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淺的手稍微顫抖了下,低首垂眸,讓人瞧不著她神色的波動,「二皇子,楚靖清?」
「是。舒愨鵡」花十三低下頭,語氣恭謹,神色嚴肅,面無表情。當真不愧是花部培養出來的,優秀暗樁。
「行,你先回去,讓我師兄先斡旋片刻,我隨後就到。」
略微思忖,她現在並無多少時間。翻身從床上坐起,邊吩咐,邊朝著衣櫃走去,取出一套雪緞用銀絲勾邊,邊緣處瓖著一條黑緞的衣衫,撂下一句,「讓清風、清月在西廂房候著。」
「是!」花十三低首垂眸,瞧著主上是在換衣衫,他呆在此處不甚方便,「屬下告退。」
「吭哧——吭哧——」
暗道秘口合攏的聲音傳來,江兮淺飛快地進入里間。再次出來,原本的妙齡佳人瞬間化身謫仙公子,白衣羽冠紫玉簫。
「咚——咚咚——」
江兮淺手上不停地從梳妝台的暗格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錦盒,邊應道,「進來。」
「小姐,您這是?」
若薇微微愣怔,將手上的托盤放下,「小姐可需要幫忙?」
江兮淺將那薄薄的人皮面具覆在面上,而後用藥水細細地將邊緣修飾一番之後,瞧著銅鏡中隱約透出的容顏,仍舊只有巴掌大,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柳葉眉微微上揚卻更顯她眸似清泉,顧盼生輝。
「小姐何時歸來?」若薇瞧著江兮淺的動作,抿了抿唇,沒有忍住。
「……嗯。」江兮淺略微沉吟,手輕輕摁了下床頭的機關處,「你暫且呆在外間,若有人來就道本小姐身子不適,在休息。」
二皇子今兒自是有備而來,她以君無憂的身份出現,屋內尚且需要個打掩護的。如果水陽被她遣去監視其他地方,改明兒得調回來了,她思索著,先把今兒對付過去。
若薇微微頷首著,「奴婢明白。」
從汐院過府。
清風、清月兩人早已經等在那里。
「公子,您可到了。」清風趕緊迎上來,清月神色也有些著急。
「不妨事,他們現在可在明堂?」江兮淺眉宇淺揚。
清月抿著唇,「嗯,公子身份尚未公布,大公子和凝小姐不宜露面,容公子在明堂接待。」
「嗯。」江兮淺猜也大抵如此。
憶宵那清冷的性子,比之楚靖寒更甚,讓他做這些接人待物的活計,不如給他十個病入膏肓的病患來得實在。
三人一行。
快步向前,卻絲毫不嫌忙亂;形色匆匆,卻依舊灑月兌從容。
「不知二皇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二皇子恕罪。」
人未到,聲先至。
那宛若清泉叮咚的嗓音,由遠及近。
明堂內,容凌、楚靖清兩人立刻起身相迎。
「不是說好喚我靖清就是,無憂這般客氣,我可是越發汗顏了。」楚靖清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容,嗓音略嫌清涼淺薄。
江兮淺只微微頷首示意,若當真論起來,無憂谷少主的身份就算比之各國太子也是不差的,她薄唇開合間,好听的聲音潺潺流出,「靖清初回鳳都,今兒怎地有空過府?」
「呵呵,說起來倒是靖清唐突了。」楚靖清同樣頷首示意,「無憂來鳳都的消息不脛而走,皇祖母纏綿病榻,靖清今兒腆著臉前來,還請無憂出手相救。」
「這……」江兮淺面露難色。
「二皇子既知無憂身份,也當知我無憂谷的規矩。」
有些話江兮淺不好開口,容凌卻是成了精的狐狸,他那雙桃花眼微微眯著,臉上掛著笑容,出口的話卻是毫不客氣。
「這是自然。」
楚靖清微微頷首,「品香把東西呈上來。」
「是。」品香立刻將手中托著的,透著幽香的精致雕蝶舞花間圖案的木盒。
「無憂,請!」楚靖清
江兮淺眉梢淺揚,清月立刻上前接過,對品香微微頷首。只是打開手,神色微微愣怔,他失聲喚道,「公子……」
