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天氣就是暗沉沉的沒半分好顏色。請使用訪問本站。入夜,雨終于下了起來。窗子開了半扇,雨滴墜過窗前時,在燈光的折射下,晶瑩一閃,只一閃,就飛快地墜落地面了;然後,又是一滴。春季里這樣的天氣,令人感到微微的涼,就仿佛那雨是下在心里一樣,讓人感到意興闌珊。潤白剛泡了一壺新茶,裊裊的茶香令人陶醉。擁有這樣馥郁的茶香也只有上好的明前龍井莫屬了,味道沒有烏龍茶那麼重,很清爽。泡茶和讀書被潤白奉之為人生最大樂事,而在泡茶這樣的事上他也更多的是親力親為,從來不假于他人之手。
出生在這樣的家族里,他注定是當少爺的命,泡茶這樣的小事本來不用他動手,而他一定要這樣做的原因,其實說起來有點可笑,只是想能真切的掌握到非常微妙的溫度。比如有些茶需要泡的很熱,微微有些燙口,卻又不至于燙得無法喝下,最適合小口小口的啜飲。再熱上一些,肯定喝不下去,但倘若溫度低了那麼一點,茶香就失了點味道,這是對于一個人品茶功力的考量,而潤白喜歡這樣的挑戰,即便它是如此細微的生活細節,他也喜歡讓它達到最完美的境地。
在這個雨夜,此時他正拿著一本兵器譜正準備鑽研。他的看書範圍極廣,是個標準的「軍事迷」與「造物控」。有時雲游各地就只是去驗證書中之事是否真的靈驗。他正在研究一種兵器——弩,弩通過機關積蓄彈力,瞄準後再扣扳機發射,力量和精度均大大優于弓。三國時期諸葛亮最神奇的發明便是連弩,這種連弩是一擊十發,殺傷力極大,所以當年的魏軍騎兵很畏懼與蜀軍交鋒。但這種方法有一個缺點︰操作性太強,而且不適合進攻,所以使用的範圍並不大。久而久之到現在這門技術也就逐漸失傳了。他計劃著今日無論如何也得有個解決方案。
但屬下的飛鴿傳書還是打亂了他的計劃,短短數語卻預示著整個家族命運的起伏。根據可靠消息︰歐旭笙的行蹤已被暴露,雖不知救人者身份,但大批虎狼已趕往延塘縣。想來丐幫耳目眾多,況且旭笙受傷的消息已廣為人知,藥館肯定是查找的第一站,要不了多久,整個武林就會追至這里,這勢必將會給滕家帶來滅頂之災。潤白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思索著金蟬月兌殼之計。
「你在想什麼?」旭笙覺睡足了,看著潤白很受困擾的樣子,難得善良的表示慰問。
「哦,沒事!」他朝她微微一笑,明顯不然她煩心的意思。只是很不湊巧,黛藍風風火火地跑來向潤白報告︰「少爺,縣里盛傳那些武林中的人全來了,而且距離延塘縣還有十里,我們要不要現在就逃啊!」黛藍向來活得沒心沒肺,這是她第一次有這麼強的危機感,或者換點直接的說法就是︰她被嚇著了!不過饒是旭笙沉靜的性子,一想到多少無辜的人會受到牽連,也不禁著急起來。她用目光向潤白求證,潤白只能無聲地點頭表示肯定。
「少爺!難道傳言是真得?他們真得來了?他們會不會不問青紅皂白地亂搜一氣?他們會不會找到我們啊?」黛藍有些失控,本來兩個人就沒什麼主僕禮儀,現在她更是狠搖著潤白的胳膊,不敢相信死亡來的這麼快,老天不會這麼絕情吧!
「對了,這消息是誰告訴你的?」黛藍多麼希望少爺笑嘻嘻地說︰「是我猜的。」
潤白冷靜地看著她的眼楮,聲音冰冷地說道︰「嘯虎堂。」
聞言,旭笙心里驚訝,但表面上還是故作淡定。可這黛藍不似她這般沉得住氣,心里的疑團越滾越大︰少爺到底是從哪來得來這麼大的一筆銀子呢?
