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著眼前的掛號單，冷毅長吁短嘆了大半個晚上，最後弄得小童都睡不著了，干脆直接裹了毯子出來，陪他一起盯著那點兒東西熬時間。
「嘆什麼氣啊，這大晚上的。」問話的時候小童倒了兩杯溫開水過來，等他坐穩當了，冷毅才把東西推到他面前。
小童一開始還帶看不看的，以為是什麼診斷書一類的東西，可細翻之後他才咧了嘴。
「你朋友挺厲害啊。」拿著那個骨科的號，小童的表情很是唏噓。
冷毅自己不懂，眼神自然疑惑。可小童是個心思多通透的人，這小子經歷的太多了，哪一件細說出來都能寫出個八十集以上的電視劇劇本來。所以看著眼前這位呆傻懵懂的樣子，小童不免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有些人就是有好運氣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這號可是真金貴啊。」小童放下那張輕飄飄的紙，然後抬眼看著冷毅「你跟我實話實說吧，你們到底什麼關系啊？」
「額……小童，你為什麼這麼問？」冷毅不是被人牽著鼻子走的人，所以一向能抓住重點。「這號……很貴麼？」
「恩……該怎麼說呢？」小童想了一下，喝了一口水，隨後才徐徐的說道︰「要說醫院的號麼，原本的價格就是再貴還能貴到哪兒去，只是吧……除了黃牛號和一般的醫生坐班，有些主治醫生是你根本踫不著邊兒的，有市無價你明白吧？」小童說著搖了搖手中的號，臉上的表情很是意味深長。
冷毅愣住，之後明白過來，再想問，卻被小童先搶了話頭。
「你現在還要跟我說你和那個男的就是普通朋友？」
「……」冷毅沉默了，因為何江陽是個特殊的存在，其實早在退伍的那年，冷毅就跟養母和姐姐說了自己喜歡男人的事兒，養母當時震驚的表情看他就像看到一個被鬼上身的人一樣，那時候父親得了胃癌剛走，前後算算日子不出百天，養母是個鄉下人，當夜就差點兒要人請了當地的「大仙」來給他去去霉氣，之後又找了好些人家的姑娘讓他相親，抓緊時間結婚，好沖喜，不過折騰了一番也沒成，因為那些好姑娘多半嫌他是個跛子，臉上又破了相，再加上家里窮，出不起彩禮，所以沒人肯嫁他。在家休了一個月，他回到城里給戰友上墳，結果遇到戰友的妻子抱著八個月大的冷振宇，再後來，他領養了那孩子，生活也在姐姐的幫助下慢慢好了一些。至于何江陽，說真的，自己家里沒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結婚了。」冷毅雙手貼合在一起，言語里有些艱難。
小童听了聳聳眉，才要說結婚了又有什麼，自己的電話簿里還不是有那麼多有家有室的王八羔子往自己這邊貼，可是後來，他又把話咽回去了。原因是這人是冷毅呢。連他這個鴨子都有自己的底線，更何況是這麼個一向做事一板一眼的男人，小童心想果然自己是在這個圈子里滾爬太多年了，見慣了殲猾狡詐的爛幣，竟忘了這人是個難得不肯作踐自己的人。
「冷毅，你是不是現在還喜歡他？」
「這個……大概吧。」冷毅揉揉臉，眉頭皺的很深。「我應該是一直都很喜歡他的，可是……他似乎從來都沒喜歡過我。」
「是麼？」小童吧嗒吧嗒嘴，「可我看不像啊……」
冷毅听他這麼說便瞄了他一眼，隨後表情淡淡的點了顆煙說道︰「他那個人吧……老實說我最開始遇到他的時候就明白，這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偏偏他又挺對我的胃口，結果沒弄好，再加上那個時候我不懂事，太當真，于是我就栽進去了。至于他麼，人家一直其實就拿我當個樂子，就包括現在，遇著我還逗弄我呢。」
「那說不定就是因為他喜歡你。」小童緊了緊身上的毯子，表情有些難掩的困倦。
「不會的，他不會那麼傻。」冷毅眯起眼楮深吸一口煙「小童你不了解他，他這個人愛贏，所以特別理智也特別喜歡控制別人，你會覺得他還喜歡我，在意我，我想多半是因為他不甘心吧，畢竟，原來的我，對他來說，可能就跟……一條狗差不多……？以前我差不多所有的事都對他百依百順，而現在，估計他是看我有了別人，不在意他了，所以他不舒服，就發火了。」
「那你在他心里不也和別人不一樣了麼？」小童眯起眼楮，做了個似笑非笑的樣子，冷毅听他這麼說，也只能苦笑著點頭。
是了，這麼想似乎就沒那麼糟了，至少，他知道何江陽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在意他的。
只是在何江陽那邊，事情就完全不是這樣的了。