「何事這般驚慌。」江兮淺搖搖頭,對楚靖清微笑著,「御下不嚴,靖清笑話了。」
話音落地,她從清月手中接過錦盒的時候,瞧著里面那紫色狹長樹葉狀模樣的薄片,身子微微愣怔,尤其是在瞧到那葉柄獨特的三葉竹時,她薄唇微微抿著,「靖清倒是好福氣,既有紫箋,無憂自當隨你進宮走這一趟。」
「什麼,紫箋?」
听聞此言,饒是老神在在的容凌也微微變色,身子顫抖了下,急不可耐地搶過那錦盒,瞧著里面的物什時,頓時瞳孔放大,「哈哈,二皇子果真好福氣,這紫箋天下不過單手之數,不知這紫箋從何而等?」
「呵呵,機緣巧合不足掛齒。」楚靖清擺擺手,「不知無憂何時得閑?」
「逍遙師弟臨行前曾微語提及太後頑疾,我需要三日時間準備,具體如何診治,當需當面瞧了鳳體之後才知。」江兮淺抿著薄唇,臉上帶著難得的憂色。
楚靖清心中有些擔憂,「無憂可是為難了?」
「這倒不是。」江兮淺擺擺手,「只是在思索著要準備的物什罷了,靖清若是有事,可以先回了。」
楚靖清听得這話,有些奇怪,可里面明顯的逐客之意任誰都能听得出來,遂起身客氣道,「那在下就先告辭,三日後我會派人來接無憂入宮。」
「有勞。」江兮淺點點頭。
「不送。」楚靖清帶人離開之後。
容凌原本帶著三分懶散的神色頓時嚴肅起來,「小師妹,這到底怎麼回事?」
無憂谷隱世百年,便是從來不欲與各國皇族打交道。
這輩卻是出了江兮淺這麼一個異數。但她的身份特殊,與皇族本就糾纏不清,這些倒是無妨,更何況紫箋的約束,這一趟她不去也得去。
「如師兄所見。」江兮淺擺擺手,將紫箋推過去。
「你的意思是,這枚紫箋是真的?」容凌挑眉,臉上帶著不可置信。
「自然不假。」江兮淺薄唇微微抿著。
「可太後頑疾,什麼意思?你剛才說到逍遙,你之前進宮去看過了?」容凌言語很是犀利,一陣見血。
江兮淺知曉瞞不過他們,點點頭,「嗯,皇帝親自派人來請,三師兄也知曉,樓外樓想要在鳳都立足,那位九五至尊卻是不能得罪死了。」
「太後病癥如何?」容凌蹙著眉頭,「你之前沒瞧好?我可不記得師父是這麼教我們的,你既然應下了,就不該這般敷衍了事。」
江兮淺額頭上立刻浮起三條黑線,感情狐狸師兄以為自己是故意不給太後治好的;她撅著嘴,「三師兄,你想到哪兒去了。並非師妹不想,實在是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你還敢應?」容凌很是懊惱,皇族那都是些什麼人,她居然還敢……
「當時沒辦法不代表現在沒辦法嘛。」江兮淺縮了縮脖子。
「嗯哼?」容凌輕哼一聲。
江兮淺吐了吐舌頭,「太後纏綿病榻,並非因為頑疾,實為被人下了蠱毒所致。」
「砰——」
容凌激動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說什麼?」
「……」瞧著容凌那激動的神色,江兮淺只沉默地低著頭,不敢說話。
「蠱毒,既然知道是蠱毒你還敢接下紫箋,你……你……哎呦,你氣死我算了。」容凌氣呼呼的,6希瑞和憶宵結伴從後院緩步而來,「小師妹你又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瞧三師弟這恨不能將你吃了的表情,嘖……嘖……看來闖禍不小啊。」
「人家哪有。」江兮淺小聲嘀咕著反駁。
容凌卻是兩道眼刀甩過去,「你還敢說。」
「……」6希瑞搖搖頭,「三師弟也別太嚴苛,小師妹雖然入門最晚,但你瞧她什麼時候做過沒把握的
事。」
「那可是蠱毒,你們都忘了師父是怎麼交代的了?」容凌咬著牙,一字一句。
「什麼?蠱毒……」6希瑞提著茶壺正準備給自己倒一杯茶,听到容凌的話,手頓時僵硬了下,轉頭看著江兮淺眸色中盡是不可置信,「小師妹,三師弟說的可都是真的?」
江兮淺聳了聳肩,吐了吐舌頭。
「小師妹,你也太大膽了。」6希瑞難得地板著臉。
