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一道道精美的飯菜便擺好了。青染並沒有明顯的拘謹，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總覺得她似乎有些……高興？但看她低垂的眉眼，並沒有讓我直接看出來什麼，想來應該是我感受錯了，恐怕是詭異的第六感的原因。
「你平日總是吃一些素的，今兒算是好好犒勞一下自己，多吃些。」冷懷南忽然給我夾了一筷子菜，說道，「青染這里的廚子可是府中最好的了，她身子不好，不是很愛吃這些，所以廚子總是變著法子讓她多吃一些，久而久之這些肉菜便做的別有風味了。」
「多謝王爺。」看不出他有什麼不同，仿佛方才什麼都沒有听到一樣，不過是真的恰巧來吃一頓飯而已。或是他在按兵不動？讓我們在緊張中不小心露出馬腳？
「看來以後也要讓你那里的廚子練一練，也要好好補補才是。」
「可以讓我這里的去幾個，反正這院子里人少，憶然也過去了，就讓憶然喜歡的王師傅過去好了。」青染笑道，看著我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復雜。
對著冷懷南微微頷首，「我那邊的已經夠用了，倒不用麻煩，憶然喜歡吃點心，恰巧我那邊做點心的師傅是從母家帶來的，糕點師一絕，妹妹也嘗過的。小孩子對這些吃食倒沒有多少要求，再說倘若她真的想吃什麼，回來也是可以的。」
「也是。那邊罷了。」冷懷南點頭，繼續吃飯。屋子中又陷入沉默，只是偶爾的碗筷相踫的聲音。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心里燥燥的，不知道冷懷南到底想干什麼。
「怎麼愁眉苦臉的？吃不慣？」冷懷南忽然說道，猛地說到我，讓我端著茶的手一抖，險些將水灑出來。
「這里的飯菜很好吃，不過這幾日連著學習禮儀規矩，可能是太累了，到沒有什麼特別的胃口了。改日有空還要再到這里好好吃吃才是。」
「嗯。」他頓了頓，「倘若累了，便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和青染商量商量，待會兒再過去。」他放下茶杯，看著我說道。
青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不過拿起了剛放下的茶碗，讓我看出了幾分不自在。想來，她也許會將所有的東西都推到我身上，冷懷南如此各個擊破，真的給了她很多的主動權。果真是寵愛。
起身告退，一路上心里亂亂的，不知道待會兒他過來要怎麼辦，縱使他不會全信青染的話，可是先入為主，再去焦急解釋只會弄巧成拙。
「王妃在想什麼？路上都魂不守舍的。」當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溪蘭抱怨道。
「沒什麼，這幾天真的是太累了。你也是，今兒早點休息。」笑笑，「這幾日你們陪著我準備，也累壞了，找些我這里比好好的東西或者閑錢，犒勞一下大家。」
「王妃最好了。那明兒讓廚房做幾道好菜得了。」她開心道。
「恩。這些東西你去安排就好了，問問大家都想吃什麼，明兒咱們關了門一起吃飯。也問問憶然，要不要回去吃，她這幾日忙著學習，倒是不常見她來鬧騰了。」
「郡主這幾天特備刻苦，連教課老師也直夸她聰穎，雖說開蒙晚，可是天賦秉異，再加上女孩子要求並不高，並沒有什麼影響。」
「明兒也給先生拿一些好茶，替我謝謝他。改日再宴請他，多謝對憶然的照顧。一定恭敬。讓他不必顧忌，憶然想學什麼便打個好的基礎，費用盡管提要求就好。」
「王妃放心吧。」溪蘭眉眼彎彎，「王妃要沐浴嗎？」
「好。」心不在焉，不知什麼時候水已經涼透了，苦笑，什麼時候這麼畏首畏尾了。
趕快擦干，出去之後才發現冷懷南已然坐在桌邊喝水了。
「很累？」他挑眉，臉上並沒有大怒的跡象。
「還好。不過是在家中的時候父母並沒有刻意要求，所以感覺有些吃力。」
「那便早些休息。本王看這幾日你這里忙上忙下的，斷然累壞了。兩天後就要一起去了，這兩天便放松一下，不要太緊張了。」他說完便讓人伺候著更衣。
心中忐忑不安，恐他突然來個措手不及讓我無從招架。想仔細揣摩他的每一個表情，又害怕被他看出什麼，只能借機偷偷瞄一眼，卻什麼蛛絲馬跡也沒有透漏。為他更衣之時，不小心踫到他溫熱的皮膚，立馬燙開一般拿開。
「怎麼這麼涼？不是剛泡過出來？」他微微皺眉，復握著我的手說道。
