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賬單遞來的還有一張名片,雷述看一眼上面的名字,「仇于凱?」細思幾許,輾轉問那服務員,「仇先生現在人呢?」
服務員道︰「仇先生在二樓包間。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
雷述回頭看唯伊,她正怯怯地站直身子,頭垂得很低。
「仇于凱呀……」雷述沉吟道,「走吧,跟我一起上去問候一聲。」
不等唯伊反應,便順勢手臂一抬,勾住了她的肩頭 。
被他這樣帶著走,唯伊的腳步如灌了鉛一般,寸步艱難,覺得來時那長長的樓梯走起來竟是這麼短暫,她還沒來得及平復胸口的起伏,人已隨雷述到了二樓包間。
此間不似三樓,格調甚為雅致,門前一扇屏風上繪制的是白珠玉蘭,旁襯的娟秀小字書上一首劉敏中的詞,內間布置也是簡潔,透著君子風情。
仇于凱坐南朝北,雷述與唯伊進門時,他一抬頭,臉上閃過訝然之色,忙起身,「雷公子!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坐!鸞」
與之同桌的,還有一位窈窕女子,聞聲跟著回頭。
女子樣貌平平,眉眼彎彎的笑著,卻有一份別樣的可愛。
雷述見此,客套道︰「應該的應該的,听到您在這兒我當然得上來問候一下!」
兩人握手之際,仇于凱還不忘為他介紹身旁的女人。
說這是江城戈雅家居董事長的妹妹沈久年,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江城商會的新成員,繼而伏在雷述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雷述眼前一亮,上前與沈久年握手,道一聲「久仰」,又對仇于凱說︰「原來仇先生這里也在請美女吃飯,我不管,您一聲不吭的結了我的帳,您這桌,必須我來付!」
仇于凱笑著,細長的眉眼眯成一條線,在唯伊身上已經繞了許多圈,末了,並不推月兌雷述的盛情,說道︰「是我太沒眼色了,當時只在櫃台前看到雷公子來吃飯,竟然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內情,得罪得罪!」
說著,請雷述和唯伊入座。
唯伊的步子幾乎是一寸一寸挪過去的。
到跟前,沈久年倒是熱情,親自為她置雙筷子,還問她要不要來些紅酒,唯伊忙搖頭擺手說,不用了。
酒,不敢喝。
仇于凱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突然說︰「這位唯小姐,我們可是又見面了。」
唯伊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還沒等開口,雷述倒先問起來,「怎麼?你們二位竟然有淵源?」
雷述笑望著唯伊,只道了上次在半島酒店吃飯的事情。
唯伊卻不敢松一口氣,這人的存在就像一枚定時炸彈,她永遠不知道他會在哪一刻將她最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公諸于眾……
餐飯結束後,仇于凱問雷述下一場趕哪兒。
雷述笑攬著唯伊的肩說︰「飯桌上酒喝的不盡興,等會不如去酒吧轉一圈?」
仇于凱在他的臉上和唯伊肩頭上來回掃了一下,輕輕笑道︰「趕巧兒,這會兒我們戎總在忘川城包了房間,雷公子想喝酒,不如一塊兒去?」
雷述甚至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一口就應下了!打電話叫退了剛剛約好的人,便同仇于凱一道去提車,唯伊則戰戰兢兢的和沈久年站在小苑居門口等候。
涼風刮過領子,凍得她她雙腿直打顫。
沈久年拿自己的紗巾給她擋一擋風,不停的問她,「你還好吧?」
唯伊突然握住沈久年的手,像握住了救命稻草,「沈小姐,我想先走一步!您能不能一會兒幫我向仇先生和雷總解釋一下!」
沈久年先是一怔,而後竟是彎眉一笑,拍拍她的手背,說︰「你怕雷述麼?怕什麼?等會兒見了戎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他不敢對你做什麼的!」
唯伊一怔,看這女子無邪的笑,竟有些後背發涼。
沈久年眼底彌漫的笑意之下分明將什麼都看透了,可她看不透的,卻恰恰是唯伊此刻心底最深的恐懼。
唯伊仍是怕,不是怕雷述,而是怕一會兒要見到的戎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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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久年的手就這樣一直按在唯伊的手背上,仇于凱開車過來,看到這一幕,便笑了。
「我們這才剛走五分鐘,你們倆小姐妹就這麼手拉手要好上了,女人之間的友誼還真是容易建立!」
雷述在其後,聞言接道︰「女人之間的友誼容易建立,也容易崩潰!」
沈久年嘟起嘴,有些不滿,「雷公子,您可別拿那一套大男子主義的價值觀來評價女性之間的感情,很傷人的!」
俏丫頭說俏皮話,雷述被她反駁,倒也不尷尬,反而覺得她就該說這話的人!