「嗯。」憶宵點點頭,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你們說說,這小妮子,都是師父太過縱容導致她當真以為自己是無敵的了。連這南疆秘術的蠱毒都敢踫,你知不知道,若當真遇上懂蠱術的人,你那點兒功夫……」容凌簡直很想暴走,如果江兮淺不是小師妹,他真是恨不得將她腦子敲開看看,里面到底是怎麼漲的。
6希瑞深吸口氣,放下茶壺,一只手擱在茶桌上,手指輕輕地瞧著。
整個明堂鴉雀無聲,唯有那輕輕淺淺的呼吸,還有6希瑞手指敲擊茶桌發出的有節奏的「吭吭」聲。
「說吧,你打算怎麼辦。」6希瑞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想要暴走的沖動,對著江兮淺淡淡道。
「吶你們自己瞧吧,無憂谷的規矩,師兄們應該比我要熟。」江兮淺將裝著紫箋的錦盒推向兩人,「更何況,那蠱毒我也不是第一次踫到了,雖然沒辦法解毒,但我有分寸的。」
說道最後時,她有些心虛。
若非遇到楚天晴,她最後可能真的會冒險以內力配合七彩藥散,這種方法是她自己推斷出來的,但能不能成卻是未知之數,太後能不能熬過子蠱反噬也是問題。不過如今好了,既然楚天晴可以讓子蠱陷入沉睡,她就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6希瑞和憶宵原本都神色淡淡的,沒將那錦盒中的東西放在心上。
所以兩人都只是例行公事般往那錦盒中瞧了一眼,而後兩人頓時愣怔。
「……這,這是……」6希瑞和憶宵同時抬頭,看向江兮淺和容凌。
「嗯。」容凌此刻心頭的郁悶終于消散了些,瞧吧,不認識紫箋的不是他一個,大師兄和二師兄也都不認識。
「是真的?」6希瑞失聲。
「是。」說話的卻是江兮淺,「無憂谷遇手執紫箋之人須無條件出診,入無憂谷的人都知曉這條規矩,吶,你們說我能怎麼辦。」
頓時,屋內又沉默了下來。
「小師妹剛才說不是第一次踫到蠱毒,那是什麼意思?」
半晌,待茶杯中的熱氣散盡之後,容凌抿著那早已涼透的茶水,淡淡地開口。
「這個……」
江兮淺深吸口氣,思索片刻,還是打算全盤托出。雖然她無憂谷少主的身份瞞得很緊,但卻並不是真的無人知曉,至少楚天晴……想到那名好似對什麼都淡淡的,卻眸色犀利的女子,她的心頓時咯 一聲,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她好似就在自己身邊看著自己般,她所有的事情她竟然都知曉,並且還說出那樣的話來。
既然她知道,那就代表著定然還有其他人知道。與其讓師兄們蒙在鼓里,不如告訴他們,讓他們隨時警惕著。
「南疆鬼草婆?」隨著江兮淺的敘述,容凌的臉越來越黑;那五個字像是從牙縫兒中蹦出來的般。
「蜮蠱?」6希瑞的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馭蠱秘術?」憶宵仍舊面無表情,聲音冷冷的,只是在說道馭蠱秘術時,雙眸頓時泛著精光。
江兮淺點點頭,略微思索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瓶,「這藥丸你們每人服用一顆,如果我無憂谷少主的身份曝光,我怕會累及無辜。」
「咚——」
容凌抬手,扇柄順手落到江兮淺的額頭上。
「痛。」
江兮淺撅著嘴,鼓著腮幫,雙眸斜斜地瞪著容凌,敢怒而不敢言的小模樣,縴細瑩潤的手指輕輕揉著額頭被容凌敲過的地方,不斷地嘟噥著。
「哼,你還知道痛。」容凌咬牙切齒,「這麼危險
的事情,你竟然膽敢慢著我們,你將我們至于何地?」
6希瑞面色黑沉瞧著江兮淺面色也很是難看,「那季巧巧居然會跟南疆扯上關系,想來那江嘉鼎也是不簡單的,你自己一切小心。」
「哎呀,知道了。」江兮淺撅著嘴,「反正如今我百毒不侵,也百蠱不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咯。」
