾,雙眼險些瞪出眼眶,神色有那麼一剎那的驚慌和恐懼,他深吸口氣,瞬間壓一下外露的表情,略微沉了沉聲。「來人吶,擺駕慈寧宮;小六子,仔細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小六子顫抖著,因為狂奔整個人氣息未穩,听到楚擎天的聲音,頓時身子一顫,「是,回皇上」,他唇色干裂,努力地吞了口唾沫,用舌頭濕潤了下嘴唇而後繼續道,「高公公離開之後,黃院首帶著尋太醫,林太醫,苗太醫等人為太後會診之後,最後確,確定了一個方子;太,太後服下之後,早先也的確有效,可,可後面太後醒轉之後,不知怎地張口噴出一注鮮血之後就暈了過去,黃院首把脈之後面色大變,這,這才讓奴才過來請,請陛下做主。」
楚擎天面色難看,坐在御攆上,不斷的催促著,「高連,讓他們快些。」
「快點兒,都快點兒,麻利著些」,高連尖利的嗓音不斷地催促著,抬著御攆的粗使太監們都面色通紅,健步如飛,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額頭留下,他們卻沒時間去擦。
從御書房到慈寧宮,平時需要大半個時辰的路,今天竟然只一刻鐘就到了。
「黃愛卿,到底怎麼回事?」,剛下御攆,楚擎天就急吼吼地道。
黃院首等人一听,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快速集中到殿前,「老臣參見皇上,萬歲萬歲……」
「行了都什麼時候了還給朕來這些虛的,朕問你太後到底怎麼樣了?」,楚擎天面色慘白,神色急迫;倒不是他對蕭太後當真有多麼深的感情,只是卻有個說不出口的理由,在他查清楚當年的事情真相前,太後絕對不容有失。
黃院首擦了擦額頭上的稀罕,因為連日來的忙碌擔憂,神經一直緊繃著,面色不太好看,連帶著精神都有些萎靡,「啟稟皇上,這,哎,老臣無能,太後所中之毒臣等實在無法。」
「……」,楚擎天三步並做兩步,飛快地走到那寬大的拔步床前,撩開幔帳,只見原本精神矍鑠,保養得宛若四十來歲中年婦女的蕭太後臉上皺紋頓時增多,連兩鬢的白發都多出了不少,整個人好似老了二十歲般,「怎麼會這樣?」
跪在床邊的宮女身子顫了顫,頭叩在地上,不敢起身。
「黃愛卿,太後怎麼會變成這樣?」,楚擎天面色難看,一聲厲喝。
「皇上息怒」,以黃榮山為首眾人齊齊跪倒在地,「太後此番中毒,傷了底子,所,所以才會……」
楚擎天面色難看,「當真沒有其他辦法?」
「……或,或許任逍遙或者若芸姑娘能有辦法,只,只是……」
黃榮山囁囁嚅嚅地開口。
「行了朕知道了」,後面的話不用說,大家都明白。無憂谷中人不會隨意出手,除非有紫箋,否則就算主動求上門也未必有人應得,可現在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高連,你親自帶人手執血令前往樓外樓,不管怎樣都要將任逍遙給朕請進宮來;高風,你帶人去相府宣婢女若芸進宮。」
「是」,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黃院首眉頭微微蹙了蹙,抬頭飛快地看了楚擎天一眼,而後低下頭,沉默著。
同樣跪在人群中的林靖亞嘴唇嚅了嚅,可到底也沒能說出話來,原本他是打算趁著江兮淺外出,可以回太醫院與一眾同事們多交流交流,江兮淺那句以己之長,補他人之短,學無止境當真觸動了他,可他還沒來得及實施心中的計劃,就听說太後病危,之後被拉了過來。
……
——棄女重生——
「所以就成現在這樣了?」,江兮淺俏臉一沉,語氣淡淡,煙波流轉;只是那眸中泛著的厲色讓人無法直視。
雖然早在听到蕭太後病危的消息時,就有所感悟;尤其是之前皇宮中那人派人去過樓外樓一次還引起那般大的轟動,當真過分。原本若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竟然連若芸也不放過。
哼!進宮……
這若芸隨她離開之事眾所周知,如果她沒記錯在太子府時,她就曾露過口風,說要離開鳳都一陣,這逍遙公子若不到處逍遙還能算作逍遙公子?
