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
陽光極好,和煦溫暖。
日光透過涼白的窗紙,薄薄的光暈傾灑在淡青色的床幔上。幔簾下,淺白色身影抱膝坐在木榻上,面色憔悴,薄唇失色,眸子仍有些紅腫。她淡眉輕攢,似在沉思,眉眼間藏著隱隱苦澀。
此時,府里的正廳中,身著墨色寬袖長衫的男子負手而立,面向廳外,眸色沉沉,一言不發。
他心中仍在回想韓束回稟的消息,眼前不自覺地浮現昨夜那張痛苦糾結的面容。
這一早上,他沒做別的,只細細詢問了岑兒,又派韓束去查探了一大圈才明白了一切。
原來她那麼難過,是為那個如風布莊的丫頭秋雁。
是他的疏忽,她料不到鄭全的手段,他該料到的!
岑兒移步走進來,望見澹台肅珩正在皺眉沉思。
她輕輕抿唇,走到他身側,輕聲道︰「將軍,午膳已經備好了,將軍是去偏廳用還是岑兒端到這兒來?」
澹台肅珩側過頭,朝她望了一眼,眸中神色仍然深沉。過了一瞬,他才低聲開口︰「去看過她了?」
岑兒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輕聲答道︰「去了,也送了吃食過去,只是,姑娘都未動過,只坐在榻上,也不知想些什麼。」
澹台肅珩心頭微動,沒再言語。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聲高呼︰「聖旨到!」
岑兒一驚,抬頭看向澹台肅珩,見他只輕抬了眉,面色並沒有多大變化。
李公公徑自跨進門來,略顯尖澀的聲音抬高了︰「大將軍澹台肅珩接旨!」
澹台肅珩立刻單膝跪地,頷首听旨。一旁的岑兒也隨之跪下。
待李公公宣讀完聖旨,他便接過,起身,沉聲問︰「公公可知,皇上為何會突然派本將去湖州布防,是否南淵國有異動?」
「澹台將軍,這個老奴也不清楚,老奴只是奉命宣旨。不過皇上說了,讓老奴轉告將軍今日酉時御書房覲見。到時候,將軍可以親自問皇上!」李公公答。
「多謝公公!」他轉過頭喚了一聲,「岑兒!」
岑兒聞聲笑著上前,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輕輕塞入李公公手中,柔聲道,「公公辛苦了,這是我家將軍一點心意!」
李公公得了賞銀,朝著澹台肅珩行禮,眉開眼笑道︰「老奴謝謝將軍。♀宮中還有事兒,老奴就先告辭了!」
澹台肅珩只輕淺一笑,點了頭。李公公抬起步子,轉身出了門。
岑兒抬著嗓子喊了一聲︰「公公慢走!」
見那李公公走出了前庭,岑兒才轉頭看向澹台肅珩,語中帶著幾分著急︰「將軍,是要出門了嗎?不會又要打戰吧?」
「不會。」他眸光半垂,沉吟片刻,又沉聲道︰「再送午膳去後園,她不吃,就一直送到她吃為止。明白了?」
「是,將軍!」岑兒輕諾一聲,抬眼望了一眼面前長身玉立的男子,眸中露出隱隱的擔憂,不再多言,轉身出了門。
澹台肅珩皺眉望著院外,握著聖旨的手倏然用了力,指尖青白。
這個時候接到聖旨,會不會和鄭全有關?
難道他還是不信,又或是他查到了什麼?
不可能!他至多只能查到如風布莊,那個叫秋雁的丫頭已經死了,他必是問無所得。否則,以他的手法,昨日便會上門拿人,又豈會平靜如斯?
他不再細想,轉身往房里走去。不多時便換了一身蘭色窄袖錦袍,大踏步出了門。
岑兒再次見到澹台肅珩已是夜里戌時。
然而進府來的卻不只有他。
韓束踏上前庭台階,岑兒大為驚訝,抬眉喚道︰「韓將軍!」
還未待韓束回答,就見兩列提著矛槍的侍衛軍疾速進來,步伐迅速,兀自立到院中台階兩旁。粗粗一看,足有四五十人。
「將軍,府外守衛已安排完畢。」韓束拱手對著澹台肅珩稟報。
岑兒一驚。府外也有守衛?
來到府里這麼久,她還從未見過這副陣勢,便有些著急,轉頭朝著澹台肅珩急問︰「將軍,出什麼事了?」
「岑兒,從今日起,韓束會住到府里。另外,吩咐阿桐,明日起,貼身照顧清兒姑娘!」
他的聲音極低,然而卻十分清晰。
涼風中,庭中燈光明滅不定,岑兒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覺得此刻府中的氣氛讓自己的心頓時變得沉甸甸的。
「知道了,將軍。」她只這麼答了一句,凝眉看了他一眼,不再問了。
澹台肅珩思忖片刻,繼續道︰「韓束,府外守衛兩隊輪換,暫住東畔別苑。明日起,前院守衛分出一半守在後園!」
「是,屬下遵命!」韓束領了命。
東畔別苑坐落在澹台府邸的東邊,距離此處主府僅有百余丈。倘若有所動靜,侍衛軍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
待安排好一切,韓束便出了院,帶領一隊守衛前往別苑。澹台肅珩這才進了廳,岑兒見狀也跟了過去。
「將軍,清兒姑娘似乎好些了,晚膳也少少吃了些。」岑兒輕聲道,想了想,又問︰「將軍您要不要……去看看姑娘?」
「不去了。」
他低低地答了一聲,立在廳中,沒動步子,也沒坐下,眉心微攢,似在沉思。
片刻,他側首望向岑兒,語調慎重地說道︰「我不在府里時,你記住,別讓她出府,一步都不可以!有事就找韓束。」
岑兒眸中尚有疑惑,卻不多問,只應了一聲,頓了頓,又小心道︰「將軍何時能回來?」
澹台肅晰眯了眸子︰」我會盡快回來。」說完便轉身往書房走去。岑兒心中有些沉重,隱隱感覺那位清兒姑娘的身份似乎比她想得還要復雜。似乎自她進府之後,府里的氣氛就變得有些不一樣,總有一種淡到可以忽略的緊張。而今夜,這種感覺州象隨著侍衛軍的到來忽然變得清晰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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