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束望見澹台肅珩穿過前廳,竟未右轉回房,而是直接往後園西邊盡頭的廂房走去。♀韓束這才明白,原來他是要去看竺飲清。
許是從此刻起,韓束隱約感覺到澹台肅珩待竺飲清的不同。
屈指一數,他在澹台肅珩的身邊已待了八年,從最初他還只是澹台府的三公子,一直到現在他成了北恆國的大將軍,習武練兵、上陣殺敵,他幾乎同他一起長大,然而,長久以來,他從未見過他對哪個姑娘上過心。
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對肖諾的承諾麼?
韓束心中暗暗留了疑惑。
竺飲清靠在榻上,听到有人推門進來,輕輕轉頭,望見門口挺拔的身影。
她並未想到會是他,只當是岑兒來了,卻不想這一轉頭,一抬眼,恰好對上他的眸子。
他回來了?
她有些訝異,清眸直直地望著他,竟忘了開口。
澹台肅珩走近床榻,仔細地朝她看了一眼,見她臉色似乎好了許多,心下便放了心。靜默片刻,他看向她的眼楮,語帶猶疑地溫聲開口︰「你……還好吧?」
竺飲清望著那俊朗的面龐,竟看到他額上泛著細細密密的汗珠。♀此時入秋已久,天氣早已涼了,她心中奇怪,又感覺他似乎哪里不對,卻又說不出來,只好輕輕地對他點點頭,秀眉仍是疑惑地半擰著。
「那……那你好好休息!」他沉聲說完便轉了身,才移了步子,卻听到她忽然喚了他︰「澹台將軍……」
他詫異地止了腳步,轉過身來。
竺飲清薄唇翕張,面色認真地看著他,然而動了動唇瓣,最終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雖然心中疑惑堆積,雖然她想知道他對諾姑姑的事了解多少,對她的身份又是否清楚,和鄭全是敵是友,但終究只是沮喪地垂眸不語。
算了!畢竟,他幾次幫她,她心里自有感激,又如何能問出「你幫我究竟有何居心」這種話來?
他見她欲言又止,心覺奇怪,又見她沉默低頭,只當她心中因為昨日竹山發生的事難過著,便略忖片刻,輕聲道︰「傷心的事,不必一直想著。」
他從來不會安慰人,可她卻听明白了。
「我沒事了……」
「那就好。♀」
酉時,到了吃藥的時辰,送藥來的卻不是岑兒。
「岑兒姑娘呢?」她望著端著藥碗的陌生女孩兒,詫異道。
眼前的姑娘看起來比岑兒要小一些,面龐小巧白淨,看著倒是個機靈的丫頭,只是,感覺似不如岑兒大方。許是初見,她怯生生的,只喚她一聲「姑娘」,便將藥碗遞過來。
「回姑娘,韓將軍喊岑兒姐姐照顧將軍去了,讓奴婢給姑娘送藥來。」女孩兒小聲回答。
「哦,原來是這樣。」竺飲清接過藥碗,心下猜測岑兒應是他的貼身婢女。她又看那女孩兒一眼,問︰「你叫什麼名字?」
「回姑娘,奴婢叫阿桐。」女孩兒微抬眼,卻又很快低頭。
「阿桐?我知道了,謝謝你。」竺飲清說道,頓了頓,又道,「你去歇著吧,沒事了。」
「是,奴婢告退。」阿桐鞠著身子,退下去,走到門口,又忽然轉身,似乎想起什麼,邁著碎步跑過來,有些慌張︰「對不起,姑娘,奴婢差點兒忘了,岑兒姐姐讓我問問姑娘想吃什麼,她給姑娘做去。」
竺飲清愣了一下,心中一暖,沖她輕輕一笑,柔聲道︰「她不是還要照顧你們將軍麼,一定很忙了,不麻煩了。」
「沒事的,姑娘,這會兒將軍的傷應該上完藥了,岑兒姐姐得了空,大概已經在伙廚忙活著呢。」阿桐見她和善,已不再那麼拘謹,也帶著微笑說道。
「什麼?」竺飲清聞言,卻是一驚,素眉上挑,面帶驚訝,「他……受了傷?」
難道昨天他跟鄭全的人交了手?
不對,他下午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
也不對,他好像確實有些不對勁。
「是啊,姑娘不知道麼,奴婢以為岑兒姐姐跟姑娘說過了呢!」阿桐答。
「他……是不是昨天受的傷?」竺飲清帶著探尋的語氣。
「不是,是今兒上午才受的刑。」阿桐認真道。
竺飲清卻更迷糊了。受刑?
「怎麼回事?阿桐,你可不可以說清楚一些?」
「姑娘,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就听韓將軍說好像是因為昨兒皇上狩獵的事兒,原本定了由將軍領兵的,可是將軍沒去,今兒上朝就被問罪了,罰了鞭刑。」阿桐扁扁嘴巴。
原來是這樣!還好不是被鄭全的人傷的,否則她得負主要責任了。卻剛想到這里就發現好像不對。昨天?……那不還是因為她?!
「姑娘?姑娘!」阿桐見她忽然垂首,皺眉不語,喚她幾聲,問︰「你沒事吧?」
「哦,沒事。」竺飲清抬起頭來,又問︰「他……他傷得重麼?」
「這個……奴婢也不清楚,只听將軍說沒事,只是韓將軍好像挺著急的。」
竺飲清心中已有些不安,不再問,只輕輕道︰「沒事了。」
阿桐詫異地盯了她一會兒,猛然想起該問的還沒問出結果,趕緊又開口︰「姑娘,你還沒有說想吃什麼呢!」
「啊?」低頭沉思的竺飲清愣了一下,心不在焉地答︰「不用了,你就這樣跟岑兒說吧!」
「好吧,那奴婢告退了。」阿桐說完轉身走了。
阿桐一出門,竺飲清心中便有些混亂。
她倒是沒想到,她這個罪臣之女、漏網欽犯竟這麼快就連累到他那個大將軍了,竟還等不到她離開澹台府!
鞭刑麼?
即使傷得不重,皮肉之苦……也是不好受的吧。點點歉疚在心中慢慢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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