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龍(四八之四爺重生) 第19章 胡為泥中

作者 ︰ 焦糖布丁

()胤正因為忽然離去的溫熱而失落,在不滿與委屈中掙得半分清醒,入眼卻是血脈猙獰的一件事物,直直抵在自己唇邊。請使用訪問本站。

胤張嘴了。

他吐了。

若他神思全然清晰,只怕會寧死也忍住翻江倒海不失儀態,只是今日這事恐怕不能善了。誰知他被太子喂了藥,正是一半茫然一半糊涂的當口,顧不得矜持,張嘴就將胃里茶水點心吐出來。

歪打正著。

太子像是被火燒了一樣跳起來,褪至小腿的褲子仍沾了污物。平日里侍候太子的奴才連個嗝兒都不敢在打,嬌貴的太子何時經歷過這般無賴的場面?胤礽胃里也是一陣翻涌,頓時什麼心思都沒了。

太子連道︰「不識抬舉!腌貨色!注定是個不上台面的東西!」他踢了褲子,赤著足大步跨出知不足殿,連聲換人給自己備水洗沐。

何從文忙忙上前一步替太子解去腰帶,小聲詢問︰「那偏殿里面……」

太子當下怒極︰「收拾一下就扔出去,別讓他髒了爺的地界兒。」

何從文又將身子伏低了兩分,輕聲應了。

太子大步轉入浴室間,一直到周身泡在熱騰騰的水里,又讓人狠命地往水里加了郁金,燃起龍涎香,太子才復又冷靜下來。

這時何從文來報︰「殿下,偏殿那位爺面色有些不好,還在吐。這樣送出去恐怕不好。」

太子沉吟一番,開口吩咐︰「給他換個干淨屋子,收拾一下,讓人去太醫院傳個太醫來。就說老八剛到毓慶宮就犯了頭暈惡心,剩下的該怎麼說不用孤再教你們吧?」

底下的人這才松了口氣,他們原本知道方才太子說把八阿哥「扔出去」也是氣話,只是不知道這位主子會不會省過這回事來。若今日真把昏睡地阿哥抬去鐘粹宮,只怕今日殿里侍候的奴才都要被皇帝招去的。

太醫院的院正跟隨皇帝北巡,今日內東牆下輪值的是一個副院判與剛剛上任的八品御醫劉聲芳。因為太後鳳體偶恙,副院判不敢輕易離去,因此問清了毓慶宮要問診的並非太子之後,只有劉聲芳跟著內侍走。

劉聲芳雖新晉小御醫,但手上診脈功夫一貫精得很,最善養身醫治老人病富貴病。

他到了毓慶宮給據說上吐下瀉的皇八子一號脈,不免露出一個古怪的神色來。

何柱兒在一邊問了︰「劉大夫,您可千萬好好診脈羅。八爺這一年來總是病病歪歪,好不容易好幾日,怎麼今日走幾步就倒下了?殿下本是好心好意問問八爺病情,如今反倒好事成了苦事。傳出去,還不知道宮里人會怎麼議論呢。」

劉聲芳還在沉吟。

太子大步走進來,面露焦急︰「劉大夫看,孤之八弟可是著了暑氣?早知他還沒好透,便不該讓他頂著日頭過來。」

劉聲芳還未說話,何柱兒已經接口道︰「這是太子關愛八爺的心意,八爺盡領了不忍推辭才這般的。依著奴才看,八爺今日進殿時就已經面色蠟黃,怕是好幾日不思飲食了。」

主子與奴才一唱一和讓劉聲芳很快認清了眼前情形,他收了手,躬身奏道︰「殿下說的正是,八爺怕是這兩日早受了暑氣,本就積食,今日早間又用了寒涼的東西,不巧在這時發作了出來。這一吐之下也算通泰了,臣給開個方子,睡一覺養幾日,就不打緊了。」

太子面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如此,有勞劉大夫了。」又對何柱兒說︰「你晚些送八爺回鐘粹宮,要將藥方用法細細同八爺身邊的人說清楚了,最好讓惠母妃也知道。」

