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提爾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已經離開了,那時候埃爾莎還在熟睡,他沒有叫醒埃爾莎,她好幾天都不曾睡得那麼沉,一直窩在他的臂彎里一動不動,就像一只有著輕淺呼吸的小貓——
在培提爾離開後的幾天里,埃爾莎依然做著他交待她要做的事,還有一些古代魔文要翻譯,還有一些有關于自身的謎題需要解開,剩余的時間就是坐在陽台上發一會兒呆。莎拉會做一些小時候埃爾莎愛吃的小點心放在她邊上,雖然她吃得很少。
秋天的風吹在身上很涼爽,原本濕潤的空氣里居然早早就有了深秋才有的干燥。整整一周的時間,沒有培提爾的消息,只有每天《預言家日報》那些不實的新聞以及被食死徒鼓吹著的勝利的消息,還有的就是一條又一條足以讓埃爾莎心驚肉跳的訃告。
她整夜整夜睡不好,整夜整夜睜著眼楮,直到天朦朦亮時才允許自己小睡一會兒,然後反復幾天後終于才疲憊的用一整個夜晚進入沉睡,再然後又睜著眼楮到天亮,周而復始的循環。
培提爾離開後的第十二天,埃爾莎出現在巴德萊.巴伯頓小鎮,她想到自己要去看看嘉樂。那個小鎮安靜極了,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可她從未想過會在這里遇到愛米琳.萬斯,她並不是她原來的樣子,埃爾莎想那一定是復方湯劑,愛米琳打扮成了一個普通的婦人,有著古銅色的頭發,微微上翹的嘴唇,不說話的時候她的嘴角也看上去像在微笑,可她的動作以及眼神都出賣了她,撫弄耳垂是愛米琳習慣性的動作,特別是在她想要說話的時候,而且她明顯是看到埃爾莎了。
埃爾莎一直往密林中走,她知道愛米琳一定會跟上來。穿過眼前的密林就是一片湖泊,這里很寬敞,不會擔心有人偷听或跟蹤過來。
愛米琳.萬斯欣賞而且欣慰地看著埃爾莎在周圍布上保護咒,她的咒語以及動作都是嫻熟的,連同眼神都和往年都無法比擬。
「你瘦了好多。」確實是愛米琳的聲音,帶著天然的沙沙的聲音。
曾經埃爾莎認為那種聲音很好听,任何人的聲音都比她的好听,克萊兒也帶著天然的沙沙聲,還有斯內普,還有培提爾。
她對著愛米琳微笑,秋日的陽光照在湖面上,晃得她的眼楮都沒法睜開。她和愛米琳有好多年沒有見面了,她都無法想像在復方湯劑下現在的愛米琳變成了什麼樣子。
她說,「當我的媽媽決定搬到這里後,我每年都會回來兩次,一次是復活節,一次是聖誕節,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平安。」
「你不該回來,愛米琳。」
「我知道,可我怕這個聖誕節或許我無法再回來。」
「我們走走好嗎?」埃爾莎提議道。愛米琳看上去焦慮極了,她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可誰的日子又好過呢。
「我記得在我們小時候,你一直是我的榜樣,可我媽媽對此的態度敏感而且矛盾,或許她早就認為我不太正常。」
她們真的有很久沒有在一起聊天了,就連埃爾莎都感覺那是一種奢求,而且她的心並不好受,原本她認為在看到親人時她起碼會激動不已或者會哭會笑,可現實而言,她的反應卻遠比愛米琳要平靜的多。或許,她就是這麼一個無情的人,或麻木,對周圍的一切都提不起很大的興趣,或許她已習慣了一個人,關在自己的小屋里用旁觀者的眼神看待這個世界。
她們面對著湖泊,波光泛在她們年輕的臉上,就像可以把情緒全都隱藏起來的面罩,埃爾莎的目光依然落在湖面上,緩緩地說著,「《預言家日報》上刊登了一份暗殺名單,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就在其中,可笑的暗殺名單實際上卻是□luo的挑畔,你必須學會如何保命。」