過了會兒,沈久年又說︰「雷公子,你的女伴凍得瑟瑟發抖,你怎麼也不體現一下紳士情懷呀?」
雷述這才反應過來,看向立在風中顫抖著的唯伊。
原本就是好皮膚,在夜燈下,面如白玉,眼中含著似有若無的晶瑩。
——楚楚動人。
雷述倒是生平第一次用這麼文縐縐的詞來形容人。
想著,不覺笑了起來。
他長臂一攬,便把唯伊拉到自己跟前,下一刻,月兌了自己的西裝外套罩在唯伊身上……
接著,四人兩車向忘川城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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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正遇上海城最擁堵的時刻,唯伊慶幸,她終于不用擔心雷述再開出120碼的速度最後車毀人亡了……
只是一路披著這人的衣服,嗅著不屬于自己的陌生氣息,實在難熬。
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那天她替秦安擋下那一盆水,男人溫暖的大衣遞過來,包裹住她,暖意籠罩了整個身子……然後,思緒到這里,就被她生生掐斷了。
她覺得她現在是因為害怕開始胡思亂想了,沒有絲毫底線!
她開始整理心情,等到大腦不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後,卻又開始緊張,緊張的,心跳都快不受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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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堵車所賜,仇于凱的車在前,將雷述的蘭博給甩掉了。
他打電話給雷述,說了房間號,還特意調侃說,堵車不算壞事,能讓雷公子和唯小姐多一點兩人空間。
掛了電話後,沈久年罵他道︰「就沒見過你這麼可惡的!明明看出來了人家小姑娘是被那姓雷的強迫的,還故意調侃人,把人弄得話都不敢說!」仇于凱手臂輕抬,刮了下沈久年的鼻子,笑說︰「你懂什麼呀?不都說女人最會看女人麼?你不覺得她都是裝的?你不知道,那女的,以前找過戎靳北,現在又黏上雷述,多厲害的人呀!其實我也特不明白,你說她怎麼抖得那麼像回事兒?是跟名演員呆在一起久了學的?」
沈久年把他的手揮到一邊,「你就這麼不要臉吧!還詆毀人!」
「嘖!你怎麼不信呢!」仇于凱拍了一下方向盤,說,「你等著,等會兒她和姓雷的見了戎靳北,你就知道了!」
到了東區,車流量漸漸減少,仇于凱的車沒多久就到了忘川城。
按著戎靳北說的房間號,仇于凱同沈久年進到里面。
見偌大的豪華包間內,燈紅酒綠,卻獨有一抹人影枯坐在沙發喝著酒,包廂內正放著一首粵語歌,歌詞煽情地唱著「盼望我別去後會共你在遠方相聚,每一天望海,每一天相對,盼望你現已沒有讓我別去的恐懼,我即使離開,你的天空里……」
那人听到「有日有夜有幻想,無法等待……」的時候,也無法忍受了,手里的杯子砸向LED屏上,罵道︰「這他媽是誰點的歌!給我換了!」
仇于凱急忙拿過遙控器,換了一首悠揚的輕音樂。
平時喜怒不顯的人,因為幾瓶酒,暴脾氣上來了,惹的旁人都得小心翼翼的。
沈久年在仇于凱旁邊,沖他吐舌頭,「什麼情況呀?我們似乎不太適合來吧?」
仇于凱攤攤手,嘴巴張了張,打了句啞語後,便坐到戎靳北身側。
沈久年立在原地皺眉頭琢磨了一下他的嘴型,怎麼覺得像……亡妻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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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于凱也沒想到他還未到,戎靳北就一個人喝了個酩酊大醉。
桌幾上,光空了的拉菲就有四五瓶,不知道是不是全下了他的肚子,但看戎靳北的臉色,還真不像是喝醉的人。
連古人都說,借酒消愁愁更愁,看看這人,一點醉態都沒有,哪能消得那份愁?
