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鄭府的車轎已經在樓下候著了。」芳兒在一旁催促道。
「嗯,下去吧。」今日突然間有些轉冷,出了屋,站在門口,這風夾著絲絲寒意打在臉上,芙蓉不由地緊了緊身上的青緞披風。
下了樓,坐上翠幄青綢車,出了百花街,往城北鄭府去了。
這城北鄭家,在洛城也算的上赫赫有名。早年間,鄭家先祖跟隨武帝,四處攻伐拓土,立下赫赫戰功。等到武帝一統北疆,鄭家先祖更是被封為大將軍。
接下來的數十代子孫,皆是入朝為官。經過這十幾代鄭家人的經營,鄭家也算是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可惜前一任鄭家當家的,不小心得罪了當朝林貴妃的親弟弟,落得個發還原籍的下場。
不過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鄭家在洛城雖說不上呼風喚雨的,但是洛城的官員多少會給鄭家人一些面子。
且說今夜舉辦晚宴的鄭家七少爺,身為長房嫡次子,上有兄長承擔家族重任,他呢,錦衣玉食,妻妾成群,整日呼朋喚友,沒個管束。不過,洛城里誰人不知七少爺看中了燕春樓的芙蓉姑娘,想來,過不了多久,他便要將芙蓉姑娘納了家去。
這不,曲也唱了,酒也喝過一輪了,鄭家七少爺纏著芙蓉道︰「芙蓉姑娘真是氣派了,請了芙蓉姑娘七八回,今日才來得一回,這該怎麼說呢。」
說著,鄭七隨手斟了一盞酒,拿在手上,也不喝,只是輕輕晃動。
這哪還有不懂的,芙蓉伸手接過那盞酒,輕啟朱唇,嬌聲軟語︰「只怪芙蓉那幾日身上不爽利,今日好了些,便趕著來赴宴。沒想到,惹的鄭公子心里不快,芙蓉喝了這盞酒,向鄭公子請罪。」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鄭七就是喜歡芙蓉這般爽利的性子,人兒長的嬌美,一言一行卻不扭扭捏捏。見芙蓉喝了酒,小臉帶著點紅暈,眼神暗了暗,抓著芙蓉的手,一陣揉搓。
芙蓉抽不回手,小臉一僵,睨見鄭七一臉婬|邪,心中厭煩的很。
這時,卻見鄭家管家迎著一位年輕的公子進來。那公子頭戴束發嵌寶紫金冠,身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手執一把折扇,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鄭七見了,連忙放開芙蓉的手,起身相迎。
芙蓉她們入席的早,陪著鄭七和這些公子哥們,喝了一輪,才見這知府公子,姍姍來遲。
只見他十分不耐煩的擺擺手,身後跟從的侍衛便也散開了。
芙蓉抬頭一撇,卻見到一個熟人。她微微點頭,頷首示意。
顯然那大塊頭也瞧見了她,呆愣了下,隨後跟著其他侍衛出去了。
見那大塊頭出了大廳,芙蓉坐回位置上,輕抿了口酒,心中暗暗思量,上次那個家伙還穿著武官服飾,這次就當起了貼身侍衛,這身份轉換的還真快。
這知府公子來了,鄭七喚了芙蓉幾個,又唱了幾首曲兒,這酒過三巡,一時之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席上熱鬧的緊。
芙蓉光喝了不少酒,肚里空落落的,難受的緊,想著溜出大廳,吹吹風,解解醉意。
卻不想被鄭七瞧見了,拉著她的手不放,「這席上正歡著呢,芙蓉姑娘,要去哪?」
芙蓉心中不耐煩,臉上卻笑著道︰「奴家手上膩的很,容奴去淨個手,片刻就回。」
鄭七笑了笑,一把摟過芙蓉,抱在懷里,不讓她掙開,「去淨手可以,不過,得把這盞酒喝了。」
芙蓉掙月兌不得,瞟了鄭七一眼,接過那盞酒,一口飲盡。
芙蓉喝了酒,晃了晃空酒盞道︰「這酒,已喝,鄭公子是否可以松手呢?」
鄭七不說話,復又倒滿一盞酒,調笑道︰「這酒可不是這麼喝的。」
說罷,他噙了一口酒,一手拉住芙蓉,便要往她嘴里灌進去。
芙蓉往後一縮,掙扎著不讓他得逞。♀
這席上的公子哥們見了這般情景,起哄道︰「鄭七,你不行呀,這美人都不依你。」
鄭七惱怒起來,一手死死抱住芙蓉的柳腰,一手狠狠鉗住她的下頷,猛地灌了進去。
芙蓉被酒嗆的一陣猛咳,卻見鄭七又噙了一口酒,又要來灌。
掙月兌不得,被鄭七好生輕薄一番。
最後,芙蓉花顏失色,狼狽不堪地出了大廳,身後那班人的調笑聲不絕于耳。
走到無人處,芙蓉遣了芳兒一邊候著,自己一人躲到角落里,看著清冷的月光,冷笑了兩聲。
世事不公。
她伸出手指,放進喉嚨里,她要把喝下去的酒,吐出來。那酒太骯髒了,不干淨。
她死勁的摳著,胃里一陣反酸,「嘔」的一聲,那酒吐出來了,全部吐在了帕子上。
芙蓉背靠大柱,用袖子狠狠抹了下嘴唇,直直盯著前方,眼珠子一動不動。
自從被兄長賣入青樓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一輩子就算完了。煙花女子,身若浮萍,任人輕薄。
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珠唇萬人嘗。
可是她不甘心。
