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江兮淺瞳孔放大,看到對面那身著黑色錦緞華服,面上覆著銀白色雕彼岸花紋面具的男子,素手輕抬,縴細的手指在閃爍的燭光中,瑩潤閃亮。舒愨鵡
「怎地,江小姐這是見到本座太開心,以至于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夜冥朝著她劍眉一挑,只可惜被面具遮擋著,讓人看不見,唯有從那幽深的眸光和斜勾的唇形,能看出他此刻的情緒。
「……呸。」江兮淺輕啐一口,「誰開心了。本小姐倒是不知,原來某人是屬蟑螂的。」
夜冥眸色微暗,身上氣勢稍變,「江小姐,有些事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了。」說著他起身雙手撐著桌沿,上身前傾,俯身在江兮淺耳畔,「你說我到底該稱呼你江小姐呢,還是該稱呼你江樓主。」
「你什麼意思?」江兮淺頓時雙眼微眯,警惕地轉頭打量著對面的夜冥。她的心里咯 一下,她是樓外樓背後之主這件事情,應該無人知曉才是,不然這鳳都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汐院也不會如此安寧了。
夜冥眸中飛快地閃過興趣,「沒什麼意思,只是對江小姐很感興趣而已。」
江兮淺眸色微暗,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感興趣?呵呵,上一個對本樓主說感興趣的人,已經死了。」說著她的聲音微微揚了揚,「想來你應該會對他很感興趣而已。」
樓主,除了樓外樓,還有彩衣樓。
當初從蛇谷出來,由于時間原因她提前趕路離開,不想竟然讓他知曉了彩衣樓。
「哈哈,你說要是本座將彩衣樓主的消息散出去。」夜冥單手舉起白瓷茶杯,自顧自地滿上,對江兮淺具備示意,而後徑自抿一口,「你說會不會很有趣?」
江兮淺緊緊地咬牙抿唇,美眸瞪著對面的男子恨不能將他血肉一塊塊咬下來,可惡。早知今日,當初在蛇谷就不該救他,直接讓他葬身蛇月復,做了蛇血芝蘭的養料也不錯。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怎地?江樓主這是在考慮怎麼對付本座?」夜冥渾不在意,深吸口氣,「這茶不錯。」
「本樓主不認為夜公子夜半爬人香閨只為喝杯茶吧?」江兮淺閉上眼深吸口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重活一回,前世仇人盡敗,她日後便要為自己而活,所有威脅她的人,哼。想著她身上的氣勢冷冽,「夜公子,有什麼條件說吧。」
倒不是妥協。
只是彩衣樓在江湖頗具盛名。
正道眼中的邪道,邪道眼中的正道。
雖然江兮淺不爭,也不辯解;但以風信子著稱,以販賣各種秘密消息為生的彩衣樓,早已經被不管是江湖還是朝廷勢力都恨得牙癢癢,可卻又無可奈何。
把柄在人家手上。
她雖然大可用兩敗俱傷的方法,但卻不敢保證那些人知曉她是彩衣樓主之後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
無盡暗殺,她雖不懼,可季巧萱卻是……
夜冥垂下眼皮,看著白瓷茶杯中那橙黃清亮散發著馥郁濃香的茶水,這丫頭竟以為他是有所要求麼,也罷。他也很是好奇,連他的花樓都查不出來的,她那三年到底經歷了什麼。不知這消息從本人口中出來,會否有趣些。
「夜公子有話就說,本樓主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你折騰。」江兮淺暗惱,尤其是夜冥那投過來的灼熱視線,讓她想忽略都難。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江樓主說得是,想要夜某人閉口也不是不行。」夜冥呷了口茶,語氣不咸不淡,「就看江樓主是否有這個誠意了。」