仇于凱說︰「戎總,我把久年給你帶來了,你好歹也看人家一眼呀!」
戎靳北抬了抬頭,星眸在沈久年身上掃了一圈,招手說︰「你過來。」
男人臉皮真好看,眉峰凌冽,唇紅齒白,只有眼底的漩渦泛起酒意。
沈久年看著他,嘴角咧開,坐到他身旁,俏生生道︰「可算見到你了!再得不到你的回復,我回去要被我哥笑話死的!」
戎靳北閉著眼楮笑,今天他的笑與平時不一樣,似乎更坦白,更明朗。
他說︰「急什麼,等沈董的兒子出生了,我把合同送過去當賀禮……」
沈久年笑吟吟道︰「那這份賀禮還真是大!值三個億呢!」
耳邊銀鈴一樣的笑聲鼓吹著耳膜,戎靳北眼楮不由得睜開一條縫,將女人嬌俏的模樣印在眼底。
腦子里很多東西蹦出來。
人,和事,以前的,和最近的。
想到前幾天戎菀青來接王邈回家時說,給他介紹一個女朋友。第二天就把女人帶到了家里,他看了,模樣好,家世好,性格開朗,會來事兒,可吃了兩次飯後,就覺得無趣,心里莫名的煩。女人電話一遍一遍地打來,他干脆轉給了顏平。
又想到以前上學的時候,在學校里看年輕姑娘的臉龐明麗,身形漸漸飽滿,夜晚,會有奇怪的想法產生,心口空著,有可心的人靠近了,就變得圓滿,離開了,就再變得空虛。
還想到不知道在那本書上看到這樣一句話,說上帝造人時,取男人肋骨為女人,血連肉,肉連骨。他想,既然是肋骨,難怪有一天被抽出來了,會那麼疼……
沈久年被他盯得有些發窘,向來大膽的女孩也有些雙頰發熱,她輕咳一聲,轉過臉來。
戎靳北全然不在乎她的反應,眸子不動,像是仍看著沈久年,又像是早就走了神。
這時仇于凱說︰「我在小苑居看到雷述了,上次和他們公司談的事情,現在還沒下定論,我就自作主張地把他請過來了,人估計等會兒就到。」
戎靳北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動了動,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仰頭,喝盡了。
仇于凱想著,不如說些事,讓這人心情好一些吧,不然等會兒客人到,也是尷尬,便笑道︰「當時雷述吃飯,還帶了一個女的!你猜那是誰?」
他自問自答,「秦安的小助理,就是那個唯伊。真沒想到,那時候戎總你來海城時,忘川城的賣酒女,才沒倆月,就爬到雷述身邊兒了!」
听仇于凱這樣說,沈久年才終于明白為什麼仇于凱見到唯伊的時候會是那般鄙夷,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
賣酒女?
她想了想,不能想象。
而仇于凱說著這段話時,一直在觀察戎靳北的反應。
意料之外的,沒能看到習慣風月場的戎總調侃的笑,反而覺得這人臉上的溫度正在降低。
他細想了一下,覺得那天發生的事可能真的和他猜的一樣。
男人在金錢和女人上,都有天生的佔有欲。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接下來,可真的要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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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真的沒有選擇余地時,人慣性的就會想要破罐破摔,堵車的半個多小時里,唯伊也算想明白了,听天由命吧,她把自己弄的不自在,只會讓別人看了笑話。
可想是這樣想,真進了門,看到那天晚上帶她的女經理熱情迎上來,唯伊下意識就往雷述身後躲了躲。
她今天化的淡妝,不似那日的濃艷,身形也全裹在雷述的西裝外套之下,那女經理雖好奇雷述帶來的女人是誰,卻也不敢直接打量,望了幾眼,看不清,也就作罷。
她僥幸逃過一劫,便掂量著一會兒見到戎靳北時會是什麼情景。
根據她的觀察,她覺得戎靳北雖然看模樣不拘一格,很隨性,卻也是個好面子的主,她若隨雷述一同進去,就算顧忌著雷述和他自己的身份,也犯不著讓堂堂SEN`S的總裁親自說破那天的事兒。只是,清醒著的人有分寸,那麼不清醒的呢?