嘯虎堂是武林中的一個傳奇。他們知道武林的一切,同樣也是價格昂貴的代名詞。武林中每一人每一日發生的每一件事,他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同樣,武林中的秘史,他們也了若指掌。不過很特別的一點是︰他們負責為人打听秘密,同樣也負責保守秘密。就旭笙所知︰自從歐氏崛起之後,每年都要向嘯虎堂繳納一大筆封口費,因為常年會有無數的人打听有關于她們的一切。峨眉派掌門何超雲曾公開斥責過他們這種「流氓」行徑,靠著出賣他人的**大發橫財。然而不幸發生在一個時辰後,何超雲的身世之謎被公之于眾,原來就在慧能方丈與靜安師太在少林寺的禪房里交流切磋的時候,顆粒飽滿的種子終于灑在了肥沃的土地上,後來何超雲就降生了。再後來,就沒一個人再敢對嘯虎堂說三道四了,而且基本上都是屬于任人宰割的那一型。有時候光是憑著一條信息,它就能將一派掌門剝削的干干淨淨。
這樣說來,事情已是迫在眉睫,旭笙想著︰她必須離開。這幾日在潤白的精心護理之下,已經好了泰半,下地行走已是沒有問題。在這樣難為他的話自己也會過意不去的。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常言救人救到底,潤白既然救了姑娘就絕對不會半途而廢,撒手不管的。」擱下信紙,來到病榻旁。潤白微笑地望著她,風輕雲淡的安慰道。旭笙有些急了,這男人看著蠻精明的,怎麼是個死腦筋,硬在這打腫臉充胖子。
「你們歐家是不是也擅長制造兵器?」潤白還記掛這原先的那個弩,據說歐家也有專門的兵器庫,旭笙耳濡目染也應該有所見聞。
「啊」嚴峻的表情不小心龜裂,露出傻傻的本質。那個東西貌似和這個沒有關系啊,思維有必要跳的那麼快嗎!
「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直覺之下,他覺得她會懂他,見她沒有反應,又將話題拉回到眼前的事情上來,「我們滕家與上官家是世交,上官若蘭此刻也正在府上做客,真出了事也好歹有個預防。」
「可是……。」我是個災星。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旭笙便軟綿綿地躺倒在床上。最後的意識卻定格在「上官若蘭」上面,原來,那個哭鬧不已,逼得她不得不手下留情的小嬰兒原來也來了。
潤白將她點了穴後,雙指揉捻著燭火,看向呆站著不動的黛藍問道︰「延塘縣消息這麼閉塞,你怎麼得知他們要來的?」
黛藍由恍惚中驚醒,解釋道︰「我和縣太爺的小老婆金蓮是同鄉,是她告訴我的。」
潤白深深地皺起眉頭,隔了許久,終于問道︰「縣太爺的小老婆不是叫瓶兒嗎?」前兩天在和嘯虎堂開會的時候剛看到的迎親隊伍。
「不是,瓶兒是縣太爺的姘頭。」
「那上次你說的那個與縣太爺在葡萄架下玩耍的西門大姐呢?」
「西門大姐對外的身份是縣太爺的干女兒。」
「那個從東京一路尋夫過來的冬梅呢?」
「冬梅是縣太爺上京考試時包養的妓。」
良久,潤白,黛藍同時感慨︰「縣太爺真是沒白活啊。」
書房的窗台外兩三只淋濕的信鴿互相梳理著羽毛,已是深夜還是有些訓練有素的鴿子不斷地飛來。
「少爺,我們又截到了從歐家發出的密文,上面傳得消息都和傳說中的雙劍有關。」
「看來歐家真對這兩把劍有興趣嘍!」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們是生死之交,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要在意的!」隱沒在黑暗中的潤白拍了拍對面而立之人的肩膀,語氣輕松。
「誒,好吧,那我就直言不諱了,歐旭笙是臥底!」
「……」
由這數日相處的經驗,他了解旭笙是個勇敢又直率的女人。她不會無故的傷感,冷靜、理智是她的底色,也是他一直比較欣賞的部分。但有些時候,她無意之中顯露出來的又是讓人無法忽視的脆弱。這樣的她,是真?是假?天生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她本性如此。但若是像他的屬下而言,她確實是來臥底的。那這些天來她又為什麼沒有絲毫動靜?由歐淨琛親自培養,特地派來的女孩,必定不是等閑人物。如果她這些天的表現都是刻意偽裝而出的,那歐旭笙當真是個心機非比尋常,深沉無比的厲害女人了。大戲即將上場,是時候掂量你的成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