江兮淺挑眉,「既是交易,夜公子還是按江湖規矩喚本尊彩衣就是。」
「呵呵,江彩衣。」夜冥低聲呢喃著,雙手抬起在空中輕拍著,發出「啪啪」的脆響聲;「哈哈,好!彩衣樓主果然好氣魄,好膽識。只怕天下人都想不到,彩衣樓主居然膽敢光明正大冠上自己真實之姓吧。所謂的欲蓋彌彰,是否就是如此?」
江兮淺怒拂寬袖,整個人負手立在床邊,看著外面漆黑的天,黑沉沉的雲,沒有星子,除了屋內那閃爍著的燭光,沒有丁點光亮,「那是他們笨,與本樓主何干。」
 
「彩衣樓,江彩衣,呵呵。」夜冥心中轉了幾轉,嗓音低沉帶著惑人的磁性,「素聞彩衣樓主十歲離府,自請前往江家老宅,為父盡孝;可本座卻听聞你乃被趕出相府,本座只想知曉,在你離開鳳都這三年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與爾何干!」江兮淺俏臉一沉,身上翻涌的煞氣若隱若現。
「這就是本座的條件!」夜冥漫不經心,慵懶地斜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面色黑沉,隱隱有暴走趨勢的江兮淺,「怎地?還是彩衣樓主以為本座將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比較好,哎,不知這消息傳出去之後,江湖會如何呢?對了那個婚禮被鬧的常青山,還有那個本該是點蒼派的繼承人最後卻落得個身殘下場的顏溪南,還有……」
他沒說一人,江兮淺的面色邊黑上一分。
要知道那些人,本都是江湖上望族之後,本該有很好的前程,卻因為他們的對手從彩衣樓重金買的消息,讓他們最後身敗名裂,臭名昭著。
江湖上,對彩衣樓主恨得牙癢癢的,可不在少數。其中更是不乏修為高深者,這年頭誰沒干過兩三件缺德事,只是寂寂無聞時,無人關注;一朝功成名就,哪怕是兒時從鄰居家偷拿的青棗有可能都會成為污點。
彩衣樓恰恰對這些事情最是擅長。
只要給錢,哪怕是人家**上有幾顆紅痣都能給你調查出來。
「……不知彩衣樓主考慮得如何?」夜冥也不著急,只靜靜地等著。
「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江兮淺暗惱,尤其是看到他那微微揚起的嘴角,還有那欠扁的眼神,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若本尊沒記錯,本尊與夜公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夜公子又何苦為難本尊。」
夜冥挑眉,「很為難麼?」
「……」江兮淺磨牙。
「本座還以為彩衣樓當真什麼消息都查得出來,卻不想也只是虛名爾,傳言誤人,傳言……」夜冥搖頭晃腦,那語氣輕佻,讓人恨得牙癢癢,可偏偏她卻不能動手,垂在身側、縮在寬袖的小手緊握成拳,「夠了!」
夜冥眸色黑亮,在漆黑的暗夜顯得尤為明顯,他劍眉微微上揚,眼珠輕轉,嘴角噙著笑意,這是生氣了?
「……」江兮淺嚅了嚅唇,想說的話還在肚子里沒來得及吐出來,突然就听到外面「砰」的一聲巨響。
「誰?」薄唇微抿的江兮淺朝著外面厲喝一聲,與此同時,原本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的夜冥頓時正色,單手撐起身子,「有人!」
「哈,哈哈,倒是兩個不錯的小女圭女圭,只可惜……」一道狠戾帶著無比冰冷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只是他話未說完,空中又傳來一聲巨響。
「砰——」
原本緊閉的睡房大門,被粗魯地踢開,江兮淺眸色暗了暗,全身緊繃著,負手而立,漆黑的院子里竟然多出約莫三十名身著白衫、白鞋甚至臉頭上的面罩都是白色的人;唯一能做區別的就是他們左手臂彎處顏色不同的緞帶,為首的是冰藍色,其他都是淡淡的橙黃色。
