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芮北年的假設
芮北年回b城至今,已過去一個半月了,這段時間他一直抽不開身,待忙完手頭上的活已近年關,去寧城的打算只能先放下,何況葉家堅持不再治病,就算他去了也無濟于事。
但他並沒有因此忘記葉禹凡,相反,他還對這個少年的病癥耿耿于懷。有關「兩個人」的猜想讓芮北年魂不守舍,還有那個他通過催眠挖掘出來的「夏肖川」……
芮北年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一個人身體里會同時存在兩個人,他想過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的雙重可能性,甚至還曾懷疑葉禹凡是否可能在欺騙自己,也就是說,葉禹凡通過人格分裂為自己塑造了「夏肖川」這麼一個角色,在催眠的時候出來混淆他的判斷。
這情況並非不可能。
在芮北年師從埃里克爾期間,芮北年曾嘗試催眠他的老師,但從未成功。他經常不知道埃里克爾是在什麼時候識破了他的意圖,卻不立即揭穿,而是假裝進入被催眠的狀態,這個時候被催眠者無論說什麼話都是不可信的,而且還可能在此過程中反將催眠師催眠,讓對方產生「震驚」、「恐懼」等情緒,繼而知難而退。
但這種情況實現的前提必須是被催眠者擁有比催眠師更高的敏銳度、識別力、精神力、心智以及強大的系統催眠知識,否則很有可能會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面。
可葉禹凡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就算他成績再好,各方面再優秀,心智也只有十五歲,所以芮北年立即就推翻了這個猜想。
這段時間,芮北年和不少同行討論過葉禹凡的病情,當然,為了保護病人的,所有討論都是在假設的條件下進行。
大部分醫師覺得芮北年做出的病案假設是無稽之談,只有一個同事聞言後說了句「這個好像穿越啊」,芮北年的思緒緊繃了那麼久,這時听到有人跟他開玩笑,不由放松了許多,便就著這個話題和對方編談起來,兩人還討論了一個人如果被另外一個人「穿越」可能導致的精神癥狀。
可聊著聊著,芮北年忽然發現葉禹凡的病情與這個「玩笑」可能導致的情況驚人相似!當他一臉凝重地起身時,那位同事還模不著頭腦,心道芮醫生不會是真信這些玩意兒吧!
為什麼不可能?
國外已有相關紀錄片驗證靈魂存在的可能性。譬如有一個現實例子,是說一個嬰兒剛出生時擁有他爺爺的部分記憶,他甚至會下意識地說出他爺爺的口頭禪,但他的爺爺在他出生前不久就已經去世了。他的親人都相信嬰兒是他爺爺的轉世,然而隨著孩子的成長,他的靈異行為在慢慢減少,但性格上和他爺爺的相似點卻在逐漸增多,這些若解釋為基因影響可能會更有說服力,但也可以理解為逝者的靈魂與新生者的相融合,或是被消化了。
此外,也有研究表示,催眠能喚起一個人前世的記憶,即有關「轉世重生」的說法,但正常情況下,活著的人是不會在清醒時出現前世和今生雙重人格現象,因為他們總歸還是同一個人。
葉禹凡的情況,顯然比上述的更復雜!
芮北年假設夏肖川真的存在,他的靈魂穿越到了葉禹凡的身體里,並擁有前世的記憶,聲稱自己是畫家,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沒有繪畫細胞的葉禹凡會忽然開始畫畫!而且,被穿越的假設也能解答葉禹凡發病前沒有任何潛在癥狀的問題!
……
盡管上述推斷在內行人眼里莫名荒唐,芮北年卻豁然開朗!
為什麼自己得知葉禹凡身體里有兩個人的情況時,會覺得震驚而不可置信,為什麼自己潛意識想去尋找「夏肖川」這個人時,會覺得那麼詭異而輕易放棄——這些,都有了解釋!
因為自己當時陷入了思維定勢,鐘岳仁也一樣,他們一直在用傳統方法,根據葉禹凡的經歷、性格和病癥在找原因,企圖用已有的醫學名詞來分析這一切,當然一頭霧水!
芮北年興奮得顫抖,的確,沒有任何科學依據能證明靈魂的存在,更別提「穿越」一說,但葉禹凡的情況可能會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現實例子!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寫下一列在此假設下還有待驗證的疑點。
首先,夏肖川的出生日期。
被催眠時,夏肖川曾說過自己死于1984年,32歲。這個年齡一般都會是死者死時的年齡,一個人去世後,我們總會說某某享年幾歲,而不會再去加上他死後的年歲。而且夏肖川是畫家,若他的年齡要算上死後的15年,他死時才17歲,很少有17歲的少年會自稱自己是畫家的,所以夏肖川極有可能出生于1952年六月初六。
其次,夏肖川是何時重生穿越的。
假設他死後立即重生,他在之前的十五年里是否還有其它的宿主?
若葉禹凡身體里的夏肖川是第一次重生,那他的靈魂在死後的十五年里做了什麼?沉睡嗎?像游魂一樣四處漂泊?這些都是需要通過夏肖川本人才能得到答案。
再次,夏肖川自稱畫家,並使用葉禹凡的身體開始畫畫,為什麼之後又否認自己所畫的畫?
難道,夏肖川和葉禹凡的靈魂進行了融合?
