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大地上沒有樹林,只有一望無垠的漫漫黃沙。抬頭望,天空中沒有白雲,而是一望無際的滔滔海浪。轉眼看四周,山峰層巒疊嶂漂浮在黃沙與大海之間。
姚淺薇涌起悔意,此地不該來,這里絕不是什麼世外桃源,天地的異象不是一般的幻境陣法。
她緩緩上升,伸手去觸模那海浪,縴手被海水打濕。她緩緩下降,伸手去捧一把黃沙,黃沙在她指縫間滑落。
每一個感覺都那麼真切,令她不能懷疑身處之地是幻境。
「應來!」姚淺薇大聲呼喚,這時候她才知道那個人的存在不是無關緊要的。
呼喊了數十聲,沒人回應,姚淺薇騰身而起,隨便選了個方向飛去,她只有一個念頭,要找到他!
沉睡中的應來,被隆隆的雷聲驚醒,冷雨打在臉上,模糊地意識逐漸變得清醒,天空布滿了陰雲,雨點雜亂的落下,打濕了地上的一切東西。
再看四周,已沒了樹林,無數座嶙峋的石涯,高達千丈,聳立在天地間,天空與地面是一樣的黑色,應來不知身在何處。
盤膝坐下,運轉體內靈力,應來發現身體已無礙。
不知過了多久,雨沒有停的跡象,除了雨聲,周圍沒任何動靜,孤寂之感襲上心頭,應來明白此地已非潞州,不是玄界陣法就是幻境,或許一切都只是障眼法,他用心眼查看,昏暗的世界沒有改變,一切都是真實的。
心頭狂震,應來頭腦中仍是與姚淺薇在林中的時刻,此地是何處?
‘嗒,嗒,嗒’之聲由遠而近,應來看到雨幕中走來一人。
來人看年齡不過二十來歲,卻是滿臉的疲憊,光著膀子,周身剩下的布片都綁在腰間,遮住襠部。
應來看著他,他也看著應來。
年輕人走到應來身邊坐下,沖著應來咧嘴一笑道,「怎麼樣?習慣了吧?」
「習慣什麼?」應來瞪著眼楮問道。
「這里啊。」年輕人直直的望著應來,眼神有了些變化。
「你是哪位?」應來也直直盯著年輕人。
「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年輕人面帶驚奇。
「你認為那?」應來想不到在這里能踫上和封叟一樣瘋的人。
「嘿嘿,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會在這種鬼環境,我叫才德。」年輕人很有禮貌的介紹自己。
「應」
「應來,我知道。」才德打斷應來的話。
「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們曾經見過?」應來從地上蹦了起來。
才德對應來出現這種反應倒沒什麼意外,他悠哉的躺下,舒展身體享受著從天而降的冷水浴。
「你是怎麼認識我的?!」應來站在他身旁追問。
「呃,這事情我會慢慢告訴你,不過,你不要以為我瘋了。」才德從地上爬起來,似乎片刻的休息,就已恢復了精力。
「你說,我信!」應來等著他說。
「你,我,都是進入到潞州月復地的人,我們都迷失在那片林中後,才來到這里。」才德一臉的正色,開始述說,「這里是哪我不知道,來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會踫到各式各樣迷失在林中的人,見面的地點、環境、時間都無法確定,沒人知道自己過一會兒會在哪,我們稱這里為三千世界,或許三千都不止!」
應來听得木然。
「沒關系,慢慢你就知道了,我先走了。」才德說著邁步離開。
「你去哪?」
「不知道,看老天給我選哪了,最好是有陽光的海岸,讓我能夠曬曬太陽,身體都快發霉了。」才德嘀咕著。
應來跟上他問道,「你有沒有試著離開這里?」
「離開?」才德苦笑了一下,「若能知道這里是哪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踫到的那些人,沒人知道嗎?」應來不死心。
「沒有!」才德搖著頭道,「據說唯一成功離開的就是我的祖師正陽道人!你日後」
才德說著話,突然發現身後沒了動靜,回頭查看,才發現應來不見了,他面上的笑容消失,落寞的繼續前行,嘴里嘀咕著,「動作真快,祝你運氣好!」
應來正準備听才德說下去,不過眨眼間,才德便在眼前消失了,周圍的環境則完全變了,他重新回到樹林中,只是周圍的林木看著與潞州的不同,參天的大樹,密密長在一起,遮天蔽日,林中有鳥獸鳴叫,此起彼伏,熱鬧非常。
「才德!」應來大聲喊了句,沒人回應。
怎麼會這樣?!應來快速的在周圍轉了一圈,並用心眼查看,此處仍非幻境!