「你說得容易,俗話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更何況你忘了上次刺殺一事,若非師父來得及時,你……」6希瑞說到這里面色通紅,抿著唇卻是再也說不下去,那次的事情是他心中的痛。
如果他早些發現汐院的動靜,她也不會……
「知道了。」江兮淺抿著唇,「那些人太厲害了,就算人再多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多切兩個西瓜而已,更何況我不是沒事嘛。」
「總而言之,在沒查清楚那些人之前,你自己要小心。」6希瑞面色難看。
「還有若芸那丫頭。」容凌抿著唇,「如果可以,最好別讓她呆在你身邊了,太危險。」
「放心啦。」江兮淺擺擺手,雙眸也瞬間泛著厲色,「如果她們膽敢背叛,我定不會手軟的。」
「那最好。」容凌抿著唇,心里卻是在思索著,「三日後進宮可有什麼要準備的?」
江兮淺擺擺手,「藥都是現成的,說要時間準備不過是障眼法。」
「那就好。」
容凌和6希瑞同時松了口氣。
「馭蠱秘術。」
待他們說完,一直在旁邊停著的憶宵眼眸晶亮地瞧著江兮淺,意思非常明顯。
「就知道會如此。」江兮淺撅著嘴,表面上很不滿意可實際上卻早就準備好了,手抄本的馭蠱秘術,「行了,師兄你們自己研究就好,別被其他人瞧見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更何況南疆王若是發現馭蠱秘術失竊,到時候只怕真的會翻天覆地了。更何況如今南疆鬼草婆神出鬼沒,誰知道他會在哪個時候出現。
憶宵點點頭,「放心。」
「這些東西一旦入了二師兄的腰包,連我都沒辦法掏出來,你就放心吧。」容凌笑著,憶宵就是個醫痴,對各種醫術、秘術都很感興趣。
不過江兮淺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師兄們最好能將它背下來,然後燒掉。」
「行了,知道了。」容凌輕輕替她揉了揉剛才敲的地方,「以後這些事都告訴師兄們,這師兄可不是白叫的。」
江兮淺頓時覺得心頭一暖。
「听說你回鳳都時帶了不少煙花梅子釀,給師兄送個十壇八壇的就好。」容凌狐狸眼頓時又半眯上,似在回味那煙花梅子釀的醇香,又似在威脅。
「……」
江兮淺心中月復誹著,果然感動神馬的都是浮雲啊。狐狸師兄就算修煉成了精,也改變不了他狐狸的本質。
「听說西蜀派來的和親公主死了。」容凌抿了口茶。
江兮淺點點頭,很是郁悶,嘴上嘟噥著,「蘇雲琪刁蠻任性,當真惹上什麼人也不足為奇。」
可是心頭卻仍舊有些陰郁,不知為何這兩日她的心頭總有股不好的預感,好似有什麼陰謀圍繞著自己展開般。
「可我卻听說,那西蜀公主在出事之前曾與你在甄寶齋有過口舌,眾人都瞧見她最後是追著你出去的。」容凌雙眼微微眯著。
「三師兄,你不相信我?」江兮淺很是郁悶。
「我相信你,可是沒用。」容凌思忖著,「此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江兮淺還當真沒想過,西蜀那邊有6家三哥哥在,晁鳳也有楚靖寒在,有他們兩人她很是放心。
「靠人不如靠己。」容凌自然是看出來她心中的想法,淡淡地抿了口茶,茶水早已經涼透,可是品著那微苦、澀澀的味道在舌尖漫開,他卻覺得更能讓自己清醒,「若是有空不妨去事發的地點看看,許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也未可知。」
江兮淺抿著唇,「可這樣不是惹禍上
身?」
「咚——」
容凌順手,扇柄再次瞧上她的額頭,「誰讓你以江家小姐的身份去了。」