劉聲芳昧著良心說︰「殿下仁慈,如此最好。」

何柱兒巴著說︰「可不是麼,方才八爺吐得殿下一身,殿下連自己都不顧了,迭聲催促著奴才們去尋太醫給八爺問診呢。」

劉聲芳適時露出一個「原來如此,殿下辛苦」的表情,轉身出去寫藥方了。

這件事最後的結論暗指惠妃照料養子不周,與太子半分關系都沒有。

惠妃事後問及養子為何病了一句不透露,反倒在毓慶宮發病,胤只說連自己也不清楚,不過覺著神思倦怠,只當苦夏罷了。

雖然與太子最初的打算大相徑庭,但多多少少也讓惠妃對胤生了嫌隙,只是忍著沒說罷了。

……

剩下的半個月胤當真越養越瘦,眼看著皇帝就要還京,惠妃才用起心來調養養子。她好好地養了老八十二年,總不能剛能用上就離心了。

另外一個因為帝駕回京而略有忐忑的人,正是太子。

那日臨時起意的意外讓他一時失了耐心,光顧著把人弄走,留了短處。現在想來,他應該將老八留在毓慶宮休養好了再放人。一來于他名聲更好,二來可以威懾老八不要胡說。

不管老八是真病還是假病,太子一直到御駕回鑾也沒找著第二個機會宣召弟弟進而敲打。

皇帝回鑾之後諸事繁忙,太子一邊騰出一只手留意鐘粹宮動向,一面全副身心都忙著與皇父重溫父子天倫。

鐘粹宮很安靜,因為毓慶宮的復寵,大阿哥一脈暫時蟄伏。

胤這一病瘦了許多,甚至讓皇帝動了心思要將他移去阿哥所,當然後來顧忌著惠妃的面子才作罷。

胤禛探視過胤兩次,察覺弟弟身上必然發生過一些無法開口的事,使他忽然安靜虛弱。怎奈他與弟弟疏遠已近一年,無論如何試探,也只得悶悶吞吞一只葫蘆。

胤禛也賭了氣,這件事原本他就提前數年做了防範,只是太子身邊的人不容易收買,能傳遞消息的都在外圍。這幾年他開府之後加緊了腳步,為的都是誰?這麼多心血栽培養大的弟弟,因為自己的善意而同他離心,誰更寒心?

養不熟的狐狸崽子!

朕養你不如養十三。

太子越發後怕當日的事留下隱患。

在十月胤緩慢痊愈之後,不得不回到無逸齋上課。太子當著皇帝的面,關懷弟弟身體與課業,邀約胤課後去毓慶宮習字。

不過是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剛長出女敕芽的樹苗就像被風雪掃過一樣萎頓。胤神態一如既往的乖巧,當面甜笑著應承,惹人憐愛。

皇帝離去時特意賞了岫玉筆洗給八阿哥,以示恩寵。

太子心頭卻想的是另一碼事,先頭只顧著提放弟弟將這件事捅出去,無暇他顧。今日乍一見這個弟弟,那日迤邐的喘息再度蕩在耳中。病了一個月,原本紅潤的臉頰泛著青白與柔弱,連衣帶都松了幾分,正巧是自己最喜愛的那一款。

太子忍不住心猿意馬,竟然生出一個極為大膽的念頭,若能哄得老八成就好事,那才是真的將他捏在手里。老八如今正是開竅的時候,等他識得其中趣味,到時候還不是任孤想怎樣就怎樣,說不定哄他給老大拆台也可。

等事情到了那個地步,老八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將這段事捅出來。

至于對著親弟下手有多逆倫,太子也只是想想就拋在腦後,在他看來,弟弟和奴才沒多大區別,說不定更該死。

算起來他與阿爾吉善也是血緣相親,照樣弄得賞玩趁手了不是?

胤出得無逸齋,一雙逆來順受的眼楮瞬間染上陰蟄。

他站在前往鐘粹宮的夾道上發呆,高明小心上前道︰「爺,眼下可要回去用些點心?」

胤卻緩緩道︰「你再去弄一桶冰水來,就像之前吩咐的那樣。」

高明驚叫道︰「爺,這已經是十月的天氣了,您之前在冰水里浸了不過一刻,病到至今還未好利索,奴才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容著主子您胡鬧了。」

胤凝神盯著宮牆下石縫間掙扎出的一株雜草看了一會兒,忽然一笑︰「也對,總不能每回宣召都用這一招,反而顯得不知好歹。」

高明愣愣看著主子陰沉數月的臉忽然生出的笑意,莫名覺得違和。

胤又笑道︰「又不是龍潭虎穴,太子殿下既然宣召,自該前往。」

高明多少知道一些上次主子被送回來之後的事,因此憂心道︰「爺,不如叫上九爺一道?想必太子多少會有所顧忌。」

胤神色一冷︰「主子的事,也是你該議論的?又不是天大的好事,你敢去找上九爺十爺的話,就自己滾回內務府去,這樣的奴才爺要不起!」

高明從未見過主子這般疾言厲色,頓時不敢做聲。

胤忽然又提了個不相干的話題︰「你听說太子這幾日時常宣召十三阿哥,可听得真切?」

高明道︰「皇上回京之後,大前日已經是第三次了,旁的人可沒這份優恩。」說到這里,他又壓低了聲音道︰「听說四爺求見過兩次,只有一次讓進了,連膳也未留就送人啦。」宮里的事情很少秘密,太子宮里動向更是各宮關注焦點。這一年皇帝對太子的態度恢復如初,毓慶宮里膳食消得少了都能立即召來乾清宮的垂詢。

胤抬腳走走兩步,復又停下,抬頭望向永和宮方向。

高明默默跟著,余光看見自家主子肩膀幾次挺直又聳拉下來,最後他听見主子用一種異常疲憊的聲音說︰「若我去了三刻未歸,你、你就想個法子,讓十三爺去一趟毓慶宮。莫要讓人起疑,做得到嗎?」

高明應了聲︰「主子放心,奴才就算不要這條命,也要護了主子周全。」

誰知前面的主子默了一會兒,又開口道︰「罷了罷了,誰也不許去叫,橫豎都是命。」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大家或許會問四哥干啥去了?

四哥隨扈去了,不再京中,鞭長莫及。

又問四哥就沒留後手?

其實四哥的後手很有限,他也才十四五歲,毓慶宮收買太子親信不容易,最多在外圍有人。但是四哥肯定和九哥打過招呼,留意毓慶宮,可惜這次九哥也跟著走了。

第一次僥幸逃月兌了,第二波又來了,但是四哥彼時在京城,大家安心就是。

八哥微渣,想要拖人下水又舍不得九弟,可以理解吧?

四哥要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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