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倆人最後是打著手電回家的，那會兒天已經全黑了，山上雪大，去的時候何江陽只顧著四下望風了，往回走的時候，手電的光區小，冷爺抬手的功夫何江陽看到了林子里的石碑和許許多多的墳包。大晚上的看到這些，何三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緊走幾步拉住冷毅的手，說你們山上有墳啊……
冷毅說是啊，山里人不火葬，都是土葬，好些人家都是祖墳在一起的，怎麼，你害怕？
何江陽這會兒嘴硬，說誰害怕啊，就是來的時候沒看到啊，你是不是換路了？
冷毅說來的時候就是這條路，你忘了？我還讓你看坡下凍住的小溪呢。說著他站在腳步還把手電光打了過去。
何江陽這會兒哪有心思看什麼小溪，他感覺就像上坡上有無數雙眼楮正在盯著他一樣，心尖都毛毛的。
「冷毅，求你了，咱快點兒回去行麼……」扛不住心里的膽怯，何江陽到底認了慫。
冷毅瞧他這樣也不好再逗他，便趕緊拉著他的手帶他回去了。
進了屋，重新把火生起來，何江陽剛才似乎真的被嚇到了，直到回來都沒說話。
冷毅心里內疚，把火燒了自己去做飯，何江陽跟著他，五步以內不肯離開。
晚上冷毅烤了半只兔子，炖了魚，把中午吃剩的東西熱熱，等吃飯的時候也快七點了，兩個人中午飯吃的晚，晚上何江陽還不太餓，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
八點多冷毅收拾好爐灶，回來和何江陽烤火，他怕何三沒吃飽，在快燒盡的木灰里埋了幾個小地瓜和小土豆，那東西十來分鐘就捂熟了，味道也好。
等做好了，冷毅用筷子把土豆地瓜從木灰里揀出來，裝在小鐵盆里遞給何江陽，何三接過來看了半天，冷毅問他不吃麼？
何江陽眨眨眼楮，說冷毅，我和你說說我的過去吧，說著他放下那個小鐵盆，對著冷爺苦笑了一下。他說︰「冷毅，我小時候過得不太好，雖然現在是何家的老三，可是我被何家領回去的時候，我都已經快五歲了，之前的日子……有記憶的是我家很窮，我爸是當兵的，我媽是做什麼的我忘了，我現在已經不記得我親媽長什麼樣了，我手頭倒是有一張我親爹的照片，雖然我養父母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告訴我，我親媽當年是改嫁了，可是我自己記得的是，小時候我家的親戚告訴我，我爸在部隊出任務犧牲之後，我媽是拿著他的撫恤金跟別人跑了……」
冷毅听了錯愕，他以為何江陽和冷振宇一樣，都是在嬰兒時期就被抱回養父母家的，誰知道事實上竟然是這樣的。
何江陽看著眼前的火光，想了一下之後繼續說道︰「後來我家實在沒人要我，他們就把我送到了我女乃女乃家，我之前都沒去過，那地方按現在來說特別貧瘠，老鹽堿地，種什麼都不長，山上連棵樹都沒有，刮起大風到處都是沙子。
我女乃女乃那時候都八十多了，養的兒女好像不少，但是都窮，所以沒人養她，老太太還要自己生活，我去了之後，她其實也不好養我，但是沒辦法，後來我們祖孫倆就湊合著過了。
