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澹台府,岑兒早已備好夜宵,韓束先送澹台肅珩回了房,秦翰望著一桌的點心和湯水,黑眸一亮,一邊夸贊岑兒,一邊塞了個猛飽。♀
竺飲清卻無甚胃口,草草吃了幾口,便去湯浴房仔細地沐浴了一番,總算將身上縈繞良久的血腥味除了個干淨。
換了身潔淨清爽的衣裳,竺飲清頓覺舒服許多,雖是許久未睡,卻也覺得沒那麼疲憊了。
踏進前廳,只見秦翰與韓束相對而坐,秦翰不知何時讓岑兒送了些酒來,此刻正一邊品酒,一邊贊不絕口,將一旁的岑兒夸得眉眼直笑。
這個秦翰倒真挺有閑情逸致,一個夜宵吃了近半個時辰了!
竺飲清心中嘆道。
「姑娘!」岑兒眼尖,一眼望見她,忙喊了一聲,迎過來,「姑娘洗好了?」
「嗯。」竺飲清沖她微微一笑。
「姑娘!」正在替秦翰倒酒的韓束起身朝她打招呼。
「哎,清兒姑娘,快來喝一杯!」秦翰一見,轉頭朗聲喊道。
「呃……秦公子!」竺飲清略覺無奈,揚聲喚他一聲,隨後走到近前,溫言道,「清兒不勝酒力,就不陪秦公子了,韓將軍,你陪秦公子多喝些,我進去看看澹台將軍……」
她的話音剛落,韓束還未答話,秦翰倒搶先笑道︰「哦,原來你想著那木頭呢!」
「……」
竺飲清又是一陣窘迫,一旁的岑兒彎眉一笑,忙過來解圍,「好啦,反正今夜你倆都歇在府里啦,秦公子愛喝酒,韓將軍便陪著吧!」她說著,便拉過竺飲清,溫柔一笑,「姑娘,我們去看將軍!」
「岑兒先等等!」竺飲清忽然道,隨即便走進後堂,從里面拿出一袋物事來,「走吧!」
「姑娘,讓岑兒拿著吧!」岑兒走上前,將竺飲清手中的布袋接過來。♀
兩人走到房門口,岑兒輕輕叩了叩門,貼近門縫朝屋里喚了一聲︰「將軍!」
「進來罷!」屋內傳出醇厚的一聲。
兩人進了門,竺飲清走在前面,岑兒輕手將門關上,跟在她身後。
岑兒將布袋放到屋中的桌上,轉頭望見竺飲清已走到了榻旁。
竺飲清立在一尺之外,望向榻上閉目靠坐的男子,低聲道︰「該換藥了……」
語聲一出,榻上的人分明一怔,驀然睜眼。♀
「你來了?」
他微微傾起身子,清亮的眸光直射過來,望向眼前換了女裝的竺飲清,眼中隱有微喜。
「將軍,可好些了?」岑兒走到近前,站到竺飲清身旁。
「嗯。」他低聲應著,目光仍聚在竺飲清身上。
竺飲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側首道︰「岑兒,將那傷藥拿來吧!」
「是!」岑兒轉身走向桌子。
「先生交代了今夜睡前要先換了藥……」
她轉了頭,認真地朝他說道。
說著,便走到近旁,眸光微有閃爍,咬唇低聲道︰「那個……你側過身來!」
他不答話,唇角卻含著淺笑,十分配合地褪下厚氅,將右肩側過來。
她彎下腰,抬手輕輕地將他身上唯一的單衣揭開一些,褪到右臂上,露出半邊精瘦緊實的肩背來。
不知怎地,望見那線條極俊的背膀,竺飲清心頭忽跳,頓覺耳垂一熱,竟有些慌亂。
奇怪!昨夜他昏迷時,她明明也替他月兌過衣服,已經見過他這……半果的上身,怎麼這會兒倒這般不自在了?
「姑娘,這兒有兩種藥,先用哪個?」
岑兒已走到榻旁,手里拿著兩個瓷瓶,一瓶灰白色,一瓶深青色。
「哦……等等……」竺飲清連忙摒除雜緒,小心地將他背上的素紗揭下,露出朱紅的傷痕,足足有六七寸長,已愈合了一些,然而傷口仍是鮮艷得很,看得竺飲清眸光輕顫。
「白瓶的!」她朝岑兒伸手,岑兒連忙遞上。
「可能會疼,你忍一下!」她打開藥瓶,擰眉看向他的側臉。
「沒關系……」他微微偏頭,揚起薄唇。
竺飲清不再言語,低眸,認真地將藥末倒上傷口,小心地涂抹均勻,而後便換上新的素紗將傷口包好,又將他的衣裳捋上,替他披上厚氅。澹台肅珩始終沒哼一聲。
竺飲清直起身,將藥瓶遞給岑兒︰「岑兒,將藥收起來吧,明日換用青瓶!」
「嗯,好!」岑兒接過去,轉身離去。
「難怪先生說……要收你作徒弟了!」澹台肅珩已挪正身體,面向著她輕笑道︰「怎地這般熟練了?」
竺飲清淡淡一笑︰「不過是看著先生做的,生疏得很,還怕弄疼你了!」
「你若願每日替我換藥,多疼都無妨!」
他飛快地接過了話,眉眼微傾,眸中柔光流轉。
竺飲清卻是一怔,沒想到他忽出此言。一時間,形神皆是一震,呆呆看他,繼而繃緊了唇,幽幽一句︰「將軍怎能說出如此不吉之言?你為朝廷柱石,若是每日受傷,豈不令萬人心憂?」
澹台肅珩面色一滯,凝起眉心,望她半晌,深沉問道︰「這萬人中……可有一個你?」
這話中的意味,雖不直白,卻也容不得竺飲清再裝傻,她只覺月復腔中氣息一窒,心下昏亂不定。
「將軍既是朝廷棟梁,又幾次救我,如今你我更有共同的敵人,你對我恩義深厚,我心中自然希望你……平安無虞!」
她偏了頭,視線盯著腳尖,兀自低言。
榻上那人卻是驀地一僵,半晌才沉沉低嘆,自嘲一笑︰「你知道,我並不想听你說這些……」
他低緩的聲音在耳邊輕蕩,似乎有幾分憂悒,又有幾分悵惘。
竺飲清心弦遽然一緊,竟有隱隱的一絲澀痛,緩緩地,從心底溢出。
他目光駐在那側影上,望向如璧如玉的面頰,定格于她微鎖的的眉心,俊朗的眉眼悄然一顫。」罷了……怕是我難為你了!」他勾唇一笑,笑意入眸卻是漸漸寒涼,沉聲道,」這一整日累著你了,去睡罷……」」你……早些休息!」如崛道一句,抿緊薄唇,再未偏頭看他,轉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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