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歡一愣,馬上停住腳步,低頭一看,摔倒的這位正是剛才在面館街頭的黑幫臥底,廖遠!
此刻,他整個人好似血葫蘆一般,從頭到腳至少有幾十處刀傷,衣服都碎成一條條的,地上的雪很快便被鮮血染紅一片。
他滿頭滿臉都是傷口,頭皮都被劈開,露出白森森的頭蓋骨,要不是他的衣著沒變,葉承歡一準認不出來。
他慢慢伸出手,死死抱住葉承歡的大腿,嘴里含混不清的道︰「快……快報警……」
葉承歡猶豫了下,一動沒動,剛要開口說話,胡同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只見一大幫握著砍刀的男人,一陣風似的沖到眼前,二話不說,對著地上的男人舉刀就砍!
霎時間,血光橫飛,幾刀下去,那個男人便再不動彈了,刀子還是不停的往他身上招呼,比屠宰場還要來得殘忍。
「都停了吧。」隨著一個聲音,那些刀手們這才收手,從人群後面走出一個人,身上披著黑色風衣,一頭短發染成白色,精瘦的臉頰凹陷進去,仿佛刀削一般,整個人透著一股子陰冷氣,讓人隨便看一眼都有點不寒而栗。
那人用腳踢了踢廖遠的身子,沒有反應,等確認他死定了後,才把目光轉到葉承歡身上,緩緩道︰「你們認識?」
葉承歡苦笑,他從不怕事,怕的是麻煩,可這種事還是偏偏喜歡找上自己,地上這位死哪兒不好,為什麼偏要死到自己跟前。
他搖搖頭︰「不認識,剛好路過。」
那人冷笑一下︰「是嗎,路過的人多了,他為什麼偏要倒在你面前,別告訴我只是巧合。」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這麼巧,就算你不想听也沒辦法,除了巧合之外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那就不用解釋了,你陪他一起死吧!」那人猛然道。
葉承歡眉毛緊了緊,隨即又舒展開來,他可不是嚇大的,事實上,敢嚇唬他的人十有都比地上的倒霉蛋死得還慘。
他不想惹事,但也從不怕事,听到這兒,他露出一絲不屑的笑︰「你們為什麼要殺他?」
「哦?你既然這麼問,說明你們一定認識。好吧,我可以告訴你,命令是我們幫主下的,他早就看出這小子有問題,天龍幫屢次被人抄了後路,走漏了消息,就是因為他。這次,這次天龍幫要收一批貨,幫主有意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果然,到了出貨的時候,兄弟們被警察抓個正著。這件事事先只有幫主和他兩個人知道,要不是他向警方走漏風聲還能是誰!這麼多年,這小子藏得夠深,幫主和兄弟們都被他騙住了,要是不殺他,天龍幫以後也不用混了。」
「你們連警察都敢殺,就不怕警方會報復麼?」
「報復?哈哈哈哈……要是怕這怕那,天龍幫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是警方逼出來的,我們這麼做也是讓他們看看,天龍幫不是好惹的!」
葉承歡點點頭︰「沒想到在燕京居然還有這麼囂張的幫派。」
「這話說對了,要想在燕京立足,沒有點兒手段是不行的,天龍幫之所以有今天,就是憑著一個字︰狠!」那人拍了拍頭上的雪,大喇喇的一指葉承歡︰「好了,你想听的都听了,現在還用我費事麼,不想和他一樣就乖乖的跟我們走,要是能提供點兒有價值的東西,說不定我們老大心一軟會放你條生路。」
葉承歡歪歪腦袋︰「我說我和他認識了麼,你是聾子還是傻瓜?」
那人听了這話勃然大怒,居然還有人敢耍他,天龍幫頭馬白頭翁可不是紙糊的。
「你他媽找死!給我砍死他!」白頭翁一揮手,身後的那幫刀手嘩啦一下,揮刀沖來。
葉承歡低頭吹了吹手里的煙灰,等到第一道刀光劈到眉頭上時,他上身不動,陡然把右腿筆直揚了起來,一個凌厲如風的高劈腿劈到那人頭頂,就好像劈到一根朽木樁子,把他直接給劈趴在地。
一側臉,又一把鋼刀貼著他鼻子尖砍下,很清楚的看到寒電般的冷鋒中,裹挾著幾根斷發,悠揚飄落。
葉承歡一把抓住那人手腕,稍稍費了點力氣,便把他整個掄了起來,在人群里掄了半圈,就砸到五個,再掄半圈,又砸到四個,眨眼間,地上就多了一片人!