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江兮淺月復誹著,眸色幽深晦暗,在腦中飛快思索著,與他們特征相符或者相仿的組織,可卻怎麼都找不到,那些人的氣息又太過陌生,冰冷,好似沒有溫度的死人般。
「你就是江兮淺?」那手臂上冰藍色絲帶飄揚的男子開口,聲音宛若寒冰般。
「閣下是?」江兮淺抿著唇淡淡地開口。
「小姐!」那為首的男子尚未開口,听到動靜,急忙起身趕來的若薇、若芸已至身前,兩人面色暗了暗,「他們是什麼人?」
「……你們先在一邊呆著。」江兮淺搖搖頭,雖然不知這些人什麼來頭,但那周身毫不掩飾的殺氣明顯來意不善。她小心警惕著,面上不顯可暗地里卻提起內力,全身緊繃,隨時準備迎戰。
「看來是沒找錯人了,上!」那冰藍色絲帶的男子上下打量著江兮淺,最後將視線定格在她左耳垂後方的一個月末半個指甲蓋大小的雪花印記上,他瞳孔縮了縮,突然冷哼一聲,「將死之人沒必要知道。」
「想要本小姐的命?沒那麼容易。」江兮淺可不會傻傻地站著任由她們來殺,素手輕抬,寬大的袖中四條白色天蠶絲長帶快速有力地飛出,纏
住就要近身之人,手腕輕抖著,絲帶邊緣的金鈴發出攝人心魄的韻律。
空擋間她還朝著若薇、若芸大吼一聲,「你們趕緊回房去。」
「想走?沒那麼容易!」為首男子輕喝,「院子里所有人,一個不留!」
「無恥!」江兮淺單手操縱著絲帶,左手從腰間拔出紫玉簫,放在唇間,與那金鈴散發的音律在空中相合著。
原本招式凌厲的白衣人動作稍微遲緩了些,他們只覺得頭痛難忍,手險些握不住劍。
「哼,雕蟲小技!」為首男子輕哼一聲,「三五七八,擺陣。」
「是!」只見人群中四人快速地站出來,而後在人群中不斷地游走著。
為首男子則從腰間取出洞簫,「敢跟本大人拼音律,本大人就成全你。」
話音落,空中金鈴的脆響,兩支洞簫的聲音此起彼伏。
剛開始平和中正卻帶著惑魂迷魄的簫音漸漸變得激亢,那陡然插進來的簫音更是殺伐果斷,宛若翻騰的潮水般,聲聲慢,卻是穩穩地克制著前面那道簫音。陡然,兩道簫音都開始漸漸低沉,而後忽高忽低。
夜冥強制將自己的心魂拉回來,看著已經被漸漸迷惑的若薇、若芸兩人,厲吼一聲,「回神,立刻封閉听覺。」
「……是!」若薇和若芸恍然回過神來,看到那仍舊沉迷在簫音中的白衣人,一人操起佩劍,一人揮著九環寒鐵偃月刀,一劍一個,一刀一個。
夜冥也不甘示弱,腰間的腰帶便是一條軟劍。
正與江兮淺比拼音律的男子雙目微微眯起,意識到下方的情況之後,更是氣得不輕,看著江兮淺的眸色暗了暗,頓時加大簫音中的內勁。
「噗——」江兮淺陡然噴出一口血來,雖然已經知曉對方的修為比自己高,但卻沒想到會高出這麼多。
別人或許不知,表面上看起來他們是在比拼簫音,實際上卻是兩人內力的比拼。能用內勁吹出的簫音傷她,說明對方的修為肯定比她強上不止一線。
「哼!」江兮淺快速將紫玉簫別回腰間,眸中泛著厲色,雙手快速操縱著絲帶朝著那人襲擊過去。
為首的男子可不是傻子,他只是足尖輕輕一點,整個人躍得更高,輕松躲過江兮淺的襲擊不說,反而抽出自己的隨身佩劍,反手就是三道劍罡。
「哈!」江兮淺咬著牙,整個人腰後仰倒,腰身彎成拱橋狀,躲過劍罡之後,手腕仍不停地翻動著;可她剛站好,數道更為凌厲的劍罡又撲面而來。
「吃我一劍!」江兮淺還來不及閃躲,那為首的男子驟然厲喝一聲。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江兮淺眸色暗了暗,「我與閣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閣下乃世外高人又何苦緊逼不放?」
「多說無益,哼!」為首男子輕哼。