6希瑞也接過話頭,「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不過我覺得,若是可以近距離查查西蜀公主的尸身。」
「大師兄懷疑……」江兮淺也頓時反應過來,雙眸頓時晃過一道精光,不過很快又黯淡下來,「禛皇子未必會同意吧。」
「有你三哥哥你害怕他不同意?」6希瑞眸中神色暗斂,「實在不行,帶上凝兒。」
「這不好吧?」明知道禛皇子暗戀凝兒那丫頭,還公然帶上她,這可是有利用的嫌疑。若她當真這麼做也太不厚道了些。
6希瑞卻不以為意,「凝兒也會同意的。」
「……」
這倒是。利用所有能利用之人,在6家三哥哥不遺余力的灌輸下,6家六兄妹如今都是芝麻餡的湯圓,就算是向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6家五哥哥竟然都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等她們下次見面,哼!
不過,現在她倒是有些好奇,「三師兄怎會知曉這些?」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容凌老神在在,「好了,小師妹若是無事就先回吧,不然待得久了,若是江府那邊的人發現就不好了。」畢竟那邊如今也是人蛇混雜,江嘉鼎如今病臥床榻,季巧萱就算有心,也無力搭理府中之事。
江兮淺微微頷首。
自從她上次將府中中饋的掌家的鑰匙交出去之後,倒是沒听說江嘉鼎將掌家權交給那些人,不過想想,興許是因著江張氏的葬禮,他們現在無暇顧忌這些吧。
眼瞧著江張氏的頭七就快過了,有些事她是需要提前布防了。
「主上,三位公子,6三公子來訪。」
就在三人愣怔間,守門的下人來報。
「快請。」6希瑞淡淡道。
守門的下人還未來得及下去,6希辰已經不請自來,「呵呵,大哥你們倒是悠閑,咦淺……無憂也在。」
「嗯。」江兮淺點點頭,屏退下人之後這才道,「三哥哥今兒怎地有空過府,可是蘇雲琪的案子有頭緒了?」
「哪有那麼容易。」6希辰原本還有些輕松的連頓時沉了下來,江兮淺挑眉,「三哥哥出馬竟然都失利了?」
6希瑞和容凌兩人都轉頭盯著他,「到底怎麼回事?」
「今兒,三皇子堅持要驗尸跟禛皇子大吵了一架。」6希辰瞧著江兮淺,「最後雖然三皇子勝了,可晁鳳刑部那名被喚作白衣的仵作卻並未發現有絲毫異樣。」
江兮淺與6希瑞、容凌對視一眼,「哦?居然有這樣的事……」
「嗯。」6希辰微微頷首。
「如果那藥帶有揮發性呢?」容凌抿著唇,眉梢微挑。
「呵呵,無憂谷不愧是岐黃聖地,容公子一語道破。」6希辰那雙狐狸眼微微眯著,眉梢微挑,兩只狐狸相顧不理。
「你們也以為蘇雲琪是因為中藥而不是因為被……」雖然現在身著男裝但到底是女子,有些話的確說不出口。
6希辰輕笑一聲,「的確,還有一個消息。」
「什麼?」江兮淺抿著唇。
「被抓來的四名乞丐,都死了。」6希辰的聲音毫無起伏,可熟悉他的人卻能從其中听出些許凝重。
江兮淺頓時大驚,「什麼,死了?怎麼死的?你們用刑了?」
「……」6希辰搖搖頭,「你把三哥哥當什麼人了,更確切的說,我們還未來得及對他們用刑,就死了。」
「到底怎麼回事?」開口卻不是江兮淺而是6希瑞。
「服毒自盡。」6希辰冷冷地吐出幾個字。
「難道是在被抓之前他們就已經服了毒,之所以會死在牢里,不過是潛伏的毒性爆發?」江兮淺的心陡然沉了下去,原本還指望能從那些乞丐口中問出些許線索來,可如今看來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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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哎!