這幫人自從打娘胎出來,就沒見過拿人當武器掄來掄去的,一時間嚇得退後。
葉承歡不緊不慢的月兌掉外衣,里面只穿著件單薄的黑色圓領緊身衣,隨手一揮,外衣便飄了出去,不偏不倚,剛好掛到路邊的廣告牌,掛得整整齊齊,好像服裝店里的展示品。
「你小子干什麼?」白頭翁怒道。
「那件衣服很貴的,我怕不小心沾上你們的狗血。」葉承歡靜靜的說道。
白頭翁怒喝一聲︰「你們都傻了,這麼多人干不掉一個,給我上!」
眼看著那幫人再次涌上來,葉承歡皺了皺眉,好久沒嘗過血腥味了,對那種味道都有點兒淡漠,今天看架勢要是不殺幾個恐怕他們不會善罷。
他揚起拳頭,一拳打在迎面沖來的一人胸口, 嚓一聲,也不知碎了多少器官組織,那人的刀飄在空中,身子一動不動,鮮血從鼻子、眼楮、嘴里一並噴出,然後才緩緩倒下。
在那人倒下同時,葉承歡抓起他的手臂,往上一揚,眾多鋼刀劈砍交錯在一起,頓時濺出無數火星。
他在人群中一個兜轉,以極快的速度用手指在每個人手背上彈了一下,啪啪之聲不絕于耳,各種閃亮的鋼刀頓時月兌手而飛。
傳奇的速度!傳奇的指法!
好幾個在還未完全領略之前,便已沒了知覺。
葉承歡一拳打飛一個,一腳踢飛三個,一個肘擊把一個倒霉蛋生生撞出視線,貼著雪地,從馬路這邊一直滑到對面,撞上牆後飆出一口鮮血,歪著腦袋再也不動彈了。♀
軍人教科書式的實戰打法,加上神州古武的駁雜素養,葉承歡根本不用開掛,便把那幫人打得七葷八素。
盡管葉承歡已經做到極端仁慈了,但雪地里有的人在翻滾,有的人在申吟,有的人干脆毫無動靜,生死不明。
打架這種事,過去對他來說,就和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不要說打架,殺人都是如此。
自從回到神州,經歷種種,來到維多利亞找到家一般的感覺之後,他骨子里的那種殺伐之氣已然消弭很多,作為黑暗風暴的首領,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都越發不夠格了。
事實上,之所以回到神州,原因十分復雜,至少其中有一點就是他厭倦了那種殺伐生活,血腥味已經聞得要嘔吐,他只想給自己找個有氧氣的空間。
等葉承歡一轉身,直眉瞪眼的出現在白頭翁面前時,嘴角的那一道邪魅弧度,竟是如此的涂炭生靈!
大雪紛飛,漫長的街道上只剩下葉承歡和白頭翁還站著,其余的人則倒在各自的血漿里,分不清天下上的是雪,還是血!
「其實你早想除掉廖遠了,因為他是幫派的二號人物,只要他活著,你就永遠被他壓一頭,對吧?」葉承歡問道。
「你到底是誰?」白頭翁出道七年,幾百人的幫派火拼不下十幾次,最有名的一次是在三年前,靠一把開山刀愣是將一條街的小混混砍個落花流水,從此聲名鵲起,被人稱為天龍幫的頭牌打仔,別人是靠手段、靠伎倆,他則完全靠拼命才得到今天的位子。
干黑道這行,任何一個幫派都是如此,幫派里的二號人物幾乎能和老大並駕齊驅,因為干黑道就等于在刀尖上跳舞,老大表面風光,實際上卻更容易掛掉,腦袋系在褲腰帶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摘走。
仇殺、暗殺、內訌、反水這些元素實際上遠比電影要復雜得多。
老大一死,那麼二號人物馬上成為下一任首腦,所以好多聰明的幫派,都會盡量讓老大和老二減少接觸,避免被人一鍋端的風險。
白頭翁在天龍幫是個人人畏懼的狠角色,就連幫主天龍都敬他三分,他在幫派內外的名聲遠遠超過廖遠。
天龍之後是廖遠,廖遠之後才能輪到他,可幫主和廖遠都正當年,天知道他白頭翁能不能活到他們都掛掉的時候。
就好像一部電影里的台詞︰「三年之後又是三年。」白頭翁對廖遠的嫉妒和恨,甚至都超過了敵人。
可廖遠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深得天龍的信任,根本找不到半點兒差錯,這讓他無從下手。
白頭翁相信越是表面上完美無缺的人,背地里就一定有大問題,他很早之前就把廖遠身邊的人買通,暗中盯著他一舉一動,希望能找出蛛絲馬跡。
果然,最近天龍幫流年不利,幾次買賣都被警方抄了後路,幫派里損兵折將,名聲掃地。
一番明察暗訪下來,白頭翁終于抓到一個重大信息,就連他都沒想到,那個天龍幫的二號人物,幫主最器重最倚重的人,居然是警方的內線。
他暗暗的派人在廖遠的住處外蹲點觀察,到後來居然跟電視劇學,去刨廖遠家門口的垃圾桶。
功夫不負苦心人,終于被他從垃圾里找出一張撕碎的紙條,拼在一起後,上面寫著聯絡地點和時間。
其實,廖遠在面館接頭的整個過程,都被他的人一絲不落的看個清楚。
白頭翁大喜,馬上將事情的前前後後告訴幫主天龍,證據確鑿,天龍看後大為光火,馬上派他帶人一面去抄廖遠的家,抓他的家人,另一面則派白頭翁去抓廖遠。
實際上,天龍並沒下死命令,畢竟事關重大,廖遠怎麼說也是幫派的二號人物,草草處死的話也不好向兄弟們交代,他想把廖遠抓來,當著所有兄弟的面好好質問一番。
沒想到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白頭翁表面上答應好好的,其實早就打定主意,這一次決不能給廖遠翻身的機會,只要抓到他,就地正法!