當唯伊進門,看到那人醉眼迷離的樣子時,傻了,腦袋一下子變得空白。
幾個人熱絡的招呼聲她也听不到,耳邊嗡嗡作響,直到沈久年過來拉她的手,她才猛然醒神,發現大家都在看她——
尤其是戎靳北,看著她的目光中帶著笑意——泛著冷光的笑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顫。
沈久年拉著她,撒嬌說︰「我要唯伊跟我坐在一起,你們肯定要喝酒談事情了,我們要唱歌!」
仇于凱眯著眼楮,對戎靳北說︰「這倆人剛剛來之前就好像一見如故似的,女人心呀,真是海底針!」
沈久年覺得仇于凱嘴巴就是賤,說話就說話,還要弄什麼一語雙關。
但說她與唯伊一見如故倒也不假,她與唯伊還真挺有眼緣的。即便仇于凱說了那樣的話,潛意識里,沈久年還是覺得,這姑娘自己一定有難言之隱。
唯伊隨沈久年坐下,沖她感激一笑。心里明白,這是沈久年在替她避開雷述。
她正好順水推舟,一並把那個最想避開的人,也避開了……
沈久年拿著麥克風,到點歌台點了幾首歌躍躍欲試,另外三個男人果然如沈久年說的,正圍坐在一起喝酒聊生意。
戎靳北的酒量實在令人佩服,明明眼瞧了要到了頭,卻還敢陪著雷述大干三杯!
歌曲點好,沈久年坐回去時,趁著前奏響起,問唯伊,「雷述對你動了心思?」
唯伊不說話,哪說得出口。
沈久年明了,對她道︰「別怕,有錢男人就是***包,以為有點臭錢長得還行就有女人倒貼,你看他在別的比他厲害的人面前,不還是要點頭哈腰,我是知道他著急討好戎靳北,這會兒肯定顧不上你了,所以剛剛才不放你走的,要不然,明天你就慘了!」
過了會兒,她又不屑道︰「其實也不用怕他,他還能拿錢砸死你不成?」
唯伊心想,雷述要是拿錢砸她,說不定真能砸死她……
一會兒說話的功夫,沈久年錯過了幾個音,半途跟著唱,倒與曲子和得完美無缺,她聲線軟綿,念曲唱詞中,透著幾分慵懶,讓一曲纏綿的情歌,像一絲一縷的線,網住人心……
一連唱了三首,酒桌那邊的人都看過來。
仇于凱鼓著掌說︰「好樣的!這水平可以去參加歌唱比賽了呀!戎總什麼時候有興趣辦選秀活動,久年,去吧,我幫你拉票!」
沈久年啐他道︰「你不說混話是不是不能活呀!」
仇于凱不要臉的沖她攤攤手,又道︰「你給唯小姐也點一首吧,光你自己唱,嗓子給唱壞了,以後還怎麼參加比賽!」
沈久年作勢要把手邊的杯子砸過去,看仇于凱求饒,嬌笑著作罷,卻依仇于凱說的,把麥克風給了唯伊,問她,要唱什麼?
唯伊急忙推月兌,「我……我不會唱歌!」
沈久年不信,直接說了一個歌名問唯伊會不會,唯伊見實在不行,只好硬著頭皮看一眼,這首歌……似乎還挺熟的,那就……唱吧。
這樣硬著頭皮的後果就是,她才將屏幕上的兩句歌詞唱過,就听到有人憋著笑,到第三句的時候,那笑終于如山洪爆發……
第四句,唯伊已經沒勇氣唱下去了。
為什麼一定要逼一個音痴唱歌!還是在許多讓她連看都不敢看的人面前!
