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似早知少年人夢到了什麼,但他是個經歷豐富的人,並不曾被少年人夢的東西嚇到。或許這也只是少年人語言貧乏,不能生動的表述夢境的可怕。
「還是一如往常一般長到不可思議的夢麼?」老張一邊吃面,一邊問道。
少年人呼呼啦啦的已將一大碗苗條吃了個干淨,繼而又喝光了面湯,端著個海碗道︰「是的,前所未有的長,而且我真的越來越相信那將會是十分真實而必將發生的事情。」
「是麼。」老張不置可否的應了一句,他瞧著少年人吃的快,卻依舊不緊不慢的吃著,口中又道︰「你吃面太快了,這樣對身體可不好。」
少年人粗粗的出了一口長氣,白氣在空中凝成一條直線,漸漸又消失不見。他將碗兒放在報台上,口中用重重的語氣道︰「我真不是跟你開玩笑。你知道我三年前來到這里的時候,就一直不停的做著怪夢。夢也越來越長,我感覺它好像就快要出來了。」少年人說著,眼神越過報台,往在穿息不停的馬路上,繼而望向遠處的高樓,仿佛順著他的目光,真有什麼東西忽然出現。
老張這時才吃完面條,他享受般打著一個飽嗝,臉上露出飽食之後的舒服表情。伸了一個懶腰,才道︰「也許你說的是真的,但畢竟事情還是太荒誕,我實在不能相信。」
那少年人忽然站了起來,情緒激動的拉過老人,伸出雙手,放在他的眼前,粗聲粗氣的道︰「你看,你看看,這三年來,這個東西越來越明顯了,就算我夢中的事情都是我幻想的,都是胡說八道,可這個東西你是親眼所見的,你覺得怎麼解釋它的存在!它可是貨真價實的!」
老張望向少年人的那雙手。一雙細長卻蒼白的雙手,一雙粗糙有著細小水泡的手,一雙——一看就是常年洗盤子的手。
這雙手並沒有什麼特s ,似乎和少年人那瘦弱身體一般,並不見到多少力量。只不過這少年左手掌心,因吃了面,恢復了一點兒紅潤之s 的掌心——有一顆正放著金s 柔和光芒的珠子。這珠子只有綠豆大小,一道道淡淡的金s 光芒從它身上發出,和燈光融合在了一起。
老張抓住少年人雙手,凝視了許久,才緩緩而鄭重的道︰「你夢里有沒有說這個珠子是做什麼用的?」
少年人痛苦的搖了搖頭︰「我夢里的一切都和你說過了,絲毫不漏。這個東西,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少年似想到了什麼,身體顫了一顫,復抓住老張的手,道︰「老張,我真害怕。」
老張也不知怎麼辦好,就算是再厲害的心理醫生也無法解釋這麼長而真實恐怖的噩夢是什麼造成的,應該怎麼破解。再說,以老張和這少年人的狀況,也沒錢去看什麼心理醫生。
不過老張也有自己的辦法。只見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屋子里,尋模了好一會兒,又走了出來,不過手上卻拎著兩罐啤酒。
「小家伙,老頭子也沒什麼好東西了。這兩罐酒藏了好些時候了,原本是想等我哪一天腿疼的時候,拿出來喝的,現在給你罷。」說罷,將兩罐啤酒丟給那少年人。
那少年人也沒有客氣,接過之後摳開一罐啤酒,咕嚕嚕的灌了下去。老頭子扶著報亭的門,坐了下來。隨後從皺巴巴的口袋里摳出一包雲煙來,取出一根,遞給那少年人。
少年人接過煙,吧嗒吧嗒的點起了火,猛吸了一口,繼而猛的咳嗽了起來。
老張瞧見,笑著道︰「雲煙是不能這麼猛吸的,不嗆死,也會暈過去的。」
少年人直嗆的淚水也流了出來,將剩下的一罐兒啤酒丟還給老張,又輕輕的吸了一口煙。只覺一股辛辣的氣息順著鼻腔流入肺中,緊接著又返從口中出來。腦袋一陣昏沉。
