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怨 第二回 只是兄長(已完)

作者 ︰ 塞雯

瓖著金飾的馬車里墊了厚厚的墊子,冰蠶絲的面讓有些悶熱的車廂舒適了不少。只是難免顛簸,再加上通風不暢,胸中泛起惡心。

「可是有哪里不適?」他有些擔心地靠過來,柔聲問著。

心不禁漏跳了一拍,卻礙于實在惡心,就點了點頭,努力說著︰「就是……有……」還未說完,便干嘔起來。

「我們去醫館吧。」

搖頭,「車,悶。」艱難的說著,只是不敢再開口。

他掀開車簾,攬我到懷中。突然灌入的空氣讓我舒緩了不少,只是過于貪戀他壞中的溫度,不願起來。他微微調整,似乎對街上人的眼神有一絲不安。心中不禁泛起酸澀,果真,是回不到記憶中的那個時候了。眼前的人,只不過是長相相似而已。就,讓我再靠一下吧,等下了車,便,再不留戀。

「鳶妹。」他輕聲喚著,「到了。」

起身,害怕再待一會兒會改變心意,有一絲尷尬地逃下車去。回身,他走得有些緩慢。臉上似乎還有若隱若現的紅,不禁笑了起來。崇明,是萬般不會這般的。我記憶中的男子,只是一個清冷的存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干,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倒是內心,有著讓人不敢觸踫的柔軟。

手在眼前晃著,拉回飄遠的思緒。

「想什麼呢?」他已然恢復了常貌,眼神中的笑意仿佛要溢了出來,「怎麼就數你愛發呆,自幼便是這般。」

「嗯?」有些茫然地看著他,「沒,沒什麼。」心虛地低下頭,又引得他一陣晴朗的笑聲。

「鳶妹,還記得這里嗎?」頓了頓,他聲音有些飄渺的不安。抬頭,他已經背對著自己,望著前方的一方湖,湖水清淨,宛若落在這俗世的明鏡,照著世人或忙碌,或虛偽,或清閑,或離別……或是如我一般,帶著一堆毫無用處的記憶,成了一個所謂失憶的富家千金。

跟著他走近,湖水漸變的顏色,由淺藍轉為深色,像極了夜間點綴著星辰的深藍色的夜空,有著深邃不可知的顏色,只是站在遠處清冷地看著一切。

「想來,你也是忘了的。」他嘴角牽起苦澀的弧度,「記得兒時你一受了氣就喜歡到這里。看著你向里面扔著石子,好像就可以把自己的煩惱一並扔掉的樣子,所以一直也想試試。」

他的背影看起來寥落了不少,讓湖水的顏色襯托的越發幽寂。

隨手撿起一塊石子,投入湖中。「撲通!」清脆的響聲,他微微一震,回過身看我。眼中的情愫是我不熟悉的,或許是下意識地不去思考,我已然分不清眼中的神色究竟為何,也無心去思索。

「那,便試試。」遞給他一塊石子,「嗯?」

我不知過了多久,只是彼此安靜地對望。我不知我的眼神是否泄露出某種不該有的情緒,只是心中壓抑。閉上眼,他,只是兄長,只能是兄長而已。崇明,崇明的軌跡已經在那個冬天,徹底錯開。一時的交錯並不預示著永遠,我們只是相交的線,終有一日會岔開,走在屬于自己的軌道,不再想干。所有的相遇不過是轉瞬的離別,投入太多的情緒只會讓自己遍體鱗傷。

很久,我以為他會笑笑接過去,卻沒想到他只是轉了回去。

「有時候,我寧願有些東西埋在那里。像是一根芒刺,總是在不經意間讓自己從一個狀態中清醒過來。其實,倒不如你,忘了干淨。葉總不會像從前那般想一些鏡花水月,然後自己把它雜碎開來,扎得自己遍體鱗傷。」他勾了嘴角,只是那笑容太過于無力,「百里說你變了不少,當初還不信,現在想來,還真是的。比原先開朗了,也想得透徹了。你方才丟的那枚石子,是想要拋開一切,重新來過吧。」

心中一陣抽痛,我不知他如今到底是在對我還是對那個真正的鳶妹說話,只知道心里沒來由的傷感。的確,有著一種決絕,我想用這個秦鳶的方式,把過去拋開。無論是傷感還是美好的東西,都已成了歷史的塵埃,低至不可再低之境,已然不值得再大費周章地打擾,那般,反而會攪得飛沙走石一片混沌,而自己,仍舊是站在原地,找不到過去,看不清未來。那些日子,我已經不想再經理一般。那種終日生活在迷茫和恐懼的生活。