「無礙。王爺不必擔心。方才有些勞累，所以睡著了而已。」
「趕快躺下捂捂，本王自己來。」他說著便轉過去自己更衣。
這就是冷式溫柔嗎？真的容易讓人陷入不可自拔啊。
「這兩天歇歇，雖說皇家設宴禮儀繁雜，但是說來不過是吃飯而已，倒不必如此緊張。況且皇上的中心應該不在這里，到時候你借口去找其他夫人談談就好了。」
「好。」微微點頭。微怔著，他似乎根本沒有談那件事的準備，忽而身邊一暖，回過神來已然窩在他懷中，耳根漸漸紅了起來。
「這樣好一些，你身子虛，不要再變回藥罐子了。」
微微點頭。這一晚睡得極不安穩，這種刻意忽略的感覺讓我如芒在背。
過了幾日，那件事似乎他從未察覺一般，日子像往常一樣，我也便懶得再緊張什麼了，依舊每日練練禮儀，再復習一下冷懷南交代的可以說的，不可以說的，總覺著自己像是在備考一樣，顯然，倘若除了差錯，後果比考砸了要嚴重很多。
雖說不知冷懷南究竟意欲何為，然，心中所忐忑除卻冷懷南本意，更多的是哪個所謂劍閣的組織，更讓我不安。倘若他們得知我次次進宮，斷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想來必定會來尋我。倘若冷懷南此時引蛇出洞，人贓俱獲，想圓過去都是不可能的。
忐忑過了幾天，兩邊似乎都沒有什麼表示，心中雖有疑惑，但是輕松了不少。
「我看你這幾日魂不守舍，若是為了赴宴，總不比如此大驚小怪。雖說你禮儀算不上很好，想來泰山大人斷然也教過你一些基本常識，多少和各家千金有些來往，即便失憶，這些東西也會有印象，不必如此焦慮。」冷懷南忽而說道。
微微皺眉，「話雖如此，但對我而言，出席這種場合畢竟是第一次，難免緊張。縱然準備再充分，也總覺得少些什麼。」
「順其自然就可以了。倘若你這般渾渾噩噩，那時反而會出差錯了。」他淺笑，道，「總而言之，本王還是會護你，再則皇上的重心也斷然不會是我們，縱然是，于你也不會在意太多。」
「記下了。」回道。
明日便要進宮，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起來，折騰到後半夜才漸漸有了睡意。冷懷南卻坦然淡定很多，睡得安慰，雖不知他是否著實睡著了。呼吸倒是綿長安穩。漸漸听著他平穩的呼吸，才穩定下來，緩緩有了睡意。
這樣的結果，便是起來時已然是上午了。
「溪蘭，你怎麼不叫我？！」一邊忙著梳妝打扮，一邊抱怨道，「王爺可是等急了？」
溪蘭一邊幫我梳著頭，一邊笑道，「王爺要是急了，早就叫王妃了。早晨起來時王爺特地囑咐奴婢等到上午才叫您，說是開席之前都是寫大臣阿諛奉承，這些話平日少不得听，總覺得煩，倒不如在家來的舒服。晚一些也無妨。」
心下安然不少，然，還是催促著她們快些。這種重要的場合，無論如何，玩去都是不妥的。
到了偏廳，冷懷南坐在桌旁，桌上擺了一些點心和一些吃食，「先坐下來吃一些。開席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你早晨起來匆忙，若是不吃些東西墊點，恐怕撐不住的，若是出了丑，本王不說，你心中斷然不會舒服。」
沒想到他考慮如此周全，說辭也毫無破綻，雖然心中急躁，卻也只得坐下快些吃。卓航的點心是我平時愛吃的黑糯米糕和綠豆酥，並不甜，粥的味道也淡淡的，吃了之後胃里果然好了不少。心也沒那麼慌。他才不緊不慢吩咐備車。興許是早晨听了溪蘭的話，再加上看他如此淡定，也就沒那麼慌張。這才注意到他今日所穿並不同于以往，一身紫色金絲滾邊的錦袍看起來華貴大氣，白玉束發，多了些精湛，少了些不羈情況。黑紗外衣又降低了錦袍的亮度，看起來沉穩，看起來很有氣場。總之讓人聯想起來小說中常見的各種高帥富的樣子。想著想著，總覺得高帥富和他聯系總覺得違和，忍俊不禁。
他有些不解，倒也沒問什麼，不過是身來收牽著我，向府外走去。
手心傳來的溫度讓我想起在若干個冰冷的夜晚，自己取暖的悲涼。總希望在自己無助彷徨的時候可以有一絲溫暖，讓我有支撐下去更大勇氣，造化弄人，原本想來溫暖的人卻是親手將我推入絕境的人，那麼此刻他的溫柔，是否會讓我再次萬劫不復？
被抓住的手緊了緊，抬頭，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出神小欣摔跤。」低頭，正準備跨門檻，這種細致入微的溫柔還真難招架。
趕走腦袋里的胡思亂想，快步跟上去。待會兒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