她只能在心頭輕嘆口氣。
6希辰唇角掛著清寒薄笑,眼中波光流轉間,他瞧著江兮淺,「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刑部大牢,出了凶手的內應。」江兮淺的聲音都有些有氣無力,「李大人可是將刑部大牢所有相關人員都收押了?」
「淺妹妹,果真——聰慧。」6希辰不緊不慢。
「所以你現在過來是為了讓我們過去驗尸的?」6希瑞挑眉,到底是親兄弟,很快就猜中6希辰心中所想。
6希辰沒好氣地,「什麼叫為我們驗尸,這案子也牽扯到你們的小師妹,難道你們就不該出力?」
「那白衣查不出來?」江兮淺眸色暗了暗,白衣是她安插到刑部的釘子,曾接受過系統的培訓,如果是一般的毒藥他應該能查出來的啊。
「如果能查出來,我還來找你們干嘛。」6希辰很是懈怠,「原本李尚書是提議請淺妹妹去的,畢竟你師從傳說中醫毒雙絕的頑童慕笑,可是卻被三皇子拒絕了,說起來三皇子對你可真好。」
江兮淺很是懊惱,「三哥哥!」
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有心情調侃她,這人當真是……
「好了,三弟別鬧小師妹了。」6希瑞擺擺手,「這事是你自己的主意?」
「不然呢。」6希辰聳了聳肩,「這名不見經傳的傅府里竟然住著無憂谷這輩的三大弟子,弟弟我可不敢往外宣揚。」
「哼!」6希瑞輕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三哥哥,我隨你走一趟吧。」江兮淺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
「嗯?你就這樣去?」6希辰上下打量著江兮淺的打扮。
「既然不能以江兮淺的身份,以君無憂的身份也無妨,更何況誰都知曉任逍遙是我師弟,可他已經離開鳳都,難不成三哥哥數次上傅府是為了對著空氣緬懷逍遙師弟不成?」江兮淺撅著嘴。
「我同意小師妹的做法。」容凌略微思索著,「我們當中,若說醫術,二師兄當屬最強,但毒術卻沒人能比得上小師妹精通。」
「三師兄!」江兮淺嘟噥著,什麼叫做沒人能比得上她,她不就是小時候拿他試了幾次毒嘛,又沒把他怎麼樣。
「這倒是。」6希瑞也頷首同意,「不過容凌,你一塊去。」
「為什麼是我。」容凌剛想反駁,可瞧著6希瑞那嚴肅的眼光,不得不同意,「好啦。」
別看大師兄平日里比誰都溫和好說話,可一旦發起火來,想想就覺得恐怖。
「既然無憂和容公子願意出馬,那是最好不過。」6希辰頓時端著西蜀使臣的架子,「兩位,請!」
「請!」
……
刑部大堂。
原本應該被移走的棺槨依舊紋絲未動,蓋子也尚未闔上。
楚靖寒、蘇雲禛身後,晁鳳、西蜀兩國的官員壁壘分明,江兮淺等人到達時,他們還在爭執著什麼,在棺槨的旁邊,四具尸體簡單地停放在木板上,想來就是死去的乞丐了。
「參見三皇子,禛皇子這兩位便是我請來精通岐黃之術的朋友。」6希辰對著兩人恭敬地頷首示意之後,對其他官員卻是仿若未見般,直接介紹到。
江兮淺和容凌只是點點頭,「嗯。」
「放肆!」「大膽!」
楚靖寒身後身著青金石頂繡雲雁朝服的男子與蘇雲禛身後前兒被江兮淺扔出去的四衛之一異口同聲。
