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怨 第三回 舊傷復發(已完)

作者 ︰ 塞雯

「你,可以嗎?」他有些不相信地看我。

「試試嘛。反正有帶回去飯菜呀?再說,廚房有那麼多人,總不至于除了我做的飯菜,大家什麼都吃不上吧。哥也可以在一旁看著的。我們快些回去吧。」

他拗不過我,只得叫來掌櫃,又點了幾個菜,讓隨從先帶回去。出了包間,下意識地向方才那兩個神秘人地方向看去,卻早已換了一桌人。

「不是吵著趕快回去嗎?不要亂看了。」他在一旁催促著。

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一進秦府,便直接纏著秦穹帶我去廚房。初始,他只當我是心血來潮,卻在看到我認真詢問之後,站在門口不再多言。好在沒有手生,廚房里的食材倒是全面,就是不知這樣的一個廚房,浪費的到底有多少。一直喜歡吃素菜,還是讓人殺了雞,抄了個辣子雞。秦穹看著我做出的幾道菜,有些驚詫。

「這……這,你從未接近過廚房的。」

「睡得時間久了,便做著奇奇怪怪的夢。未曾想,竟然有熟練的感覺,好似自己時常做飯一般。」尷尬地岔開話題,「哥,你去把飯菜端出去,叫父親,母親出來吃飯吧。今兒加上買的菜,恐怕要吃不完了。」將他趕出去,「我這里還有一個湯變好了。」

他將信將疑地帶著幾個人出去。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微笑。縱然早已知曉他們之間的差別有多大,可是,看到那張臉,心里,仍然是抑制不住的絞痛。丟掉可惡的情緒,繼續埋首。

終于大功告成,看著自己的杰作,心中有著莫名地幸福。很久,一直希望自己所愛的家人可以吃到自己親手做的飯菜,然,這麼多年,一直是自欺欺人。就連是崇明,也只吃過一兩次而已。但如今,上天眷顧,讓我有了家人,有了親友。我想,我定不可辜負。回想起自己醒來的時候,父親母親急忙趕來時難掩的一臉的心疼和無奈,隔幾日便來探望一下,即便是斷斷的幾分鐘,也讓我心里不可遏制地暖了起來。這,才是我一直所希冀的吧。平淡而溫馨得生活。

忽而感受到背後強大的推力,向前移跌,胸口便撞在了灶台上。霎時,痛從胸口流向四肢百骸,像是要把我吞噬。眼前的景象已將變得模糊,只覺得自己將要在巨大的痛苦中窒息。耳邊的驚叫聲加劇了頭痛的趨勢,無力地咳著,口中的血腥味蔓延開來,變得濃厚。我不想,方得到的幸福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消失,我不要,讓這一切成為鏡花水月的夢境,我不願,一醒來依然是白得孤單的房間和安靜的不能在安靜的日子,我不能,讓自己再回到那寂寞地令人恐怖的生活和那個欺騙我近十年的冷漠男人地身邊,縱然,曾經,我是那麼愛他。黑暗吞噬自己的意識之前,熟悉的味道仿佛趕走了充斥鼻腔的血腥味道,是秦穹。安心地窩在他的懷中,縱然這是一個夢,也讓我在這樣的溫馨中醒來吧,溫馨,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呢。

耳邊緩緩流過樂音,仙樂飄搖,清泠綿長。是,到了仙境?聲音越發清晰,只是眼楮依舊酸澀地無法睜開。一動,激痛便鋪天蓋地地襲來,不由一聲申吟,卻是連自己也听不清的細弱。怎麼身上的痛楚依舊明晰?

仙樂頓止。「鳶妹……」伴隨著熟悉的竹香,耳畔傳來哽咽的聲音,「鳶妹……醒了嗎?」他的聲音有著不可抑制的顫抖,原本清朗的聲音變得暗啞。

使出全身的力氣,也只是手指有了輕微的顫動,冷汗已經滲了出來。

「溪蘭,溪蘭!去,把百里找來!」他大聲吼著,顫抖的手緊緊握著我的,他的指尖冰冷,手心還有一大片的汗,卻依舊有力而溫暖。努力回握,終是用盡了氣力,在溫暖中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胸口的激痛已經輕了不少。兒時在孤兒院的日子,總是因為各種理由被老師責罰,一身的傷痛除了干活還要窩在漆黑陰冷的地下室,四周一片潮濕,還有難聞的味道。我想,那邊是後來即便再怎麼疲累,仍是無法在黑暗中睡著的原因吧。

「鳶妹?鳶妹?……」耳邊柔聲的呢喃將我喚回了現實,手依舊被緊緊握著,聲音已經變得更為沙啞,似乎下一瞬就無法再發出聲音一般。

費力地睜開雙眼,沒有想象中的刺目的光線,窗簾已然拉上,從簾幕中透出的一兩絲光線極為柔和。抬眼,他的眼楮有一些凹陷,周圍的黑眼圈讓稜角分明的輪廓越發憔悴。

「崇……明……」殘破不堪的聲音,看到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疑慮,仍是端了擱在一旁案上的水,用帕子沾了濕我的唇,「待百里來了再看是否可以喝這些。先忍忍。」