「你……」江兮淺深吸口氣,天蠶絲帶與男子的劍罡相撞,卻只是打偏了方向,男子眸色暗了暗,「著絲帶倒是不錯,盡然承受得住本大人的劍罡,不過,就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了。」
話音尚未落地,為首的男子整個人變得無比凌厲,好像出鞘的利劍般,道道劍罡從他身子周圍發出。
「人劍合一!」江兮淺雙目迸裂,沒想到這世上真的有人練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倒是個識貨的,若你不是……本大人倒真是想收了你做徒兒吶,可惜了這絕好的根骨。」為首男子兀自輕笑一聲。
「啊——」
空中陡然傳來一聲痛呼,江兮淺心中一滯,本能地轉頭一看,雙目大瞪,大聲嘶吼著,「若芸!」
「現在還有心思管別人,哼!有這心思,管管你自己吧。」為首的男子也不再嗦,利劍橫在胸前,臉上還帶著不屑和蔑視,「沒想到在這個破地方你也能有如此修為,幸好夫人套出了她的秘密,早早地派本大人過來;不然若是任由你成長起來,可當真是個勁敵呢!」
江兮淺滿頭霧水,「你什麼意思?什麼夫人?」
「想知道?」為首男子並握劍指,整個人凌空躍起朝著江兮淺狠劈而來,「下去問閻王爺吧。」
>「吭——」
江兮淺袖中的柳葉刀飛出,與那劈來的劍鋒對踫,發出一聲脆響。
「小姐,小心!」若薇雙目迸裂,江兮淺朝後側揚,險險避開那背後揮來的大刀,心都快跳出來了,「背後下刀,果然無恥。」
說著她也不再輕敵,天蠶絲帶在空中快速揮舞著,幾乎沒揮出一次必擊中一人,雖要不了命,但卻能讓他們短暫地失去戰斗力。
好在她有隨身攜帶銀針和柳葉刀的習慣,但數量卻不多,十枚銀針,三把柳葉刀已去其二,剩下最後一把,她不得不小心謹慎。
夜冥此刻也心急著,眼見著江兮淺和那為首的男子打得火熱,明顯處于下風,可他卻被七八名男子纏住,月兌不開身。那邊,若薇、若芸兩人都已經掛了彩,可卻還拼命地支撐著。
「若再給你幾年,或許還能與老夫一戰,只可惜,你沒時間了!」為首男子眸中劃過一道厲色。
江兮淺卻頓覺瞳孔放大,「紫色瞳眸,你到底是誰?」
「……唔。」被踢中胸口,若芸強忍著,嘴角的鮮血不斷地吐出,可手上的九環寒鐵偃月刀揮得滴水不漏,讓那些白衣人上前不得,「噗——」
她張口,鮮血再次噴出,此刻手臂、大腿、後背,多出掛彩,領間、前襟已經被鮮血浸濕了。出來得急,她本就穿的素淨,那鮮血的色澤在白色的衣衫上顯得異常的扎眼,
若薇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的內力比之若芸稍好,但若芸天生力大,她此刻亦是被五名白衣男子纏著,身上多處掛彩,衣衫被橫七豎八地劃破,血沿著傷口不斷地流出,原本簡單束起的青絲此刻早已經散亂。
「噗——唔——」若薇強忍著喉頭泛上來的猩甜,深吸口氣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朝著若芸處,姐妹兩人隔著約莫十米的距離,視線在空中相距,嘴邊、眼角同時浮起會意的笑,手上動作越發凌厲,跟她們交手的白衣人顯然也注意到這個問題。
明明之前已經幾近被廢的女子此刻竟然還有余力。
戰斗發出的巨響聲驚動了汐院的其他下人,都已經被那些白衣男子順手解決。此刻整個汐院中,哪里還有之前的半分精致、寧靜之感;橫七豎八地躺著數名下人,其中好些甚至來不及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已經命喪黃泉。
江兮淺眸色晦暗不明。
「你的婢女不錯。」為首的男子與江兮淺手腕操縱的白紗糾纏,想要速戰速決,無奈卻近前不得。
只是內力到底有限,江兮淺此刻面對十余名內力比她只弱之一線的白衣男子圍攻,不遠處還有那不管是內力還是各方面都遠勝于她的男子,他們到底是誰?
江兮淺在心中快速地思索著,她體內四十余年的內力,可對面那男子明顯三十出頭,身手矯捷,江湖上何時多了這麼個組織?
