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房間有些暗,厚重的窗簾一層層落下,將整個房間捂得嚴嚴實實,透不進一絲陽光。♀
一條線連著一盞大小適中的燈泡,從房頂墜下,發出昏昏沉沉的柔光。
文曉拘謹地坐在床尾,整顆腦袋被白色紗布一層一層地包裹著,她跟前站著兩名護士模樣的女人,較高的那個端著一枚托盤站在旁邊,較矮的則動手將文曉腦袋上纏繞的白色紗布慢慢解開。
一圈一圈,當最後一層紗布被揭下後,昏黃的燈光印在文曉臉上,她腦袋一低,連忙下意識地躲開燈光。
痛!
錐心的痛!
文曉漸漸睜開眼楮,即使這是個極其簡單尋常的動作,她也覺得有些吃力,眼角像是生生被人挖開一樣的疼,這種疼並不劇烈,細致得像是一種慢性毒藥,逐漸濃烈地滲進心髒里頭。
她能感受到自己臉部的變化,有些不真實,但她知道,那個男人用最古怪的醫術給她整了容,讓她被毀的容貌恢復往昔。
護士將手里的紗布放在旁邊的托盤上,朝著文曉略略彎了彎身,聲音顯得有些冷漠,卻帶著恭敬,說︰「文小姐的臉還需要再做一次修復,修復過後,臉部的疼痛和不適會消失,否則會發生潰爛。」
「潰爛?」話說出口,文曉驚覺自己的聲音竟然變了!比以往更清脆些,這聲音听起來有些耳熟,她一時想不起來究竟在哪里听過,反正不是她自己的。
文曉不可置信地模了模自己的喉嚨︰「你們對我的嗓子做了手腳?」
護士沒回話,只對著她又彎了彎身,之後便帶著手拿托盤的那名護士一起出了房間。
高跟鞋踩踏地板的聲音由近及遠,文曉的思緒有些混亂。
她記得,一年前,她被姚世馨用檀香燻傷了眼楮,用刀片割壞了臉,又被姚家強行送去國外。異國他鄉,她的視力雖然沒有完全消失,但跟瞎子卻沒什麼兩樣,連生活自理都成問題,姚家此舉無非是讓她自生自滅。
她在國內不得安生,到了國外又遭仇人迫害,染上毒癮,不到半年時間就耗光了所有錢財。她被房東趕了出去,流落街頭,從千金變成乞丐。
呵!真要說起來,她算是哪門子的千金?冒牌貨而已。
文曉的媽媽名叫文靜,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獨生女,卻在二十三歲那年遭人綁架,更被歹徒染指,文靜在囚禁期間被迫生下歹徒的女兒,這名一出生就是丑聞的嬰兒便是文曉。
後來歹徒被警方抓獲,在獄中自殺。文靜被救後,將文曉丟給了孤兒院,嫁給姚呈明後又生下一個女兒,取名為姚世馨。
說起來,文曉跟姚世馨算是同母異父的姐妹,與文曉不同的是,姚世馨自幼養尊處優,性格更是飛揚跋扈,對十五歲才被姚呈明接回姚家撫養的文曉更是處處刁難。
文曉因自幼顛沛流離,被人收養後又丟棄,養成自卑懦弱的性格。後來被姚呈明接回姚家後,雖然被生母文靜視為一根刺,百般冷落刻薄,又被姚世馨欺辱,可她卻都一一忍了下來,在姚家小心翼翼,亦步亦趨。
可她這一忍就賠上了自己的整個人生。
被迫嫁給渣男,承受永無止境的家庭暴力,失婚.被惡意詆毀丑化,成為國內人人喊打的惡婦,燻壞雙眼,毀容,驅逐國外,流落街頭……
這一切都是拜姚世馨和文靜所賜!
她在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親手把她打入地獄!
她恨!她怎能不恨!
可她更恨自己,恨以前那個懦弱、逆來順受的自己!
文曉還記得,半年前的那天晚上,她蜷縮在街頭,身上髒亂不堪,毒癮發作的時候,她只覺得經脈都要爆炸開來,渾身沒有一處地方是不難受不痛苦的。♀
那是她最不堪最黑暗的時光,那晚的街頭,夜風尤其刺骨。
姚世馨衣著光鮮地站在她跟前,臉上洋溢著一種奪目的光彩。
文曉視力太弱,根本看不清姚世馨的模樣,但從她的聲音里也能听出她的不屑和嘲弄。她陰陽怪氣地對她說︰「我的好姐姐,你不是最會哄男人麼?你瞧,那邊有幾個正在翻垃圾筒找食物的流浪漢,姐姐要不要跟他們爽一下?」
「姐姐把他們伺候舒服了,本小姐或許可以考慮給你錢去買毒品。怎麼樣?」
那晚姚世馨的聲音尤其刺耳,她到現在都忘不了那聲音里的惡毒!