江兮淺俏臉頓時沉了下來,「看來今兒是我們來錯了地方,三師兄,我們走!」
身為無憂谷少主,並不是什麼時候都需要平易近人,該有的架子還是必須有的,至少不能讓別人以為無憂谷軟弱可欺。容凌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她話音剛落,兩人立刻轉身,清月和清風兩人很是盡職地將兩旁的人擋住。
6希辰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而後轉身,故作急切的模樣,「無憂,留步!」
「無憂……啊,我知道是無憂公子。」
人群中不知是誰陡然出聲。
「什麼?無憂谷少主君無憂?」有人疑惑。
「白衣羽冠紫玉簫,除了無憂公子誰還能將這簡單的衣衫傳得這般傳神。」
「啊,我居然見到無憂公子真人了。」
「原來無憂公子來鳳都的消息時真的。」
「……」
「沒想到6相竟然還有這等人脈。」楚靖寒聲音清冷,面無表情,雙眸中情緒暗斂。他記得兮兒身邊的若芸丫頭就是君無憂送的,想來兮兒與他也是熟識。他捕捉痕跡地打量著江兮淺,瞧著約莫十六七八的模樣,不過身子卻有些單薄,瞧著那面如冠玉、玉樹臨風的模樣,無怪乎每次兮兒提起他都很是推崇地說,無憂哥哥。
江兮淺低首垂眸,「三公子,你請我們來時,可並未說是驗尸。」
「……」6希辰眸色暗斂,瞬間領會她的用意,連連頷首道,「無憂,此事涉及我西蜀皇族,就算是看在我大哥的份兒上破例一次如何?」
江兮淺低著頭,聲音清冷宛若簫音般低低沉沉,婉轉悠揚,「下不為例。」
「多謝。」6希辰拱手。
蘇雲禛也很是詫異,要知道6希辰可很少有這麼低聲下氣的時候。就算是面對他父皇時,都未曾這般收斂過,嘖嘖,當真不愧是無憂谷傳人,這氣度果真是名不虛傳啊。
「勞煩君公子。」他上前一步,畢竟事情涉及到他皇妹。
「哼。」江兮淺輕哼一聲,「清風準備手套,淨水。」
「是。」清風立刻應聲。
江兮淺和容凌兩人帶好手套上前時,除了白衣,其他人都自動地往後退了幾步,現在這幾位可是大爺,得罪不起。不僅僅是得罪不起,而是希望他們能從這尸身中瞧出些蛛絲馬跡來,畢竟皇帝給的時間不多,五日……
若當真查不出來,那可是兩國都不願意瞧見的事情。
江兮淺上前蹲,掀開白布,手在鼻尖扇了扇,那股歷經**之後的猩甜味道竟然到了現在都還未散去,而且夾雜著乞丐身上的酸臭汗味,實在是有些令人作嘔。
「公子,您沒事吧?」清月有些擔憂。
「不妨事。」江兮淺擺擺手,若是其他時候,封了五感也就罷了,可偏偏現在她還必須檢查他們所中的毒藥。
容凌也很是厭惡,不過卻沒有說什麼,而是掀開其中一具尸體仔細瞧了瞧他的喉嚨和牙縫。
「不是死士。」江兮淺淡淡地開口。
「嗯。」容凌頷首,「中毒時間不超過十個時辰,不是潛伏性毒藥。」
江兮淺抿著唇,她用銀針取了其中一名乞丐體內的血滴到清風事先準備好的白玉盤上,而後又從藥箱中取出兩個玉瓶,各取了一滴藥汁滴入進去之後,她眉頭微微皺起,「是曼陀羅。」
「鴆毒。」容凌閉上眼,深吸口氣,「還夾雜著稍許的迷離花。」
「我去瞧瞧雲琪公主的尸身。」江兮淺起身,她實在是受不了那股惡臭,更遑論還要從那股味道中分辨出毒藥的特性,她心中千回百轉,只是鴆毒就足以致人死地,為何還要加上曼陀羅和迷離花?