「生命對我們這些人來說都只是完成任務的必要條件。」愛米琳回過頭來看著埃爾莎,她看起來認真極了,「我是一個傲羅。」
埃爾莎扯了扯嘴角,她不想太過糾纏某個話題,在她听來死亡對于愛米琳即是害怕的又是理所應當的,這是什麼樣的訓練,讓她可以如此漠視父母給予的生命?她有些迷茫了。
「你結婚了嗎?」她決定扯開話題。
「沒有。」愛米琳回答。
「為什麼不,我記得你在六七年級的時候就有著不同的追求者,後來你同意了一個男孩子的追求,他叫什麼來著?」
「用婚姻去做牽絆並不明智。」愛米琳搶著回答。
「因為隨時會有危險?」她問。
「這樣不會有任何牽掛。」愛米琳回答。
「為什麼不想想正是因為有了一些牽掛,你的生命才會變得更有意義?」埃爾莎笑著搖了搖頭,她轉過臉來看著愛米琳,這個從小到大她以榜樣的姐姐,她依然年輕,可她的思想卻變得迂腐而且固執了許多,讓她不由地嘆息,這是女人的通病,或許她也會這麼做,只是說的時候卻尤為瀟灑。
「我一直是一個不合群的另類,外界的傳言不假,巴布林家的小姐身體欠安,所以我總有理由讓自己窩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去面對那些紛亂的環境。而你,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愛米琳,你同樣希望找個地方躲起來,一邊守著自己的該盡的責任一邊承受內心失去親人的煎熬,你把自己放在哪?」
「把自己放在哪?只有勝利後才能真正從煎熬中解月兌出來。」愛米琳的眼神飄忽了一陣,她有些神經質地重復,「我們會勝利的,我們真的會勝利的。」
埃爾莎伸過手去安撫她,「確實會。」就連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得那麼肯定,她突然想到了那個糾纏著她的夢,然後她幾乎是月兌口而出的,「如果你太害怕……」
「不,我不是害怕。」愛米琳糾正她,「這是必生的事業,你無法理解,不僅僅只是象征著神聖與公正的魔法部傲羅這一職業。」她欲言又止,擔心地環顧四周,她明知道周圍沒有其他人,也明知道在埃爾莎保護咒下根本不會有能輕易靠近她們。
「我不想被人說成是貪生怕死。」愛米琳終于說出了心聲,她緊跟著尷尬地笑了笑。
「我很高興你能這麼說,」埃爾莎牽住愛米琳的手,「一個人光有勇敢是不夠的,如果一個人為了在別人的眼光里看起來自己不怕死而不珍惜生命,那才是愚蠢和極不負責任的。我們的生命屬于自己,屬于父母,就算他們沒有我們的記憶也要好好活著,直到最後。信念,是在生命之外的東西,或許你認為我貪生怕死的理論並不值得推崇,可只有讓自己活著才能看到我們想要的世界。你不想看到嗎?」
「想。」
「是啊,那為什麼不呢。你媽媽需要你活著,哪怕她沒有了你的記憶。」
「你長大了,埃爾。」愛米琳是由衷地在說,她驚喜之外有著欣慰,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小妹妹能對自己說出這些,當然她從未對任何人提及自己的焦慮以及矛盾,埃爾莎並沒有逼她說什麼,只是她看上去就像什麼都知道似的,「現在我相信你生活的一定很好。」
「是,我生活的很好。」
相聚總是短暫而且是匆忙的,他們就像在和時光賽跑,就像這個世界和空間都不容許所有人停止下來或安靜地坐在一起說說話,享受天倫之樂。
或許今天是一個特別又允許人可以不那麼刻意的日子,埃爾莎的幻影移形就落在了蜘蛛尾巷的巷子口,哪怕是她明明想著斯內普不會在家,他應該和盧修斯在一起殺人……
可埃爾莎的猜測是錯的,斯內普居然在家,他居然沒有去殺人。在她懷著僥幸去敲響那扇門的時候,當那扇門被打開的時候,他們倆同時用那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彼此。