應來騰身而起,來到空中查看,他赫然發現這片樹林方圓不過二三十里,生長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岩石之外則是茫茫虛空。
心頭盤旋著困惑,應來不知所措的呆立在空中,他不知該做些什麼,茫然的看著四周
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這里不會是他熟悉的凡間人界,更不應該是仙界、神界,難道是地府?自己已經死了?這就是死後的世界?
一念及此,應來反倒輕松了不少,覺得地府除了有些詭異,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至少沒有吞人的餓鬼。
輕松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不滅古魔的出現,林中飛出一人正是不滅古魔,直沖向應來,雖說是老熟人,但應來知道他不是來找他聊天的,迅疾的奔逃,兩道虹影在虛空中穿梭,就在不滅古魔即將追到應來時。
無聲無息,不滅古魔消失了。
應來慶幸自己跑得夠快,不然死了也得再受折磨,心神安定之後,他啟程去尋找姚淺薇,那個另類的魔女是這個世界里他最想要找到的人。
時光倏忽而過,應來不知來到這里多久,他只知道已經去過至少五十個不同的世界,有的岩漿遍地,有的冰封千里,還有的宛若仙境,可惜他不能選擇呆在那,即便是他不動,也會忽然去到另一個世界。
應來依據才德的說辭判斷,這里不是幽冥地府,他也沒有死,經歷的這些世界必然是交錯扭轉在一起,而所有的世界必會有一個最終的原點,那原點就應該是離開這里的通道。
堅持尋找著,直到一天,他猛然看到了自己,就像在照鏡子,自己看著自己,應來不知該說什麼,另一個應來則面上盡是疲憊,用同情的目光望著他。
「怎麼樣?有結果了嗎?」應來良久才問了句。
另一個應來搖頭。
「找到她了嗎?」應來再問。
另一個應來點點頭,又搖搖頭。
「有沒有要說的?」應來繼續問。
另一個應來神情沮喪,未搖頭也未點頭,良久才開口道,「路途漫漫,保重」
話未說完,另一個應來就消失了。
應來明白在見到自己之前都不會找到出路,這三千世界不但空間扭結在一起,連時間也是錯亂的。
這樣就能解釋為何第一次見到才德時,他就認識自己。
自此,應來再見到什麼都不再驚奇,在這個混亂的世界,發生什麼都是正常的。
接下來,應來開始了一段奇異的旅程。
于山巔見到小三興高采烈的跑向他,未及說話就消失了。
竹林下,看到跪地嚎啕的小四,上前安慰了幾句,接著就在小四驚喜的目光中消失。
在充滿陽光的海岸第二次踫到才德,解釋了一番,兩人算是認識了,臨走時應來告訴他多曬曬,令才德納悶。
小溪邊,牛梁與他的小孫子在樂悠悠的捕魚,見到應來,牛梁興奮的說著,他與小孫子已經呆在一起兩天了,老天對他真好!並請求應來帶他的小孫子離開這里,說這孩子受了很多苦,正說著牛梁消失了,只剩下抱著魚的小孫子呆呆的望著應來,眼里啜著淚水。
一片荒蕪之地,看到了一個躺倒的老者低聲申吟,過去詢問,卻發現竟是行將就木的才德!應來陪在才德的身邊,直到他咽下最後一口氣,回身時卻發現身後站著五、六個自己,每個應來都低頭不語的看了一陣就離開了,沒有交流,他們的表情都已麻木。
還有兩個才德也站在身後,一個到了中年,面上全是痛苦之色,另一個看著年紀已高,反倒一臉的釋然,說著感謝應來陪伴他身旁的話,最後還笑著說,「你至少還沒看到自己死在這里,你還有希望!」
在那頭上是海水腳下是黃沙的地方,紅衣背影就在身前一晃而沒,連伊人的名字都沒來得及叫出口,那一刻他明白自己為何點頭又搖頭了
再次見到自己,他說不出什麼,那句保重似在鼓勵之前的自己,實則是在勉勵斗志已喪的自己,面對殘酷的折磨,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崩潰,尤其是經過那片荒蕪之地時,身邊有數個自己,卻沒人想說一句。
這是懲罰嗎?——
時光匆匆,請諸位善待自己與身邊的人,老濁祝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