「這……君公子,只怕不妥吧。」
瞧著江兮淺朝著蘇雲琪的棺槨走去,蘇雲禛皺著眉頭。
「哦?」江兮淺挑眉。
「禛皇子,公主死得淒慘,讓無憂查查或許能找到些許什麼線索,我們查了這麼久,如今什麼都沒找到,為何不讓無憂試試。」6希辰趕緊上前。
「可是晁鳳刑部的仵作不是已經查過了?」蘇雲禛對男子觸踫蘇雲琪還是有些接受無能,就算是她已經死了,他還是有些……
「原來在禛皇子心中,無憂竟然是仵作之流,既是如此,禛皇子另請高明吧。」江兮淺說著轉身就要走。
6希辰狠狠地瞪了蘇雲禛一眼,而後嘆口氣,「無憂,四皇子也是太過憂心,你大人
不計小人過。」
「在我驗尸時,都給我滾遠些,若再有人開口,哼。」
平時她礙著身份總是受這些王公貴族,皇子公主的鳥氣,今兒可算是把場子都找回來了,好在逸之聰明,他若膽敢在這個時候開口,瞧她怎麼收拾她。
其他人自是不知曉江兮淺心中想法,只是看著她那行雲流水的動作,很是感慨。
果然無憂谷少主就是少主,瞧瞧這動作,多麼的專業,多麼的優雅。
之前來刑部,她並沒有細看蘇雲琪的尸體,現在既然有了機會,她解開蘇雲琪身上的素色衣衫,細細地檢查著,甚至連指甲縫都沒有放過,順著她的視線,突然她瞳孔一縮。
「清月,取白布過來。」她聲音嚴肅,扒著棺槨,她竟然發現在蘇雲琪的耳後竟然有個很細小的針頭,細細拔出來,竟然是三寸長的銀針。
蘇雲禛頓時急了,想要上前卻被6希辰攔住,他搖搖頭,「四皇子別急。」
「將雲琪公主翻過來。」江兮淺眸色暗了暗,她心中陡然浮現處一個大膽的想法,「所有無關人等都給我退下。」
「你……」有人不服氣。
6希辰卻是不解。
江兮淺冷冷地道,「清風準備香燭紙錢,三公子麻煩準備兩名婢女,讓她們重新給公主是梳洗。」
「……無憂的意思是……」6希辰很是不解。
「不,不可以。」蘇雲禛有些急了。
「醫者心中無男女,不過如果禛皇子不想查處真凶,本公子也無所謂。」江兮淺很是傲氣。
蘇雲禛微微愣了下,「君公子可否告知,為何要,要……」
「哼!」江兮淺輕哼,視線卻看向6希辰。
6希辰微微頷首,「無憂,你就說吧。」
「看在三公子的面子上,本公子在雲琪公主的而後發現一枚三寸長的銀針。」江兮淺眸色沉了沉。
「什麼?銀針……」蘇雲禛頓時怒了,「江兮淺,我就知道,就是她那個蛇蠍毒女,本宮這次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麼理由……」
6希辰頓時在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江兮淺很是惱怒,「你有完沒完。」
「……」蘇雲禛嚅了嚅唇,狠狠地瞪了楚靖寒一眼,「本宮相信兮兒。」
「哼。」江兮淺視線冷凝掃過蘇雲禛,「你見過有大夫用這麼粗的銀針給人扎針?」
「……抱歉無憂,四皇子他有些激動。」6希辰對她抱歉地笑笑。
「本公子只是懷疑,雲琪公主的死因另有蹊蹺。」江兮淺眸色暗了暗,如果當真是她想的那樣,既然那人有時間進入牢里將四名乞丐滅口,為何不將雲琪公主頭頂的銀針取走呢?
蘇雲禛頓時只覺得腦中懵了。
「無憂這話可有依據?」6希辰的神色也有些急切,如果當真如此,那他們當時看到的場景,難道是有人故意布置成那樣的?
不,不可能。
就算是當真有人如此布置,可蘇雲琪身上那些因為經歷情事之後的痕跡卻是沒辦法作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