斯內普驚訝的是這個救過她的女孩居然知道自己的住所,而埃爾莎差一點月兌口而出那句「你沒去殺人?」
「我這兒可不適合千金小姐。」斯內普別別扭扭的依然將埃爾莎讓進了屋,與情與理他都不能直接把她關在門外,雖然他認為與她真的不怎麼熟識,可好歹她還救過他的命。而且,看上去,她不像是一個多事的人。想到這些事,他的臉色變得有些不怎麼好,這份人情總有一天要還的。
進入蜘蛛尾巷的屋子,陽光就像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周圍立即暗下來,這里並沒有變多少,依然是舊窗簾,顯得陳舊的大木桌是他用來看書和放坩堝的案幾,唯一與以往不同的是房間牆壁周圍擺放著的一只只巨大的玻璃缸……
埃爾莎不由地皺起了眉頭,那都是些什麼東西,無數的動物昆蟲標本被浸泡在里面,她都能看到巨型肢節動物毛絨絨的觸須……
一陣惡心禁不住翻涌上來,埃爾莎直愣愣地落在斯內普身上,「請相信我看出來了,先生。」
斯內普一定是瘋了,他為什麼要把那麼惡心的東西放在自己的家里!他就不能好好收拾一下,就連他的案幾上都還有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液體……
「那麼,您是來這里喝下午茶的嗎?巴布林小姐?」斯內普還在忙碌,他揭開了坩堝的蓋子朝里面看,一股酸酸的如同放了無數腐菜葉子的味道竄了出來,嗆得埃爾莎差一點就克制不住的想打噴嚏。
「來談談您的打算,先生,比如說莉莉.波特。」停頓了一下,埃爾莎認為自己瘋了,斯內普完全會以各種理由將她扔出這間房子,他的手在听到莉莉的名字時明顯的停滯了一下,就連坩堝蓋子都戲劇化的掉了下來,那股味道的消失讓她的腦子立即清醒了一些,「我听說你們是很好的朋友,在霍格沃茨一起學習的時候就是。」既然開始了,就必須繼續下去,否則她完全沒有理由站在這里忍受這些標本,以及這股氣味。
「這是你來的目的?」斯內普陰冷地看了她一眼,他相信如果眼前這個女孩不是救過自己的命,他一定會把她從這里扔出去。
埃爾莎假設自己沒有接收到斯內普的目光,她的臉色並不好,只是她依然在勉強微笑,「我的消息來源很可靠,先生,可請相信我們不是敵人。」
「是麼?」斯內普無所謂地挑起了一眉毛,就像正在听再平常不過的話,「你一定听說了我是如何請求黑魔王不要殺死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在我看來沒有什麼大不了。」
「如果僅僅是因為這些原因,那我不會出現在你的房子里,先生。」
「可你依然沒有說明你的來意,是關于我的打算嗎?」這話听起來到是非常有道理的,相對她的荒唐行徑來說,「除了每個人都知道我想要得到那個有著麻瓜血統的女人外,還有什麼?」
「請別誤會。」
「那麼開誠不公的說如何?您的目的,小姐。如果只是想來喝杯茶,對不起,我這里的茶一定不會合你的味口,何況我能料定你並不是來喝茶那麼簡單的。或許,格林格拉斯先生帶來了什麼口信?」
斯內普有些不耐煩起來,如果是其他人打擾了他,哪怕只是無傷大雅的聊兩句他也會拒絕,那完全是浪費時間的表現,而他要做的事情有那麼多,他的心從未向現在那麼七上八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數,鄧布利多把莉莉和那個孩子都藏了起來,可黑魔王看上去信心滿滿,正因為自己犯了一下巨大的愚蠢的錯誤!而這個女孩卻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他的房子里,而他居然對她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以至于讓自己怎麼都下不了逐客令,真是見鬼!