「是。現在的我,是一個嶄新的秦鳶。過去的記憶既然消散,我想便是上蒼的隱喻,讓我拋開過往吧。我們為何要辜負?那,哥,是不是也要試試?」走到他面前,揚了揚手中的石子,笑問。眼前的男子,即便眉眼再相似,也終不是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繞肝腸寸斷的人。他,留在了過去,即將塵封在記憶里。此刻我所擁有的一切便是上蒼的恩惠,我何故辜負?只有月兌開過往的牽絆我才可以勇敢向前走下去,我想。

他看了看,還是回過身,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神色,只是覺得周圍的氣氛似乎格外凝重。不知多久,他淺笑出來,「怎能人人都忘記。你的,為兄為你記著吧。」

正要說什麼,他突然轉過來,「好了,這麼久,會不會累?我們去吃些東西吧。還記得原先你最愛吃芙蓉坊的糕點,還有全福居的醬鴨,今兒,為兄便帶你去吃一吃,何如?」

他早已恢復了常色,已然看不出任何情緒。頓了頓,點頭。「也好。」

心中滿是他方才的話語,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似有蹊蹺,卻不便再問。車上,感覺以比來時好了很多。他仍是不放心,挑起了車窗的簾子,坐在窗邊擋住好奇的目光。此時,正是吃飯的時候,路上的人也較來時多了不少。他微微皺眉,差隨從先行去安排,讓馬車慢慢行駛著。

到時,老板已經在店外守著了。秦穹帶著我一前一後走進去,在隨從的帶領下直接進了包間。因為好奇,難免左顧右盼,只覺得坐在角落的一桌,雖說長相甚是平凡,其中一人氣勢卻很凌厲,而另一人,不知為何總覺得似曾相識。他們似乎也在打量著我,目光卻深沉復雜。不解地皺眉,在我的記憶和溪蘭今日的敘述中,並沒听說原先和什麼奇怪的人來往,可他們的眼神分明是舊相識的樣子。

「看什麼呢?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好,以免父親和母親擔心。」秦穹的語調有些冰冷,似是在生氣。知道自己走得慢,只得暫時不去思考那兩個奇怪的人,加緊了步伐跟了上去。

「當初受傷便是你好奇心太強,平白讓人有了誤會。而今再不可如此莽撞,此般四處觀望,怎還有我秦家的禮教?你是……」

「哎呦,哥。平日里有溪蘭在耳邊不停嘮叨,怎得不易出來一次,你還要不停教訓的。知道了,下次出來不會再這般隨便了。」自幼便不喜旁人教訓的口吻,可自打醒來,一群不相干的陌生人接連探視,還有每日都來念叨的禮教婆婆,好不易挨了個把月,溪蘭又不停在一旁提醒。要是依了從前的性子,早就當做耳旁風,找個機會狠狠教訓,再冷傲地趕走了,可如今,卻被逼得沒了性子。

他愣了下,「你的……變化看來並非百里所言的一些。倒是連性子也改了。」

「過去的,便過去了。當下是什麼性子,便是什麼性子。過去的性子我記不起來了,也不想費神思索。倒是覺得而今就挺好。」

「也罷。隨你就是。可是規矩還是要學的。不然日後……」

「秦公子,你的菜來了。這些都是按著小姐的口味做的。長久未來,可是我們還是記得清楚。」老板端著茶水進來,打斷了秦穹的話。

「老板客氣。還要多謝您,記得舍妹的口味。菜上齊就行了。如果還有什麼需要,我會再吩咐的。」他微微皺眉,語氣中的生疏和氣惱是顯而易見的。老板自知討了沒趣,又客氣二樓幾句,放下茶盞連忙退了出去。

「怎麼沒來由這麼大火氣?」吃著桌上的菜,清淡可口,著實是好味道。只是比起當年和茹雪一起做的飯菜來,還是少了些味道。

「方才,大廳中的二人。總覺得很奇怪。」他隨口說了一句,便倒了茶不再說下去。

「恩。總覺得有些熟悉。」又夾了一口醬鴨,肥而不膩,是個好菜。只是越吃越發想自己下廚炒兩個菜,不知道他是否還吃得慣。微微怔神,他的手已經在煙槍晃了兩下了。

「你怎麼總是出神?改日還是讓百里好好看看的好。檢查一下是不是從馬上摔下來那一下摔著了。」

「我的腦子才沒事呢。只是在想,我也想做做飯試試。」如願以償地看到他愣神,笑著招收,「出神原來也是會傳染的啊。」

「穿什麼?」他不解地看我。

「就是,會有影響。」慌忙解釋著,怎麼不經意間又說出了這些詞?「我突然想回去試試。我們把菜帶回去吧。讓我試試做一兩個,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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