「受死吧!」為首的男子終于按捺不住,單手握著劍柄,運起內力足尖輕點,一腳狠狠地踢向劍柄。
劍立刻朝著江兮淺的眉尖處而去,劃破空氣,發出低低的嗚鳴。
江兮淺此刻被十余名白衣男子糾纏住,手腕不斷地抖動著,操縱白綾,想要閃躲,可那些人怎麼會給她這個機會,眼看那劍尖就到眼前;身旁五名白衣男子不要命般,將她死死地為主。
「小姐!」
「兮兒!」
若薇、若芸陡然雙目迸裂,在電光火石的剎那,姐妹兩人同時仰天長嘯一聲,「不——」
「不,兮兒!」夜冥更是眼珠都快瞪出眼眶,揮起打手又解決了一人,可無奈遠水救不了近火。
江兮淺此刻無奈地閉上眼,吾命休矣。
罷,左右前世大仇得報,她瞑目了。
「想要殺老夫的徒兒,拿命來!」
眼看劍尖就要刺中江兮淺的眉心,突然從暗處一道白光飛來,撞開飛劍,而後那沉重帶著無盡威嚴的嗓音在空中響起。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傳來,江兮淺趕緊睜開眼,卻看到那躺倒地上的雪狐,雙目怔裂,「雪兒!你們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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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砰——砰砰——」
周圍的白衣人以為江兮淺必死無疑都放松了警惕,後又震驚于那帶著無盡威壓的千里傳音,被江兮淺鑽了空子,一直捏在指間的銀針頓時飛出,四名男子應聲而倒。
「該死的,還不快上,若誤了夫人的事,哼!」失了兵器,又眼睜睜看著自己帶來的三十人僅余一半;尤其是若薇、若芸,那種不要命的打法,饒是他看得都有些頭皮發麻。
這還是女人嗎?
「姐姐!」「小師妹!」「主上!」
數道聲音同時響起,陸希瑞、陸希凝領著若咬、花九等人出現在汐院中。
「大公子!」若薇和若芸兩人此刻背靠著背,在看到陸希瑞身形的剎那,一直支撐著她們的信念驟然倒塌,兩人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江兮淺死死地咬著牙,眼眶通紅,晶瑩的淚滴蔓延著,可此刻卻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要殺了他們。
「砰,咚——」
汐院中,江兮淺原本體力透支得厲害,此刻那為首的男子也不敢再輕敵,拿出了全部的實力,剛才拿到傳音太過讓人心驚,他動作若不快些,只怕會……
好在那人尚還有些距離。
雖然有了陸希瑞等人加入戰局,但到底功力相差太大,只三兩下就都負了彩。
此刻江兮淺也沒辦法分心去照顧他們,她如今早已是泥菩薩過江。為首男子的打法越來越凌厲,她的天蠶絲帶剛才縛住其他人時已經用了其二,若是那為首男子近身,她必然離死不遠。
她現在只期盼著師父能快點兒趕來。
是了,她已經認出剛才拿到傳音。
無夢那個為老不尊的老頭子,雖然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鳳都,但對她來說,卻無異于救命稻草。听那傳音的力度,十息,她必須成果十息。
「噗——」
一道夾雜著內勁的拳勁襲上胸前,江兮淺再也撐不住,張口一注鮮血噴出,她強忍著胸口的疼痛,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最後一把柳葉刀,足尖輕點,凌空而立。
「小雜種,受死吧你——」
為首男子陡然厲喝一聲,同樣凌空而立,只是卻比江兮淺站得更高,單手化掌做刀,氣勢節節攀升。
「撕拉——砰!」
夜冥雙目崩裂,剛想開口,整個人突然被背後之人刺中小月復,布料駁雜,他強忍著疼痛,運氣轉身飛踢,三明白衣人瞬間又欺身上來。
趁你病,要你命。
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勢太過讓人恐懼,雖然他內力上的修為不如他們,但之前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抗住老二他們的圍攻卻只是受了輕傷而已,現在若非他大意,十一也不會得逞。
「上!」
九揮手,夜冥右手大拇指抬起,拭去嘴角的血腥,整個人身上寒氣不斷翻涌著,「江小姐,記住,這是你欠本座的。」
說著,他身形閃動,完全不管那還在噴血的傷口,飛身直上,與四名白衣男子打作一團。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他是內力修為與他們不相上下,他們選擇圍攻本就沒打算講什麼江湖道義,所以他只能選擇拼命的打法,就算是為她死了,他也心甘情願,只是母妃的死因,母妃的仇尚未有結果,有些遺憾罷了。
江兮淺心中憤怒到了極致,而後仰頭大吼一聲,「啊——」她那晶亮諾大的瞳眸中,黑色漸漸散去,紫色漸漸聚攏;不同于剛才那為首男子的淺紫,那是種瑩亮深得發黑的紫色。
「帝皇紫,不,不可能!」為首男子稍微愣了一下,她的瞳孔怎麼會是這種顏色,不,不可能的。若是讓那個人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不,今天她必須死。
江兮淺嘴角微微勾起,帶著冷厲,仰起頭,迎上白衣男子的手刀,她死死地咬著牙。
兩掌空中相對,江兮淺到底輸在年輕,內力也不如對手,整個人直直地從空中掉下,掉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她捂著胸口側身,「噗——」
一口
鮮血噴到地上,若是細看還能看到那鮮血中竟然帶著細細的碎片。
「受死!」為首男子終于松了口氣,這個女子潛力太大,在這個地方竟然都能成長到這個高度,若是回到那個地方,不,不,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將丹田所有內力聚于掌間,狠狠地朝著江兮淺的胸口處拍去,務必保證一擊即中。
「豎子,爾敢!」
終于一道同樣全身雪白的身影從空中落下,白色的鞋在空中只是一個虛踢,那為首男子頓時像是受到猛烈的進攻般,「砰」地砸到院牆之上,而後直直地落下來。
「噗——」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零大人!」兩名白衣男子輕喝。
零捂著胸口起身,看著那將江兮淺打橫抱起的男子,只見他銀發白須,白衣白鞋,渾身分明沒有絲毫內力波動,可剛才踢他的那一腳分明帶著無上內勁,難道他已經到達了那傳說中的境界?