她不願意被那些骯髒的男人糟蹋。
就算被人納了做妾室,又如何,一旦紅顏老去,自己又能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一定要離開,離開這個從骨子里讓人惡心的地方。
如果逃不掉,她寧願去死,她不要老死在這麼骯髒的地方。
「要不要手帕,擦一擦眼淚。」離著不遠的陰影里,突然傳出男子的聲音。
「誰?」芙蓉猛地轉過身,卻見走出來的人,又是他。
大塊頭。
他遞過來一張帕子,低聲道︰「要不要擦一擦你的眼淚?」
平靜了些許,芙蓉的語氣很冷,也不再裝什麼嬌憨可愛,「不用,我沒有眼淚。」
他「誒」了一聲,收回帕子,忍不住提醒道︰「心里太難過,哭一哭會好一些,何必強撐著呢。」
「我的眼淚已經哭完了。更何況,哭有什麼用,誰也幫不了我。「芙蓉瞟了劉二郎一眼,嘲笑道︰「難不成,你能幫我?」
看著猛然扎刺的芙蓉,劉二郎也不惱,語氣十分的平靜︰「我的確幫不了你,我要是能幫的了人,自己又怎會從一個把總,淪落到當一個小小的侍衛。」
「把總?你從北疆過來的?」
「嗯。」
「那你不回去了嗎?」
「不回去了,反正那邊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那你不回家嗎?」
「我孤身一人,沒有親人了。」
「你是不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才跟著你的上官跑到這邊來的?」
「恩。」
同是天涯淪落人。
芙蓉瞧著眼前可憐的漢子,唏噓不已。
兩人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芳兒的聲音響起︰「姑娘,該回席了。姑娘!」
走之前,芙蓉回過身,看了處在一片黑暗里的漢子一眼,輕聲問道︰「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你要幫我一個忙的,記得嗎?」
「記得,你說。」
芙蓉的聲音里帶著點壓抑不住的興奮︰「帶我走,我們兩個人離開這兒,好嗎?」
已經管不得其他了,她相信這個人,只求他能帶她走,離開這個鬼地方。
大塊頭沒有講話,芙蓉急到︰「行嗎?」
她的一顆心被吊的高高的,直直盯著大塊頭。
等了一會兒,劉二郎開了口︰「抱歉,姑娘、、、、、、、」
听到第一句,芙蓉的一顆心瞬時沉了下來,她打斷了他的話,深深吸了口氣,一臉平靜,「我知道了。就當我們不曾見過,也請你不要將這件事講出去。」
說完,快步走開了,只是腳步凌亂。
她不該把希望放在一個才見過幾面的男子身上。
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感覺真糟糕。
想想,她一個青樓女子,誰會相信她呢,誰會搭理她這樣的人呢。
她真是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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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在好幾場宴會上,芙蓉都能看到劉二郎盡心盡職地跟在知府公子身後。
兩人就是踫面了,也不曾再講一句話,跟陌生人一般。
他當他的侍衛,她呢,繼續做一個任人取|樂的粉頭。
這般過了半個多月。
這些公子哥們平日閑的無聊,時不時下了帖子,叫幾個妓|女粉頭,邀幾個好友,聚在一起,玩樂一番。劉二郎跟著知府公子參加過好幾場宴會,卻再也沒有見過芙蓉了。
他不知道她怎樣了。
只是在夜深人靜之時,會想起,躲在角落里,獨自舌忝舐傷口的那個女子。
復又想起,第一次見她,那一派嬌俏刁蠻的樣子。
還有,就是在席上,她媚眼如絲,隨意調笑的模樣。
這般多變的女子,就像樹根一般,深深扎根在他的腦海里。
他不知道她真正的性子是怎樣的。
他又耐心等了半個月,直到一日,他站在酒樓的包廂外面,听到知府公子和他的朋友隨意談到,那個不識好歹,因為拒絕了鄭公子,而被毀容的芙蓉姑娘,不久之後,就要在燕春樓掛牌接客。
不過,毀了容的芙蓉姑娘,美貌不再,怕是只能作為一個低等妓|女,接一些不入流的客人。
說者無心,听者有心。
劉二郎的心一驚,那般驕傲的女子竟落得這般下場。
她的性子那麼烈又怎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劉二郎苦苦挨了幾日,終于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憑借著曾經潛入敵營的手段,暗暗潛入了燕春樓。
在逼問了一個丫鬟之後,他在一個破柴房找到奄奄一息,全身是傷的芙蓉、、、、、、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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