「這煙我抽不慣。」少年人皺著眉頭對老張說。
「好點了麼?」老張問道。
少年人撢了撢身上的煙灰,道︰「好多了。老張,謝謝你。」
「順其自然罷。時候不早了,你該去上班了。」
少年人將剩下的啤酒喝完,將易拉罐放在一旁,扯了扯衣服,揉了揉臉道︰「老張,總是把這些糟心的事兒說給你听。」
老張臉上皺紋堆了起來,笑著道︰「你啊,真不是一個省油的家伙,記得三年前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身上還受了傷……」似是瞧見少年人真到上班的時間,老頭兒本有話要說,這時才住口不言,卻依舊一臉緬懷的神s 。
少年離去了,飯館兒的工作時間總是那麼早,早到你難以想象。
四福酒店,這是個相當平凡的名字。在廣義市這樣的大都市里,這樣的號稱五星級的酒店到處都是。但盡管它在大都市里面並不起眼,可對有些人來說,它卻是個龐然大物——至少,對在大都市里討生活的那些人來說。
年輕人走到四福酒店,打量了一下四周。左側是紅星路,通往市政大樓,紅星路上零星行著三五輛汽車,牌子他不認識。右側通往天方商業街——廣義市最大的商業街。毫無疑問,來這四福酒店吃飯的人非富即貴。
酒店門口站著兩個身材高挑,穿著x ng感的迎賓小姐。在這樣的冰雪天氣中,著實不易。只不過這是老板的要求,任何人也無從抵抗。
年輕人顯然是認識這兩個人,但他並沒有打招呼。這兩個人是前不久剛來的,她們的前任便是受不了一天到晚不管風霜雨雪都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前,因此離去的。年輕人知道,她們不久後,也必將離去。只不過,這和他並沒有什麼關系。
兩個迎賓小姐自早瞧見了年輕人模樣,眼角微微露出一絲不屑之意,顯然是瞧不起年輕人那番打扮。取出工作證,照例接受了保安的檢查,年輕人穿過裝飾豪華的前台,徑自去了後面的換衣間。
換衣間很是窄小,年輕人進去的時候,里面已有兩個人。
年輕人瞧了一眼兩人,皺了皺眉,沒有立刻進去,而是躲在一邊。很明顯是不想招惹這兩個人。
只見這兩人,一個有一米八的個頭,身體很壯實,眼角咧開,掛著一絲凶狠。另一個人是個胖子,瞧那模樣甚至沒有年輕人高,矮胖矮胖的,肥嘟嘟的臉孔加上不時翹起的蘭花指,讓人不覺有些嘔吐。這兩個人俱都是一身深藍的工作服,看樣子已換完裝,是以年輕人便有意躲開兩人。
年輕人不想招惹,可兩人卻已看見了他。兩人並沒有因為年輕人的謙遜有禮而有所節制,反倒是走了過來,意圖明顯,他們又要戲弄這年輕人了。
只听其中一人道︰「哎吆,我說臭不要臉的偷人家媳婦的狗東西,這天寒地凍的,你他喵的也巴巴的跑過來啦?」說話嗲聲嗲氣的,卻是那個矮胖子。
被蔑稱的,便是這年輕人。他叫西門秦,因與古代鼎鼎有名的一個惡棍名字有些相像,便一直被人稱為偷人家媳婦的狗東西。
另一人跟著那矮胖子一起過來,他雙手握拳,咯咯作響,很明顯只要西門秦敢動手,便要出手教訓他。
西門秦一貫是膽小的,這也是這兩人為甚麼一直欺負他的原因。都是在這個酒店打工的,也是在這個都市里面混在最下層的人,兩人早起晚歸,活兒也非常的重,是以一有機會就要在別人身上發泄出來。不過很不幸的是,西門秦就是這個被發泄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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