那聲音!是!就是那個聲音!
文曉突然想起來什麼,她的瞳孔急速放大,像是發現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顫抖著手指撫上自己的喉嚨,嘗試著發出幾個音節,那聲音!那聲音!那明明就是姚世馨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從她的嗓子里為什麼會發出姚世馨的聲音?他們竟然將她的嗓子整成了姚世馨的聲音!
文曉察覺出不對勁,她連忙從床尾站起身來,她快速走到房間角落里閑置的一面落地鏡前。
「啊!」
看見鏡子里出現的女人的臉孔時,文曉受到驚嚇地大喊出聲,她隨手拿起身邊的重物,發了瘋似地砸向鏡子,走開!走開!她不要看到這張臉!
文曉的胸口因為情緒的大幅度波動而一起一伏,她雙手緊緊地抱住腦袋,痛苦地跌坐在地上,為什麼為什麼?她為什麼會變成姚世馨的模樣?
怎麼變成了那個女人的模樣?!
是那個男人!
一定是那個男人!
那天晚上,狠毒的姚世馨收買了在街頭垃圾桶翻找食物的三個流浪漢,姚世馨走後,流浪漢們強行將她拖去了無人的後巷,她感受到那些粗糙骯髒的手在她的肌膚上惡心地游走,刺鼻的惡臭味讓她幾乎昏厥。
她絕望到了極點。
就在流浪漢們快要得逞的時候,文曉看見了那個男人,她雖然看不清男人的長相,但也能依稀瞧出男人正朝她這里走來。
身犯毒癮的文曉像是一只發了狂的瘋犬,使出全身力氣推開壓在她身上月兌褲子的流浪漢,她亡命之徒般地跑去男人身邊,她像是抓到了一顆救命稻草,躲在男人身後,顫抖著聲音說道︰「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我!只要你肯救我!我什麼事都肯為你做!」
那晚,男人的出現並不是個意外。
一場潛伏而已,等到獵物被敵人逼入絕境,潛伏在暗處的王者現身,之後,獵物會成為他殺敵的最強武器。
文曉到現在都不知道男人的長相,只知道他身材高大挺拔,話不多,聲音很年輕,是個很神秘的男人,神秘得讓文曉覺得,他就像是一只妖怪。
男人救下文曉後,不僅幫她戒了毒,還治好了她的眼楮,給她修復破損的容貌,更加答應給她一個全新的生活,讓她好好地再活一次!
文曉心里一直有疑問,男人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不是沒有問過他,只是從來沒有得到答案。其實她能夠接觸到男人的機會少得可憐,一般來說,在她周圍的都是男人的下屬,比如剛才的兩名護士模樣的女人。
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修復過後的容貌,卻沒想到,她看到的不是毀容前的她,卻是姚世馨的一張臉!
文曉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男人到底有什麼目的?他把她的臉變成了姚世馨的,把她的聲音也變成了姚世馨的,加上她原本身形就跟姚世馨很相似,現在的她,根本就是姚世馨的贗品!
她心里不安起來。
「啊!」
文曉接受不了現實,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著,情緒幾乎崩潰!
她情緒久久不能平復,因為連聲的尖叫,她的嗓子開始出現沙啞,就在她快沒有力氣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卡擦」一聲被人打開。
走進來一個男人。
文曉聞聲去看,男人一身黑色西裝,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模樣倒也英俊,此刻只低頭看著癱坐在地板上的她,似乎正在打量些什麼。
文曉抬頭看向男人,艱澀地開口問道︰「是你麼?」
男人並沒回答她的問題,他伸著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說︰「進行最後一次修復之前,保護好你的臉。」
文曉黯然,她啞著嗓子問道︰「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改變我的聲音?為什麼……要把我變成姚世馨的樣子?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男人微微笑了笑,他朝文曉伸出胳膊,文曉一愣,將手搭在男人的手心,任由男人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起身來,文曉低頭整了整自己皺起的衣服,男人的聲音傳來︰「整理一下,先生要見你。」
文曉聞言抬起頭來看向男人,男人看出文曉眼神里的疑惑,對著她溫柔一笑,倒一點也看不出他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他友情提醒文曉道︰「呆會見到先生,記住,什麼也不要問,任何事都不要質疑,更加不能質問先生。」
文曉心里更加不安︰「先生是誰?」
男人勾唇︰「你今後的主人。」
主人?什麼樣的主人?他會讓她做些什麼?文曉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腳步有些踉蹌不穩,男人見狀,眯了眯狹長的丹鳳眼,說︰「能被先生選中,是你的榮幸。為先生效力,總比遭人欺辱、橫尸街頭來得強。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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