可那人倒好!當真以為坐上了那金鑾殿上的位置就天下無敵了。
居然分別拍了太
監在相府和樓外樓日夜守著,還限期三日,責令他們將人找回;他大爺的……
江兮淺胸口上下起伏著,確實在沒想到居然會是現在這樣一番境況。
楚擎天,楚靖宇……
姓楚的果然沒一個好人。
幸虧若畫那家伙還是個有腦子的,知道變通;不然以銀面的個性,只怕會硬撐下去;她側躺在軟榻上,之前收到消息,她態度強硬,應是搶了赤焰的馬匹,策馬揚鞭,日夜兼程。不過饒是陸希瑞帶出來的都是無憂谷的奇藥,可到底動作太過,牽扯了傷口,原本已經結痂的地方又開始流血。好在她及時讓若芸處理了,又灑上了她特質的金瘡藥粉,知道不影響後續的恢復就可以了,至于留疤什麼的,完全不在她考慮的範圍之內,有加強版玉肌膏在,祛疤什麼的小菜一碟。
若薇緊緊咬著下唇,面帶歉意,小姐將相府交給她,可是她卻,現在竟然還讓人登堂入室,尤其是夫人那邊,已經好幾日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連帶著人都清瘦了不少,就是擔心惹上什麼事情,皇家啊,那可是連太醫院院首都沒有把握的事情,若芸她一個姑娘家,哎……
「小姐三日之期亦過兩日,您當真要……」進宮兩個字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上次自家小姐破例給太子妃診治之事她卻是知曉的;因為當年的事情,她對皇室有這本能的排斥,自然不希望江兮淺出手,當然更多的卻是對她的擔憂。
皇室向來不容許出現自己掌控之外的力量,小姐若是……哎!
江兮淺嘴角微勾,在心中冷笑一聲,「本小姐既然已經回來了,你們前些時候拒絕的理由可就不成立了!」
躺得久了,連身子都僵硬了,想要翻身可那傷口卻是不給情面,稍微牽動,就刺痛難耐,讓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讓若芸去一趟罷了,只是醫女,能不能治還不是她說了算」,若薇撅著嘴,有些氣惱;「小姐也是怎地這般不小心,若讓夫人見了,只怕是……」
「先不說這個,樓外樓那邊如何?」,江兮淺眸色沉了沉,她只是沒想到這皇帝當真舍得一塊血令,要知道當年樓外樓也不過統共給了皇室三塊而已,承諾卻是有求必應,當然她一定會應的。
那血令于她雖然沒什麼大用,但人情債能還一個是一個,更何況她想,有些人是該震懾震懾了,不然還當真以為樓外樓是面團能任人戳圓揉扁不成。
若薇胸口上下起伏,「楚家欺人太甚,小姐我……」
江兮淺擺擺手,「行了,我已經決定了,讓若咬易容吧,到時候我扮成他的藥童,你去通知若咬讓他準備準備,別看到若芸就像狗看到了骨頭,倒是要是漏了餡兒,風無塵手底下那個叫啥來著……」
「暮秋」,若薇額頭上三條黑線不斷抖動,嘴角微動吐出兩個字。
「對,就是那小子,不也對若芸挺有好感的嘛,嘿嘿,讓若咬那小子給本小姐好生著些,不然別怪本小姐翻臉無情」,江兮淺摩挲著下巴,微微頷首,「嗯,順便可以回了那坐鎮的人,說他們準備準備,明日一早進宮。」
若薇稱是而去。
很快,若芸端著托盤進來,看到江兮淺強撐著想要起身時,趕緊將托盤放在香幾上,上前攙扶著她,「小姐若想起身,只需喚一聲便是,您如今這身子可得好好養著。」
「……行了,怎麼跟個小管家婆似的」,江兮淺擺擺手,「給我再換一次藥,用紗布把傷口稍微纏緊一些,我要去趟主院。」
她回來已經有小半天了,若不是季巧萱這幾天憂慮太重,導致身子虛弱,只怕早就已經殺過來了。
若芸秀眉緊蹙,「可是小姐,您這傷口……」
「行了,本小姐心中有數」,江兮淺擺擺手,知曉她脾性倔強,若芸也只能順著她的意思,換藥時不可避免地觸踫到傷口,她卻強忍著,咬著牙,終于換好之後,她特地從衣櫃中挑了套寬松的衣衫,讓人看不出其中的蹊蹺。
若芸取了件披風,攙扶著她,朝著主院慢慢地挪動著腳步。
主院中。
季巧萱早就得了消息,讓張媽媽服侍她桌椅整裝,甚至還破例地描了些許腮紅。
「娘身子弱,怎地不好好躺著?」,江兮淺略帶責備,「是女兒不孝,讓娘
擔心了。」
清瘦不少的季巧萱肚子越發的凸出,她一手撐在腰後,一手揉了揉江兮淺的頭發,拉著她的手,「娘哪有你說的那麼的孱弱,當年你們兄妹幾個不也是這般過來的」,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後面一句話,季巧萱的語氣很是不自然,甚至有些詭異。
「那也要好好養著,娘現在可是倆呢」,只是那種感覺一閃而逝,她沒有抓住,卻也不打算在這里多糾結,拉著季巧萱的手臂故意撒嬌著,而後耳朵微動,听到一陣略帶急促的腳步聲,她輕聲一笑,「听說宮里來人了,還指定要若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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