那時候日子特別苦，我女乃女乃歲數大了，干不動活，地里一年收成就那些，她一個人要吃飽都勉強，更何況還添一個我，我女乃女乃怕家里斷糧，所以每天我倆就喝稀粥，大冬天家里的柴燒光了，趕上臘月那幾天，屋子里和外頭一個溫度，連水缸里的水都會凍一層冰……不過吧，我在那里的第一個冬天其實還行，那年收成不錯，開春兒青黃不接的時候沒餓上幾天山上就有野菜了，但是第二年就不行了，那年大旱，到秋天的時候，收成連以前的一半都沒有，我家到一月份糧食就沒多少了，我女乃女乃怕家里熬不過二月份，就把黑米糠加進粥里，然後使勁煮，可就是這，也不能管飽了吃，我有時候半夜熬不住，還要爬起來喝涼水撐肚子。」
何江陽想著那樣的年月，臉上竟只有平靜，說到這兒，他忽然抬頭看了看冷毅，說︰「冷毅，我其實……不吃烤土豆和烤地瓜，也特別怕墳地……就是……因為那一年吧，出了點兒事……第二年冬天我家不是沒糧麼，有一次我實在餓得受不住了，就去村里別人家偷了東西，我偷了三個小土豆，就和你碗里這些個差不多大，我當時沒敢回家，因為我女乃女乃這個人老實本分，管我也很嚴格，我知道要是回去了讓她知道就肯定要挨打，結果那次我其實是想多了，因為當時我還沒出那家院子我就被人家發現了，那家的大兒子那時候差不多十三四歲的樣子，我還記得他當時拿著他家的爐鉤子就出來追我，身後還跟著他的弟弟妹妹，然後我就跑，也不敢回家，我就奔著山上去了，可是跑到半山上，還是被他們抓住了，他家大兒子當時拿著爐鉤子就打我，要說我也命大，他用爐鉤子把我耳朵都打豁了，我竟然沒聾也沒死，」何江陽說著給冷毅看了看自己的右耳，那里有一道疤，顏色很深，因為貼近身體所以不那麼明顯，之後何三繼續說「後來那天估計是看我滿臉是血，他們害怕了，所以把我偷的土豆搶回去之後他們就走了，臨走的時候那家的大兒子還說要去告訴我女乃女乃，我那時候只顧著害怕了，怕我女乃女乃知道了趕過來再打我一次，于是我繼續往山上跑，結果那片山上全是墳，我不敢回家，大冬天的我一個人就在墳地里貓了一宿。」
「後來呢？！」冷毅這會兒簡直要心疼死了，他伸手小心的模著何江陽的耳朵，仿佛那傷口還是鮮活的一樣，倒是何江陽，沒事兒人一樣的告訴他︰「第二天回家，也不知道為啥，我女乃女乃不但沒打我，給我上了藥之後還給了我一個煮雞蛋和一個純玉米面的饃饃。」
那天晚上何江陽又陸陸續續的跟冷毅說了很多事情，苦日子過去了，他怎麼在何家一點點的開始新生活，後來時間晚了，兩個人躺到小土炕上，冷毅在羊皮里月兌光自己，又默不吭聲的把何江陽八光，然後努力摟進懷里，何江陽一開始因為他想要做點兒什麼，可誰知這廝竟然只是皮貼皮肉貼肉的抱著他而已。
何江陽猜到大概自己講的事情讓冷毅難過了，不過過去麼，他說出來了，好像就淡忘了一些那時的痛苦，所以說真心愛一個人還是值得的，最起碼，你可以通過這個人，坦然面對一個可能連自己都不認識的自己。
倆人聊天聊到大半夜，多半時間是何江陽說話冷毅听著，何三的後期成長其實經歷很不錯，基本是公子哥一個，跟著何家老二一路混到大，讀書的時候就開始做生意，當然年輕那會兒做的太滾蛋的事兒何江陽是不敢說的，不過大致的過程他還是講了。
冷毅听了一圈，對何家心里多少存了些低，等說困了，倆人也要睡了。
臨睡前，何江陽想上廁所，可是外頭黑咕隆咚的一個人去他有點兒打怵，穿衣服的時候何三說著繞圈的話，一邊從冷毅懷里鑽出來穿衣服一邊東一句西一句的和他閑扯。
等衣服穿得差不多了，何江陽拿著手電站在門口看冷毅，那意思你不一起來一下？
冷毅這會兒多聰明啊，骨碌身就起來了，套上棉褲裹上大衣就跟過去，只是懷里揣了幾個心思，何江陽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