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兩日都是都是岑兒來照顧竺飲清,澹台肅珩再沒有踏進房里,就連昨日夜里秦翰和紅綃過來看她,澹台肅珩也沒有出現。
這麼明顯的變化,竺飲清自然不會看不出來,她知道應該是那日她說的話起作用了。
他想必是很生氣的吧?
澹台肅珩的疏遠原本應是竺飲清樂意看到的結果,可他真的這樣做了,她卻似乎並不覺得高興。岑兒每日進進出出,端湯送藥,除了照顧她,也沒有說過多余的話,她想問問也開不了口。
喝完藥,岑兒接過藥碗,替她掖掖被角,便轉身要出門。
竺飲清忍不住喊了她一聲。
岑兒轉過身,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柔聲問道︰「姑娘,怎麼了?」
竺飲清面色有些不自然,看了岑兒半天,咬咬唇,心想還是算了,于是便什麼都沒有問,只是搖搖頭︰「沒事,只是覺得我已經好了許多,明日是不是可以不再吃藥了?」
「這……」岑兒細眉微凝,尋思了一會兒才道,「待會兒我去問問陸先生,怎麼,姑娘是想回府了嗎?」
「回府?」竺飲清眸光一暗,還要回澹台府嗎?按理說,似乎沒有什麼理由再回去了吧?嬤嬤的事澹台肅珩也安排過了,那就沒有什麼事讓她操心了,再加上那日她說得那樣絕,現在還要以什麼姿態回去澹台府,又要以什麼態度面對他?
「姑娘?」岑兒見她想得入神,開口喚了一聲,「姑娘怎麼了?」
「哦,沒事。」竺飲清抬頭看向岑兒,「岑兒你去休息吧!」
「姑娘真的沒事嗎?」岑兒將信將疑,又走近了一步,仔細地看了看她,「姑娘,你的臉色不大好。可是你的傷……」
「沒有,可能是困了,你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你出去吧!」
「那好吧,姑娘你早些歇息!」
岑兒跨出門,又把門關好,剛一轉身,嚇了一跳。
「將……」
澹台肅珩搖搖頭,岑兒把還沒出口的字咽回去了。
岑兒轉身看了一眼房門。壓低聲音問道︰「將軍。您不進去嗎?」
澹台肅珩沒有說話。岑兒望見他眉目冷凝,臉色有些不好,也沒敢再多問,心里卻更疑惑了。也不知道這倆人怎麼了,這兩日都是怪怪的,清兒姑娘整日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總是皺著眉頭,將軍就更奇怪了,竟然兩天都不去看姑娘,卻經常在門口一站就是個把時辰。
澹台肅珩盯著房門看了半晌,卻轉身走了。
岑兒呆了呆,也抬步跟了出去。到了前院,岑兒才鼓起勇氣問道︰「將軍和姑娘之間,出什麼事了嗎?」
澹台肅珩腳步一頓,轉身看著岑兒︰「她說了什麼?」
岑兒搖頭︰「姑娘沒有說什麼,只是岑兒覺得姑娘這幾日不大對勁。似乎沒什麼精神,都沒怎麼笑過了。將軍是不是……和姑娘鬧別扭了,您怎麼都不去看她了?」
澹台肅珩深沉的目光垂下了,半晌才抬頭道︰「你好好照顧姑娘吧!」
說完這話,他就轉身走了。
岑兒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就沒有再費腦子,只按照澹台肅珩的囑咐,盡心盡力地照顧竺飲清。
次日,趙黎來了陸希藥廬,據說是奉皇命前來探望秦清,還帶了好幾個御醫和宮中珍稀藥材、補品,這事除了讓陸希很不滿之外,也讓竺飲清很吃驚。
她並沒有想過她失蹤這件事竟然還勞煩了禁衛軍,這實在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不管怎麼說,秦清這個身份只是澹台府的一個小侍衛,哪里值得出動禁衛軍?
可人家趙統領說了,西定門一事她有功,皇上很是重視,等她傷好了,還要進宮領賞呢!