她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隔著五光十色,戎靳北倚在沙發靠背上,目光悠長地定在唯伊身上。
心里覺得好笑,似乎才真的開始想,這女的什麼時候上去獻寶的。
他胸腔起伏著悶笑了兩聲,驀地,感受到唯伊似乎也看了他一眼,只是很快的,就避開了。
她側著頭,對著沈久年尷尬地笑,雪白的頸子把人的眼楮都慌痛了。
戎靳北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醉得朦朧的大腦,趁著空隙插進許多東西。
周遭的笑聲,曲聲全部變緩變輕,直到耳邊什麼聲音都不存在了,他再看女人不知所措的樣子,心底升騰起了煩躁,又有些酥酥麻麻的。
倒子,他皺著眉閉上眼楮。
耳邊的情景漸漸回復正常,他听到沈久年嘰嘰喳喳的聲音,正替唯伊打抱不平,「有這麼笑話人的麼?仇先生,唯伊可是雷公子帶來的人!」
雷述也嘴角彎彎,他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是個如果用心開發,就能帶來不少樂趣的寶貝,他望著唯伊,笑道︰「不礙事,不過就是不會唱歌嘛,以後不唱就是了。」
「 當!」
酒桌前的一只瓶子因為桌子被人猛烈的撞了一下摔在地上,眾人看過去,發現戎靳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了身子,因為膝蓋撞到玻璃桌幾,高高的個子正搖搖欲墜。
仇于凱心知他喝了不少,怕他摔倒受傷,忙去攙扶。
戎靳北卻將他撥到一邊,舉著杯子說︰「不會唱歌沒關系,我記得你挺會喝酒的,不唱歌,來喝酒!」
他聲音低沉沙啞,尚且清晰,而手指的方向,正是唯伊的位置。
唯伊心神一顫,正視著他,並無動作。
仇于凱看雷述正有些不解的看著那二人,怕場面尷尬,忙轉移注意力說︰「唯小姐確實豪邁,上次跟黃制片他們吃飯,唯小姐跟黃制片連干了三杯!」
說瞎話不打草稿的,就是他這種人!
不過這樣一解釋,雷述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再看戎靳北醉態已出,便以為,這是戎靳北酒後失態,也恰逢他的手機適時響起,雷述看了下號碼,向仇于凱打了聲招呼,便出門接電話。
仇于凱不動聲色的吐出一口氣。
這廂,戎靳北已是搖搖晃晃地走到唯伊面前,眯著眼楮看她。
唯伊想退,身後無路可退……「你還挺能耐的。」戎靳北幽幽說,接著往唯伊身旁一坐,仰頭,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唯伊等著他說出難听的話,可他並沒有。
他只是默然的坐躺在她身邊,閉著眼,氣息漸漸平緩,竟像是睡著了。
沒過多久,雷述從外面回來,帶著歉意道︰「戎總,我父親突然發病,正在醫院搶救,我得趕緊過去!」
說罷見戎靳北沒有絲毫動靜,便又轉向仇于凱。
仇于凱心想,現在局面有點亂,能散當然是好的,便說︰「沒關系,令尊的身體要緊,雷公子快去吧!」
雷述轉而又把目光放在唯伊身上,「走吧。」
唯伊剛動了一下,手臂被沈久年按住。
「雷公子著急趕去醫院,不如唯伊就由我們來送吧,別誤了事。」沈久年語氣淡淡。
雷述想了想,覺得在理,便向兩人道謝,急急忙忙地出了門。
人一走,仇于凱也在考慮他們的去處。
沈久年瞪了他好幾眼,最後道︰「我送唯伊走,你負責把戎靳北送回去!」
仇于凱頭大,心想,今天這一出也是他主導的,他不收拾還等誰?就拉起戎靳北把人背出去。
「臥槽,真重!」
沈久年罵他,「你活該!」就只管說著拉唯伊往外面走。
誰料,剛剛像是睡著了的戎靳北突然自己站起了身子,踉踉蹌蹌的往外走,到唯伊跟前時,從兜里模出了一串鑰匙遞給唯伊說︰「你開車。」
唯伊傻了,沈久年和仇于凱也傻了。
看著戎靳北在前頭走出五步了,他們三人才反應過來。
仇于凱想拍著大腿笑,但怕得罪人,憋得一張臉都紅了,「戎總欽點了!唯小姐,人就拜托你了!」
唯伊苦著臉,她駕照還沒拿到呀!