「那麼,從現在起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請不要質疑或詢問。我想這樣起碼可以讓我們更順利的進行交談,斯內普先生。」她確信斯內普依然是斯內普,他沒有變,就算沒有了她的記憶。
「別把時間浪費在講條件上,」斯內普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眯起了眼楮打量她,嘲諷又回到了他的嘴角,「聰明的姑娘不會那麼做,看來你知道了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又急于想證明我們是在同一戰線上的。」
「對于你們的戰線我並不感興趣。」埃爾莎相信自己是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斯內普的挑畔和無禮,更多的是她听說的,斯內普是一個無禮、傲慢、冷漠的人,以往她還真的沒有像現在這般身臨其境。在他面前,她只是個陌生人了,是一個陌生人了……她開始在腦海里一遍遍的告誡自己。
「正如同你一樣,我只是單純的希望與自己一同在霍格沃茨有過交集的朋友能平安無事。」她說。
「你和她是朋友?」他問,並且就像在努力尋找過去的記憶一般,「可我並沒有對巴布林小姐的記憶,我的記憶里你有個哥哥,斯特賓斯.巴布林,是一個斯萊特林。」
「我畢業于拉文克勞,並不出色,也不出眾。」她解釋,不過她的聲音慢慢輕下來,因為她發現斯內普並沒有認真的听自己說,他完全跌入了自己的記憶里。埃爾莎自嘲地笑了一聲,「我同樣擔憂不已。」
斯內普的眼神充滿著懷疑,他的眼神里快速閃過警惕,又表現得異常自如,「你覺得該做些什麼呢?」
這個臉上還帶著些許稚女敕的女孩看上去對某些事情確實知情但在表達出來的時候又顯得有些不怎麼自信,她看來是知道一些事的,那些鬧得沸沸揚揚的她與盧修斯.馬爾福的同居緋聞以及讓人們總是看不透她和培提爾.格林格拉斯超乎友情的關系。她看起來並不會對他產生什麼興趣,他們畢竟身份懸殊,她從他身上撈不到任何的好處,她看上去對戰爭也沒有一絲一豪的興趣。
「我只是擔心。」在她臉上的擔心看上去並不是假裝的,「假如中間出了岔子,假如他們的人沒有好好的保護好她,假如那個孩子死了。任誰都知道他在尋找那個孩子……或者假如他殺了她……」
「當我跪在黑魔王面前祈求他放她一條生路的時候,我已經成為了眾人取笑的話柄。」斯內普繼續在她臉上尋找真相,「可黑魔王最終還是同意了,他很少會同意給反對他的人一條活路。」他臉上的線條變得沒有之前那麼生硬,就像在說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
她總不能對他直言說‘西弗勒斯,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到詹姆死了,夢到莉莉死了,黑魔王也死了?’連她都不敢確定自己的推斷。雖然她渴望再次做一次那個夢,好讓她看清楚發生的整個過程,清晰地分辨那些聲音,可那個夢說什麼也不肯再出現了,斷斷續續折磨了她整整大半個年頭後,它就像從未發生過似的,留給她的只有慘叫聲,她能斷定那不是孩子的慘叫,那種鬼魅般的慘叫不是任何一本書中發生的,那是一個成年男子的叫聲……
「一個母親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殺死而不做些什麼,她一定會為自己的孩子拼掉性命,黑魔王的目標是那個孩子。」
「這件事並不容易達成,哪怕只是一個承諾也要比您這般在此時此刻發表自己的擔心來得實在多了,小姐。」他挖苦她。
埃爾莎咽了咽口水,確實實在多了,或許她真的是多管閑事。
「但願這一切如你所想,先生。」她只能這麼說。
「從今天起,你可以呆在格林格拉斯先生的羽翼下安靜地享受生活,相對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活方式了,美麗的千金小姐們並不適合談論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