一想到還要去見陽修狄,竺飲清心頭就發亂,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希望自己的傷永遠都不好,這樣就能躲過去了。
不過,趙黎的到來倒是讓她和澹台肅珩僵冷的關系有了一絲轉圜。
趙統領既然是奉旨探望,澹台將軍理應親自接待和陪同,因此便不可避免要進竺飲清房里。不過,事實上,這種情況下的見面並沒有多大實際意義。因為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和彼此說過一句話。
而且,竺飲清重傷未愈,再加上趙黎也知道秦清是女子,自然不會在房里多待,因此整個探望只持續了半刻鐘不到。
很快,澹台肅珩就和趙黎出去了。
他們一出門,竺飲清就輕輕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嘆什麼,可就是覺得心里不舒坦,不自在。方才和趙黎說話的間隙,她有偷偷地瞟過澹台肅珩一眼,可那人從始至終都垂著眼,壓根就沒有看過她。
不知怎地,心頭忽然發酸。
她覺得自己如今越來越奇怪,可有些感受卻似乎控制不住。大概是先前與他朝夕相處,養成習慣了。
這事有些煩人。
看來還是早些養好傷,避得遠一些比較好。
又在藥廬里休養了五日,竺飲清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連下地走路都不成問題了。
韓束便在這日下晌駕了馬車過來,說是要接她回府。
岑兒很歡喜地收拾東西。
到了哺時末,陽靈犀不知從哪兒得到了消息,也跑了過來。其實在竺飲清養傷的這些日子,陽靈犀已經來了好幾次,每次都會陪她好幾個時辰,兩人的關系近了許多。
陽靈犀和岑兒在屋子里忙得很歡樂,可竺飲清卻坐在床上心事重重。
澹台肅珩沒有露面,卻讓韓束來接她,她原本想找個機會同他認真地談談離開的事,可人家直接避而不見,連個空隙都不給她。
可她都說得那麼清楚了,他怎麼還願意讓她回他府里?
她的話那麼不留情面,他也是個驕傲的人吧,難道還願意看見她嗎?
「秦清,你怎麼了?」陽靈犀終于注意到竺飲清的不對勁,走過來。詫異地問道,「要回去了,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開心啊?」
「沒有啊,」竺飲清笑得有些勉強,「我沒有不開心。」
「是嗎?」陽靈犀懷疑地看著她。
心里早有感覺的岑兒卻不多問,只是笑著走過來,很自然地說道︰「大概是要回去了,姑娘有些百感交集吧!」
「嗯,對,就是這樣。百感交集。」竺飲清就勢說道。
陽靈犀笑得很歡快︰「你的傷終于好了。今日我們回去。一定要好好慶賀一下,岑兒你記得要做些好吃的啊!」
「那自然,郡主和姑娘想吃什麼,都告訴岑兒!」
「哈哈。好!」
屋里的氣氛立刻輕松起來,竺飲清也不再多想,輕輕地笑了。
回到澹台府,天色將黑。
岑兒忙了一下午,竟然還是精神抖擻,收拾了一番之後,又去後廚忙活了。
陽靈犀將竺飲清扶到了房里,與她說了一會兒話,就去後廚找岑兒去了。
過了一會兒。韓束將馬車里的衣物送了過來。
竺飲清見他放下東西要走,忽然起身叫住他。
「將軍……將軍他不在府里嗎?」遲疑一瞬,竺飲清還是將這句話問了出來。
韓束溫聲答道︰「將軍今日進宮去了,一直沒有回府。」
「哦。」竺飲清點點頭,不再多問。
韓束見她神色不對。張口問道︰「姑娘可是有事要找將軍,屬下可以派人去宮門口等將軍。」
竺飲清連忙搖頭︰「沒事,沒事,你不要告訴他我問過他。」
「姑娘,這……這是何故?」
韓束這幾日來得少,並不知道澹台肅珩與竺飲清之間的事,此時見她如此,很是疑惑。
竺飲清不知怎麼答他,只低下頭不發一言。
「姑娘,」韓束喚了她一聲,「出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事,」竺飲清抬起頭來,「因為我受傷的事,耽誤了將軍好些日子,我不想再煩擾他。」
韓束聞言,爽朗地笑了笑︰「姑娘不必擔心,只要是姑娘的事,將軍都很樂意,又怎麼會是煩擾?」
竺飲清面色一紅,訥訥說不出話,可韓束卻不管她是何表情,繼續說道︰「不過姑娘這次受傷,倒真是苦了將軍,屬下跟了將軍這麼些年,還從沒見過將軍擔心成那副樣子,恐怕也只有姑娘能讓將軍這樣了!」
他說得爽快,卻不知這些話讓竺飲清心里更加酸苦。隱隱地,她覺得自己實在很無情,怎麼就那麼急著對澹台肅珩說出那些話了?其實不用韓束說,她也知道他必然是擔心壞了,否則又怎會憔悴清減成那個樣子?
「韓將軍,」竺飲清吸了口氣,認真地看向他,「你說句實話,你有沒有覺得我留在府里,對你們將軍是件壞事?」
「姑娘?」韓束一驚,不知她怎會突然繞到這個問題上,一時不敢作答,只怔怔地望著她。
竺飲清哂笑著,垂眸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你難道沒有覺得我是個麻煩?沒有覺得我遲早會連累你們將軍嗎?」
「這……」韓束面露為難,想了許久才道,「相府的事已經解決了,想來將軍和姑娘都沒有更厲害的敵人,姑娘的身份也許可以成為永遠的秘密,而且有將軍在,一定會將姑娘保護得很好,應該不會有事的。」
「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沒有想過萬一嗎?」竺飲清眉頭皺得更深,「萬一某一天,我們不想看到的事發生了,那麼你們將軍的一切都會……被我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