可仇于凱根本不管她,一口氣報了戎靳北的地址後,像是終于丟掉手里的燙手山芋似的,忙拉著沈久年跑走了。
唯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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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久年被仇于凱拉到停車場,仍是三步兩回頭的尋找唯伊的身影。
仇于凱急不可耐地把她塞進車子,跟著坐進駕駛室時,被沈久年掐了一下,他「哎喲」一聲,拿眼楮瞪動手的人。
沈久年胸口起伏,「仇于凱,我以為這麼些年來你該有些改變的,沒想到你是越變越混蛋了!」
仇于凱仍是瞪著她,半晌,笑著撇過臉。
沈久年喘著氣,「別人的笑話就這麼好看?你看人笑話就算了!還把人往火坑里推!你怎麼這麼壞呀?」
「喲喲喲,說你們姐妹情深,還真建立起來了!」
仇于凱從車箱里拿出煙,點上。
沈久年是真的生氣了,拿包砸在他身上,「臭不要臉!臭不要臉!」
罵著他,像是在替唯伊,又像是在替她自己。
有的男人就是愛自以為是!
仇于凱躲了兩下,干脆迎上去捉住了她的手,沈久年這才停下來。
臉上被皮包上的哞釘刮出了兩道血印子,他拿手模了模,說︰「你也真是一點沒變,下手還是這麼狠!我告訴你,今天確實是我故意帶雷述來的,戎靳北跟他有生意要談,我跟他一伙兒的當然要幫他了!至于那個唯伊,確實是個意外,當然,中間我是真的想看笑話來著,我就是想看看她跟戎靳北到底有沒有那事兒,後來我確定了,要成人之美呀!」
「呸!成什麼人之美?像你說的,唯伊跟戎靳北真有什麼,你看夠了,也樂夠了!還把人留在那兒,你安的什麼心呀!」
「是我留得麼?那不是戎總親自開口!」
說到這里仇于凱倒樂了,往沈久年身上看了一圈,說︰「男人都是身體比腦子先做出反應,喝蒙了,就更不能思考,剛剛戎靳北看見你,眼楮盯著你,但那個唯伊一來,他就再不看你一眼,只盯著那女的!別說,她是長得比你好,但縮在那兒也不起眼呀!如果不是認準了,戎靳北看她干啥?所以我才說成人之美,是成戎靳北的美!」
末了,他補充道︰「你也別擔心那女的,她心眼兒多著呢!」
沈久年冷哼一聲坐回位置上,低聲罵了一句,「禽獸!」
仇于凱但笑不語。
不一會兒,就看到戎靳北踉踉蹌蹌走進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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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唯伊這是第一次這麼想爆粗口。
兩個小時前,雷述在她面前展露猥瑣面目時,在SEN`S的時候被劉啟明為難時,沒錢交房租被房東給扔出行李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想爆粗口!
她在停車場轉了許多圈,才找到戎靳北的車子。
那輛車牌號是R9898的大奔。
停車口有車輛駛出,車胎摩擦地面的尖利刺耳。
車子的主人卻安然坐在里面,閉著眼楮。
停車場內昏暗的光透過玻璃窗投在他的臉上,輕闔著的眼瞼上,睫毛細密而微卷。
唯伊打開車門,猶豫片刻,叫了男人一聲「戎總」,他沒應……又叫了一聲「戎靳北」,那人還是無動于衷。
不會是又睡著了吧?