他,他到底是誰。
「零大人!」二、三、四、九、十一同時開口。
「哼,算她好命,我們撤!」零捂著胸口,有那老者在他們今夜的任務萬萬完不成,現在只能想想該怎麼向夫人交代吧,沒能殺了那個賤種,居然還折了近二十名弟兄。
「是!」
那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話音落,近十人快速足尖輕點,在暗夜中幾個輕閃,人影消失無蹤。
「唔,咳,咳咳——」江兮淺翻身再一口鮮血噴出。
無夢搖搖頭,「你這丫頭可當真是不省心的。」
看著躺在軟榻上,面色蒼白如紙,近乎透明的江兮淺,唇角的血絲尚未來得及清洗,就連紅唇都失去了血色,整個人宛若失去生命的破布女圭女圭般,哪里還有平日里的半分精神。
不遠處的床上,若薇、若芸還有陸希凝三人並排躺著。
陸希瑞和夜冥則被安置到了偏廳的羅漢床上,至于其他人,他可就沒心思管了。
「噗——噗——」
「嘔!」
江兮淺此刻只覺得頭暈目眩,頭重腳輕,整個人輕飄飄的,好似幽靈般;側首,鮮血不斷地從口中噴涌而出。
無夢搖搖頭,可視線在觸及那血液中的碎片時,雙目大瞪,趕緊從懷中掏出極品回春丹、九轉還魂丹,甚至來不及肉痛,趕緊給她服下。
「你這丫頭,哎,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無夢解開江兮淺的外衫,在看到她身上的傷口時,更是雙目迸裂。
只見江兮淺身上,外傷沒有多少,可都傷在內里。渾身成片的青青紫紫,還有那夾雜著內力的拳勁,明顯已經擊破了她額腑髒,這傷若不好好調理上三五個月,怕是難好了。
他搖搖頭,也怨自己。若不是他覺著新鮮在外面逗留了些許時間,也許,也許今夜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
只是那些人到底是誰?