……
芮北年被自己大膽的推斷震驚了——沒錯,在兩個靈魂相互影響的情況下,葉禹凡才會做出似是而非的回答,而且會經常自我懷疑,自我否定!如此也能解釋一開始鐘岳仁診斷出來的「人格分裂」,以及後續出現的「精神分裂」!
因為他們從一開始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向兩個互相擁有對方特性的兩個人在發展!如果這種情況繼續,說不準在不久的將來,就會變成一個完整的靈魂,即完全正常的人!
芮北年心中一緊,立即給鐘岳仁打了個電話,他知道自己所擁有的時間可能不太多了,好不容易抓到一絲線索,他不能再坐以待斃!
當鐘岳仁得知芮北年的意圖後,有些為難︰「這恐怕不妥吧……」芮北年想問他要葉禹凡所畫的那23副畫!
「你就把那些畫掃描下來發給我吧,我絕對不會跟任何人透露作畫的人是誰,以我的醫德發誓!」
鐘岳仁哭笑不得︰「你的醫德是要用我的職業操守來交換嗎?」
「學長!」芮北年使用人情攻勢,「你是把我陷入這種狀態的元凶啊!」
鐘岳仁糾結了,他非常了解這個學弟的性格,一旦認定某事絕不會善罷甘休,而且為了達到目的會使用一切手段,他能有今天的作為和成就,正得益于他變態又執著的性格!
而自己,也的確欠了他的人情呢……
「好吧,看在我們多年……」
「謝謝,你盡快復印出來寄給我。」
果斷的掛機聲讓鐘岳仁嘴角抽搐︰媽的,話都不讓他說完!
幾天後,芮北年就收到了鐘岳仁的掛號信,事後鐘岳仁又打電話過來叮囑芮北年不要透露病人的任何私人信息,可惜收到的畫只有九張,據說,原本是有二十三張的,但葉禹凡畫完畫的那天早上自己發狂毀了兩張,葉父也只帶了一部分過來。
將就吧,有總比沒有好,芮北年想。
看畫,芮北年可能不在行,可這個社會里懂畫的大有人在,光他的社交圈里就有不少附庸風雅的「藝術家」,不過他可不想找這些人。
在手機里翻了一會兒,芮北年撥通了一個號碼。
「小鳥兒最近怎麼樣?」
「臥槽又是你個變態!」接電話的人,是b城社交圈有名的官家二少,官鳳鳴。
「呵呵,」芮北年在電話這頭輕笑著,問,「怎麼了,還沒忘了我?」
「滾!你這禍害不是在國外嘛!滾回來干啥?」這個官鳳鳴,正是鐘岳仁印象中那位差點被芮北年催眠掰彎的可憐家伙,被催眠後的一段時間,官鳳鳴幾乎天天給芮北年寫情書送玫瑰,只差拎著聘禮去芮家提親了。後來回過神,對芮北年恨得咬牙切齒,芮北年卻在那時拍拍出國了。
芮北年︰「我這不想你麼,想你當年一天給我送一束玫瑰花啊,怎麼,有了新歡就忘了初戀?」
「尼瑪啊——!」糗事重提,官鳳鳴沒什麼好口氣,一番罵罵咧咧後,卻也無可奈何。
他和芮北年是發小,家里也相互認識,兩人因為年齡相仿從小玩到大,交情自然不淺。只是芮北年從小陰險月復黑,事事強他一籌,後來還去學心理學和催眠,變得愈加恐怖!
「有屁快放!廢話少說!」官鳳鳴對這個人真是又恨又怕,還夾雜著那麼一絲讓他惱怒的情愫,但罵歸罵,他對于芮北年的求助卻是從來沒有拒絕過。
芮北年開夠玩笑,切回正題︰「你給我介紹個懂畫的行家來,我手頭上有幾幅畫想找人幫看看。」
官鳳鳴︰「行家?我不就是嘛!」
官家祖輩是做名畫古玩買賣的大家族,商史可追溯至清末,後因六十年代的歷史原因,家族經濟體系分崩瓦解,後代們拆分家產逃亡海外,唯留官鳳鳴父輩這一支苟延殘喘。
熬過那段最艱難的時期,官家拉了一桿盟友東山再起,改炒國畫和當代畫作發家,現已是國內藝術商中的巨擘,專司當代藝術品收藏、展銷與拍賣方面的活動。
官鳳鳴是官家再度發家後的第一代,不過他上頭還有幾個兄姊,他大哥官林運比他大了整十七歲,現在是官家的掌事人。官鳳鳴出生後,官家的家業已經有了雛形,所以他基本上沒吃過苦頭,也能算是個不折不扣的「二世祖」了。
作為一代麼子,有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大哥,還有兩個能力卓絕的姐姐,官鳳鳴本人沒有一點來自繼承家業的壓力,他從小吊兒郎當,玩世不恭,讀書時絲毫沒有上進之心,前期家里人還管他較嚴,後來官林運的兒子官鴻澤漸漸長大,各方面出類拔萃,遠勝他這個縱垮小叔,官家人也就對他放之任之。從大學混了個文憑出來後,官鳳鳴就跟著他二姐幫家里做點事,不過丙北年心里清楚,這貨就是個繡花枕頭爛草包,本性倒是直爽善良,但做事一點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