想想剛剛的情景,唯伊覺得頭大。
無法子了,只得吭吭哧哧爬進去,可光是開出停車場就足足用了十分鐘。
停車場的保安大叔不時謹慎的盯著她,生怕她刮著旁邊一輛又一輛豪車了,心想,這麼技術生澀的人哪像是會開車的呀!但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男人抱著手臂穩坐泰山的樣子,也不敢上前阻攔。
終于出了停車場的門,大叔松了一口氣,唯伊卻沒能松了一口氣。
上路時,路況比來時好許多,她卻以時速40碼龜速前行……身後的車輛不停地催促,唯伊雙手架在方向盤上,頭頂冒出汗來。
這樣走了沒多久,車子就被交警扣了下來——
警察叔叔在她的車頭前,敬了個禮,說︰「同志,請出示一下駕駛證和身份證!」
唯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覺得身上也是粘膩,干脆把外面的兩個外套都月兌了。
趴下來在車廂里翻到了戎靳北的駕照,急忙下車,交給了交警。
交警看了看,皺起眉,「這不是你的駕照呀?」他望著里面坐著的戎靳北,問,「喝酒了?」「沒沒沒,我沒喝酒!」唯伊搖頭擺手解釋。
「沒說你,說里面坐著的那個!」
唯伊說︰「恩……他喝多了不能開車。」
見交警打量著她,唯伊又忙補充,「是我們公司老板,一起出來陪客戶,交警大哥,這是我的身份證,您看看。」
交警看了一眼她的證件,又耐心听了唯伊說明狀況,也覺得她確實不是沒事找事兒的人,會開車,就是還不敢開,于是語重心長說︰「你這樣開車,太影響人啦!這堵著路才剛剛疏通了,就來添亂!」
小懲大誡的罰了款,交警大哥又道︰「以後注意了,沒駕駛證是不能上路的!再說了,你不能開,可以打電話叫代駕呀!」
唯伊剛剛急得腦子都亂了,哪想到了這茬!
交警大哥好心,替她把車挪到路旁,又找了同事問了個代駕公司的電話,回到工作崗位時,還不時關注著她,直到叫來的代駕來了,才放心讓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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聳立在市中心的五星大夏,是整個海城的標志性建築,臨近五星旁的高層公寓群內,唯伊付好代駕的錢後,心里一直默念著戎靳北家的房號。
「1707,1707……」
出了車門,有些冷,她穿上自己的外套,就去推戎靳北。
才推一下,手腕猛然就被他握住了——
「把車門打開。」戎靳北唇瓣微動,吐出五個毫無溫度的字。
唯伊險些嚇得靈魂出竅,默默深吸一口氣,掙開他,便去開門。
戎靳北借助她手臂的力量,下了車,站穩身子,仍是扶著她,閉著眼往前走。
夜里小區內很靜,靜得只能听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一個是她的,一個是戎靳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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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停車位到1707的路上,唯伊覺得分外難過。
走路不敢晃,呼吸不敢重,上了電梯後,在狹窄的空間內,更是壓抑。
戎靳北只是抓了她的手臂,她就能隔著衣料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有點燙……
終于到了門前,唯伊按幾下門鈴,也未有人來開門。
他自己一個人住?
她忍不住回頭看,戎靳北仍氣定神閑地閉著眼楮。
「鑰匙……」她小聲自語著。
這人的姿態,雖沒有將全身的力氣都寄托在她身上,但卻好像失去了唯伊這個支撐就會倒在地上似的,而且他這一路,連眼楮都不願意睜開,肯定是醉極了,累極了。
唯伊不敢驚動他,琢磨著他身上哪里會有鑰匙。
外套兜?沒有。里襯?也沒有。
她又去模他的褲兜,手剛伸進去,就隔著褲子面料踫到男人結實的大腿,唯伊倒吸一口氣,還沒做出反應,頭頂便有一道低沉而慵懶的聲音驀然響起,「模夠了沒?」
唯伊顫了顫,急忙抽手,臉上登時火辣辣的。
「密碼,1104。」戎靳北慢悠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