江兮淺模模糊糊地,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腦中還想著那為首男子發怒時,眸中那一閃而過的紫色。
紫色,是的她絕對沒有看錯。
曾經有人說過她的瞳眸是紫色的她從未在意,可後來她才發現,在某些特定時候,她的眸子真的會變成紫色,而且是那種非常晶亮的紫色,雖然很漂亮,但她卻不喜歡。
她很明白,異色瞳眸會面臨什麼。
好在大多數時候,她的瞳眸都是黑色,這點就連隨侍她多年的若薇、若芸都是不知曉的。
——
隔天,相府乃至整個鳳都都震動了。
江兮淺在府中被刺殺,重傷昏迷的消息,就算江嘉鼎有心封鎖,現在也是無力。
原本就處在水深火熱的江府此刻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處,所有的人都在猜測著,到底是江兮淺得罪了什麼了不得的仇人,還是江嘉鼎得罪人太多,禍及年幼子女。
那些死傷的下人,也都安葬的安葬,撫慰的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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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季巧萱原本想呆在汐院照顧江兮淺的,卻被陸希凝勸了回去,只道無夢是她讓她哥哥陸希瑞請來的神醫;而林靖亞在與無夢交流過兩次之後,更是將他奉為岐黃聖手,好歹讓她放心了些。
等江兮淺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
無夢老神在在地坐在軟榻旁。
「師父,小師妹她到底怎麼樣了?」陸希瑞眉宇間帶著擔憂,身上還包扎著厚厚的紗布。
「都說了沒事了!」無夢頓時嘴角掉下來,厲吼一聲。
陸希瑞縮了縮脖子,「那為何已經三天了,小師妹還沒有動靜?」
「那兩個小丫頭也沒有。」無夢斜眼看向床榻上的若薇和若芸,就算他毫不吝惜地將九轉回魂丹和極品回春丹給她們服下,可她們受的內傷不比江兮淺輕,還有足以致命的外傷。
就連他都不知道這兩個丫頭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夜冥早在醒來時,就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無夢、陸希瑞等人也都沒有注意,畢竟他只是個外人,走了也就走了,他們自己的事情還忙不過來呢。
「那些到底是什麼人?」陸希瑞蹙眉,「小師妹在江湖上的身份可從未暴露過,那人明顯也是沖著小師妹來的,難道是江嘉鼎的仇人?」
無夢面色也不太好看,自己的關門弟子在自己面前被打成重傷,若是讓其他幾個老不死的知道,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擱?
「師父!」陸希瑞有些不滿地低吼一聲。
「鬧,鬧什麼鬧,有閑心想這個不如想想那兩個丫頭的傷。不想你小師妹醒來憂心,最好把那兩個丫頭給治好。」無夢大聲地吼回去。
陸希瑞縮了縮脖子,他好想說,他現在也是傷員好不好?
可是這話,能說麼?能說麼?
「咳,咳咳,師父……」
江兮淺氣若游絲,她只覺得胸口鈍痛難忍,連帶著聲音都虛弱無比。
無夢原本還有些不耐,很是不雅地用手攥了攥耳朵,「都說了讓你自己呆一邊……什麼?淺丫頭,你醒了?」
轉過頭,他雙眼晶亮晶亮的,而後又忍不住嘮嘮叨叨,「我說淺丫頭,以往為師就讓你收斂收斂,你到底去哪兒招惹的那群變態,年紀輕輕,一個個修為就跟吃聖果長大似的。」
「……」江兮淺無力地抽了抽嘴角,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她嘴唇干裂,聲音嘶啞,眸中帶著無奈,「師,師父。」她努力地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積蓄了點兒力道,深吸口氣,「若,若芸,若,唔……」
一句話斷斷續續,還沒說完,她就已經是氣喘吁吁。
胸口的疼痛讓她不由得蹙起眉角,就連呼吸牽動的力道都讓那傷口疼痛難忍。
「行了,行了。」無夢看不下去擺擺手,「想問那兩個丫頭?放心,有師父在,死不了。」
陸希瑞站在他身後癟癟嘴,小聲嘀咕著,「也就死不了而已。」
「你說什麼?」無夢面色陡然一沉,分明上了年紀,爬滿褶子的臉卻依稀能看出他年輕時候是怎樣的風華絕代。
按理,依他的內力修為,卻不該是如此。只是當年之事,他早已經耗盡心力,哪里還有什麼心思去駐顏。
「沒,沒什麼。」陸希瑞那只完好的手趕緊擺了擺,宛若招財貓般,而後關切地看向江兮淺,「小師妹,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江兮淺無力地擺擺手,她現在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好似被人用巨石碾過了般,連骨頭縫中都散發著痛意。