至于如何向幫主交代,他完全可以找出好多種理由,這一點根本不是問題。
本來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自己帶來的馬仔就被人家悉數干倒,就算拍電影也不帶這麼離譜的。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剛才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放著那麼多路人甲不去招惹,偏偏招惹上一位隱形高手,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副爛攤子,和一個根本不可能戰勝的對手!
要不是被那家伙惹上身,葉承歡也不想給自己扯一身官司,他不是執法者,也不是什麼諸邪不侵的漫畫英雄,頂多算了個現場目擊者。
剛才那一part玩得也夠瞧了,一幫黑道分子被他打得滿大街都是,他可不想等警車過來,再惹一身騷。
「我一秒鐘可以殺你三次,不過我還是要留你收拾這副爛攤子。」葉承歡從廣告牌上拿下外衣,隨便披在肩上,剛走出幾步又回過身來,對白頭翁道︰「別以為染個白毛就是黑社會了,西西里島的黑手黨每一個都比你有禮貌,從不欺負當地老百姓。哦,對了……」他從口袋里模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扔到地上,「這是他們的醫藥費,剩下的你替我墊上,就這樣了。」
說罷,他踩著積雪,以欣賞雪景的速度,不緊不慢的走遠了。
白頭翁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了有好久,全身都是雪,看著地上那張十塊錢鈔票,感到一種深深的刺痛感。
堂堂的天龍幫居然在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就被人侮辱了,而且侮辱得還那麼徹底。
他攥緊了拳頭,看著大雪紛飛中模糊的方向,心里不停盤旋的只有一個問題︰那人是誰,他到底是誰!
出了這條街,便與迎面開來的三輛警車擦身而過,葉承歡不想惹麻煩,裹緊衣領加快了腳步。
好在這次走出不遠,便搭上了一輛出租車,車子剛剛啟動,電話就在口袋里震動起來。
拿出手機看到一個熟悉的號碼,後視鏡里那張血腥味還未消散的臉頰,露出幾絲愉快的笑意。
來電的不是別人,正是好久不見的丁香小可愛。
拿起電話,還沒等開口,便听到一聲柔柔媚媚的「老公」,這一聲叫得他渾身打個大大的冷戰,一直癢到心底,別提多舒服了。
「小可愛,你可想死我了。」葉承歡一身舒暢道。
「老公,我也想你。」
「想我為什麼一直不給我聯系?」
「你知道的,來到燕京後要做好多事,所以一直沒抽出時間。老公,你可不許生我氣。」
「本來挺氣的,可一听到你聲音,就什麼氣都沒了。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我打電話也是想見你,就是不知道你這個大忙人方不方便過來。」
「快省省吧,我是天下第一閑人。」
「你來燕京不是出差公干麼?」
「沒錯,不過具體事情都由我上司去做,我只負責背後指導。」
「你們到底誰是上司,哪有下級指導上級的道理?」
「上級就一定比下級強麼,她把雞蛋還笨,跑個腿打個雜還行,要是沒我指導,什麼事也做不成。」
「呵呵,你就吹吧……我在八大碗酒樓等你,對了,記得來時買件像樣的禮物。」
葉承歡一愣,丁香從沒找自己要過禮物,今天這是怎麼了?
兩人甜蜜兮兮的說了幾句情話,才在電話里吻別。
葉承歡尋思著給她沒什麼禮物,丁香如今儼然是龍都黑道的霸主級人物,身邊什麼名貴的東西沒有,這個禮物著實有點兒犯難。
開車的是位女司機,見他皺著眉頭發呆,笑道︰「是不是不知道該送女朋友什麼才好?」
「嗯。」
「這還不簡單,她平時喜歡就送她什麼嘛。」
葉承歡苦笑,她平時喜歡砍人,難道還要送她把刀麼?
「可以定制禮物給她哦,像是刻著她名字的項鏈、手鏈,音樂盒、水晶擺件。這樣的禮物很有創意、也很有紀念意義。還可以送一些可愛的玩偶女圭女圭,女孩子麼,對于這些玩偶女圭女圭從來不都嫌棄多。如果你女朋友是文靜類型的,就送一本書給她,沐浴在午後陽光下,一杯咖啡,一本書,看著扉頁上你寫給她的情話,肯定會死心塌地的愛你。你也可以考慮自己動手做一件禮物也不錯嘛,像是手繪的t恤、鞋子、不同材質的賀卡什麼的。其實女孩子都是很好哄的,只要她真心喜歡你,你送什麼她都喜歡。」
女司機東拉西扯,一副感情專家的樣子,不過最後這句話倒是滿有道理的。
葉承歡從不喜歡按常理出牌,丁香也不是個愛循規蹈矩的女人,女司機的話雖然大部分比較水,但還是觸動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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