粗暴的把車開走，何江陽一路闖了紅燈也超了速，最後車子被警察攔下，他郁悶之余干脆爆了粗口，結果車子不但被拖走，就連他都被帶進了警局。後來好在一切仗著他門路熟，平日里走動也多，所以局子里沒人為難他，最後只是按規定罰了錢，並被告知駕照要被扣一陣子也就算了。
垂頭喪氣的走回家，手里拿著那張罰單，三百啊，這麼張破紙都比自己值錢。
家里孟婉今天可能值班，所以沒人，何江陽空落這肚子到冰箱里翻吃的，結果最後覺得還要加熱，實在太麻煩，于是他全拿了涼的。
鹵味蜇皮加啤酒，涼酒涼菜一路吃到胃里，再加上這深秋剛入冬的天，何江陽真覺得心涼也就是這麼個難受的法子了。
心情不好容易醉，何江陽喝的不多，卻醉的特別快。他歪在沙發上半迷糊著，等到感到胃中開始扭轉著疼的時候，便已經無力動彈了。
做生意的，總有特別拼命的時候，以前特別忙的時候他甚至飲食不規律到胃出血過，如今雖然沒什麼大礙了，可這胃到底是記了仇，稍稍不注意些就會鬧個大小毛病，把人折騰的上幾天，而這次，估計是看出主人真的放縱了，所以疼的格外厲害。
何江陽捂著肚子趴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他滿頭大汗甚至連打電話的力氣都沒有，這樣的狀態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總之，當他感覺到有人在他身邊蹲下，然後一邊罵他作死一邊幫他打了120的時候，何江陽已經疼得要虛月兌了。
救護車對于病人來說永遠是開的最慢的車，可是再慢也要等，疼痛也不會在這刻停止，于是，熬時間一樣，直到何江陽滿身是汗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讓人在自己吐得昏天黑地的時候把各種藥注射入身體，他那扭曲的胃最終才在某一時刻慢慢安靜了下來，之後疲憊迅速侵蝕了他的意識，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夜好眠換來的是朝陽刺眼，何江陽晃晃忽忽的醒過來，看到孟婉正在自己床邊打著瞌睡。這會兒查房的護士剛好過來幫他量體溫，看人醒了便趕緊推了推孟婉。
孟大夫被嚇了一跳，看了眼何江陽之後趕緊起身去找醫生，五分鐘之後醫生來了，孟婉卻沒回來。那大夫給何江陽說了一下病情，之後告訴他他愛人去給他買早飯了。
「年輕人下次可不能這樣了，你這才三十出頭，胃就折騰成這樣，以後老了是要遭罪的。」
眼看著大夫苦口婆心，何江陽呲呲牙只得答應下來。
半個小時後，孟婉回來了，女人拿著幾樣吃的，在何江陽身邊找了凳子坐下，之後一一擺好，何江陽以為她會難得賢惠要喂自己，結果，下一秒他就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簡直是讓驢把腦袋踢了。
「我問問題你回答，答案滿意給你吃的。」孟婉說完咬掉一只湯汁肥美的小籠包。
「憑什麼？！」何江陽昨天一天就吃了兩頓飯，早飯一碗粥，晚飯一堆生冷，前半夜氣的像鼓氣的青蛙，後半夜吐得前胸貼後背不留一絲余力，所以這會兒連折騰帶累，幾乎餓得都要成一張破紙片了。
「憑我替你叫救護車，把你送到醫院，幫你收拾你昨天晚上那一堆一堆的胃酸極生化武器，還有……這飯是我買的，所以你還有意見麼？」
「……」何江陽翻翻眼楮，直接放棄。「行……我沒意見，你問吧。」
「冷毅是誰？」孟婉一邊吃包子一邊順溜著豆漿，眼神就跟電視劇里的一級探長一樣。
何江陽被嚇了一跳，他回想自己之前總不會說漏了什麼，可是真神奇，這女人竟然會知道冷毅的存在，難不成，她找人查自己！？
「啊？！額……你怎麼知道他的？」
「昨天你可真沒少念叨他啊，嘖嘖。」孟姑娘表情戲謔「我說你們倆是不是有債啊，不然你昨天疼了一腦門子的汗，然後你還不忘一邊問候人家祖宗，一邊說什麼三十什麼的，怎麼的？他欠你三十萬沒給你？」
「啊▔……差不多！」何江陽順坡下驢，趕緊接話，順便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倆是有恩怨。」
「有恩怨你就窮折騰自己？還就為了三十萬那麼個價錢？何江陽，不像你啊。」孟婉眯著眼楮，小籠包被她一個個乖順的吃進肚子里，看的何江陽胃里越發空空，脖子上卻直發緊。
最後，何江陽干脆直接借著自己餓到慘綠的眼神轉移了話題，而孟婉也因為昨天晚上值班太累而沒再多問，只是抓緊時間把人喂飽了她就回家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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