他的手有些抖,復將茶杯放回去。他身形有些搖晃,不知是我頭暈還是其他,只是他的臉色幾乎沒有血色,不禁讓人擔心。

「無礙……」他低低地說著。

百里趕來時一臉的戾氣,「去去去,想死遠一點。看到你這幅樣子我就煩。兄妹兩個沒個讓人省心的。怎麼不死到戰場上回來在我面前自殺?……」他號著我的脈,沉思一會兒,「沒什麼大礙,好好歇著。也是,沒事兒去什麼廚房?想把你家給點了嗎?不知道安生……」他一邊開方子,一邊不停地嘮叨。卻看秦穹的臉色越發差了,扣著桌子邊緣的指節已經泛白,臉色也詭異的紅暈。

百里無奈地抬頭,「石頭,把你家將軍抬走!再讓我看到他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我剁了你!」百里不顧形象地吼著,就見一個兵士低著頭進來,不顧秦穹的反應,扛起來就走,讓我感到一絲詭異。

「軍中的老部下了。他平日沒什麼架子,只要不是戰場上,基本上沒什麼威懾力。比那些終日冷著臉擺著高高在上面孔的人好多了。故而雖說他年輕,卻也是深的將心的人。」他一邊收拾著,一邊陷入回憶,嘴角的笑容開起來很充實美好,「好了,我去看看那個痴子,你好生養著,可不能再裂開了。如今還不算熱,倘若是盛夏恐怕就要爛了。」

我點頭,他突然回過身,「你哥可從來沒有這麼狠,那麼一個美人兒,竟打得沒了人形。在軍中時也沒有那麼很絕。看來你的影響的確不小。」他話中似有所指,但是我只能疑惑地看著他離開,什麼也想不清楚。之後幾天一直沒有見到秦穹,問關于撞我的人的消息也只是支支吾吾。

「哥……究竟是誰撞了我?他……現下如何?」再一次問他,他放下手中的洞簫,眼中的神色看起來復雜而心痛。

「想來百里應是給你說了什麼,便不必再問。」

「百里雖有意告訴我一二,卻也是說那人被打得不成人形。究竟是何人竟讓你如此待她?」看他一臉的雲淡風輕,心中的酸澀泛起。想起知曉崇明欺騙之時,他的神色亦是如此的不關己心,「難道他人心中的苦楚在你心中真的如此輕賤?你……」

「鳶妹!」他拍案而起,臉上頓時浮出潮紅,深深凝望我的眼楮,良久才復坐下,「她是冷懷南身邊的侍妾,他如此待你,你卻還要為了他身邊一個不相干的人這般教訓為兄。難道……醒來之後,你還記得他?」吼完,他眼中已有一些水汽。

我怔然的看著他,看他染了水色的眼眸,宛若氳開的墨色,依舊那般令人迷醉。已然下意識地否定,「不……不是的。我……」

「也罷,我已讓人將她送回王府,她的生死便由冷懷南決定。你,不必再掛心。這些天百里說你傷恢復地慢,還是好好靜養,不要想這些于己無關的瑣事。我,有空便會來看你的。」他說完便起身要走。

「哥……」輕聲喚他,「方才……是我不好,我只是不想讓那麼一個人就那般消失,且是由我的哥哥親手斷送她的生命。這樣……」

「為兄親手斷送的性命不缺這一個。」他突然沉聲說著,抬頭,他已然走到門口,「這些時日你好生歇息著,宮中有事,為兄不便日日前來。」

他的身影一瞬便不見了,想來他征戰沙場,定然親手斬去不少性命,方才的言語間,的確有對他輕視人命的不滿,卻忘了當下的時日已不再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社會,人命,本就輕賤不少。可就算是還在那個地方,依舊有如崇明一般的人,帶著偽善的面具,做著喪盡天良之事。未曾想,悉心陪伴我數十個春秋的令我傾心之人,竟是害我家婆人亡的罪魁禍首……偏偏,我卻成了他的幫凶……

還記得那天,他一身酒氣地跑進我的房中,依舊是墨色的眼眸,其中泛起的水汽讓他的眼宛若暈開的水墨,令人迷醉。卻用酒瓶指著我的臉,「恨我?你憑什麼恨我?你秦家害死我舅舅,逼死我母親。他們有什麼錯?啊……?你也不要忘了,秦家有今天,你也是幫凶!當初是誰讓我來秦家幫佣的?是誰助我熟悉秦家的每一個角落的?是誰讓我得到秦老爺的信任的?哈哈哈,秦鳶,你以為你有今日,全是我的過錯嗎?啊……」

頭痛欲裂,拂去一桌的瓷器,引來一屋子的下人。我已听不清他們口中說著什麼,只看到眼前宛若墨暈的眼眸,凌厲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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