「師父,小師妹她……」陸希瑞有些擔憂。
「行了行了。」無夢更是心煩,原本以為好不容易有機會出谷散心了,結果卻遇上這樣的糟心時,若是讓他知曉是哪個膽敢打他無憂谷未來主人的主意,他定要將他祖宗十八代的祖墳都扒拉開來,好好問候問候。
陸希瑞不敢再問,只能灰溜溜的,「我去研究傷藥。」
「大哥。」陸希凝端著剛熬好的湯藥進屋剛好與陸希瑞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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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小妹不是讓你好生歇著,你怎麼就是不听話呢。」陸希瑞眉宇間帶著擔憂。
「哎呀,我傷得本來就輕,再說無夢爺爺的藥膏很好如今都結痂的,姐姐的藥還是我親自動手比較放心。」陸希凝揚起素淨的小臉笑得嬌俏,「不跟你說了,無夢爺爺說了,姐姐要按時喝藥的。」
「……」陸希瑞癟癟嘴,嘴唇張張合合,卻沒有聲音發出。
至于他內心的想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端著托盤,陸希凝見到半睜著眼楮的江兮淺時,眼前頓時晶晶亮,將托盤放到桌上,整個人撲倒到軟榻前,霧色瞬間氤氳開來,「姐姐,你可是醒了。你嚇死凝兒了。」
「傻丫頭,姐,姐姐這不是好好的嗎?哭,哭什麼……」江兮淺閉上眼,深吸口氣,想要抬手揉揉她的頭發卻是做不到。
陸希凝眼中的淚珠頓時就流了下來,她將江兮淺的手握在手心放到臉上,早已經是泣不成聲,「姐姐,姐姐……」
江兮淺有些無奈,求救似的看上無夢。
誰知無夢卻像是沒看到般,望著天花板發呆。
「……」江兮淺有些無語,看向陸希凝時,眸中帶著柔色和憐惜,「別,別哭了。再哭,姐……姐姐就要被淹死了。」
她的聲音極其輕,極其淺,好似用盡力氣。
陸希凝都是趴在軟榻旁,才能勉強听到她在說些什麼,她臉上的淚珠落到軟枕上,吧唧吧唧,她不斷地點著頭,「姐姐,都是凝兒不好。如果不是凝兒拉著哥哥,哥哥定早就發現這邊不對勁了,都是凝兒的錯,凝兒以後一定听話,你要快點好起來啊,姐姐,姐姐……」
「……」江兮淺有些無奈。
「真是個傻丫頭。」無夢實在忍受不住了,「那些白衣人的內力,與你姐姐可是不相上下,幸好你拖住了那個傻小子,不然,等著爺爺給你們收尸吶!」
陸希凝聞言,抓過頭,原本好看的眉眼已經紅腫成核桃狀,哭兮兮地看向江兮淺,「姐姐,無夢爺爺說的是真的?」
「……嗯。」江兮淺點頭。
「那些到底是什麼人啊,可是,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殺姐姐,姐姐人這麼好,救了那麼那麼多的人,他們都是壞人,壞人!」陸希凝哭得更凶了。
無夢和江兮淺兩人都甚覺無力。
「你姐姐該喝藥了。」無夢揉了揉太陽穴。
「哦,哦!」陸希凝抽噎兩聲,用手抹了兩把淚珠,小心翼翼地捧著藥碗好似世上最珍貴的珠寶般,「姐,姐姐,嗚嗚,喝,喝藥。」
江兮淺不知她昏迷的幾日他們是怎麼喂藥的,不過現在既然清醒了,那濃苦的藥汁她可不想多受罪,接著無夢的力道,強撐著揚起上身;看到陸希凝遞過來的調羹,她擺擺首,強忍著疼痛,說出兩個字,「……碗來。」
「哦!」陸希凝抽噎兩聲,雙手將碗遞過去又有些不放心收回來,吹了兩口這才又遞過去,「姐姐你慢些,小心燙。」
無夢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嗯!」江兮淺微不可查地點點頭,而後仰起頭一飲而盡。
「好了,陸家丫頭,你也去歇著吧。」無夢實在看不下去,從旁邊的碟子里拈了顆陳年腌制的煙花梅喂給江兮淺,「丫頭,壓壓苦味。」
江兮淺的眼眶頓時就紅了。
她當年被無夢救到無憂谷時,也如現在這般,全身是傷,命懸一線。
可偏偏她最討厭苦味,每次無夢都想法子讓她喝藥,泡藥浴;然後用腌制的煙花梅哄她;只是後來她才知曉,就她每天當做零食的煙花梅,竟然是整個無憂谷近十年的珍藏。
「師父……」江兮淺平日里都叫他老頭子,老不死,雖然心中對他非常的尊敬,可嘴上難得這麼老老實實的。
「行了什麼都別說,好好的把身子養好了。師父可還等著你接手無憂谷之後,享享清福呢。」無夢語重心長,那歲月在他臉上刻下的道道痕跡微微抽動著,眉宇間盡是慈愛。
可江兮淺卻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為什麼每次在她很感動的時候,他都會這麼神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