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兩段
過年真的也就是過個初一,對于普通農家一年有一天能休息就不錯了,農家女人更是連這一天也歇不了忙著做飯之類的。♀直到初四五各家該走的親戚都轉了一圈了,各家里收起置辦的新衣換上平常的舊衣恢復了往常的生活,只是吃食上稍微比平常好了點。
馮蒙和葉靳定親的事在村子里已經傳了好幾遍了,畢竟初一那晚的宴請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兒,再加上葉靳那人從初二開始晌晌不落地來他們家報道,路上遇見幾個熟人聊上幾句,也就沒有什麼保密的了。
至于別人私底下說著什麼,葉靳和馮蒙是不曉得的,但是一定不怎麼好听,葉靳是個隨性的,連定親都沒請自家哥哥,這些足夠村里長舌婦說嘴的了;馮蒙是個迷糊的,只知道古代規矩大卻沒想到這麼大,很多時候已經小心翼翼了還是錯漏百出。
「胡嬸過來了啊?」馮蒙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手腳都凍僵了快,她正試圖用哈氣溫暖通紅的手心,胡嬸這邊正從門外走了進來。
「蒙啊,怎麼現在都開始做活了,真不懂事!」胡嬸看著馮蒙既生氣又心疼,這還沒出正月都忙碌了起來。俗話說老驢老馬歇十六,這才初六就忙活開了,真跟村里那些勤勞卻只知道地里扒食兒的老實漢子一樣的脾性。
「嬸,咱莊戶人家哪有那麼多講究,我和小宇能穿的衣服不多,趁著天好趕緊洗洗不耽誤換穿。小宇男孩子愛跑動,一出汗穿身上也不舒服還容易生病,這不洗可就換不過來了。嬸,你這是忙完了嗎?」馮蒙解釋地說著,反正就當是跟胡嬸聊天了,她這整天窩在家里也無聊的很,就算這樣也不能整天在村里閑逛,自己得愛惜自己的羽毛啊!
「就你是個好的!」胡嬸直接拉了板凳想要伸手幫馮蒙洗衣服,袖子也拉上去了一點。
「嬸,這可使不得,我就剩這幾件了,一會就洗好了,你先坐一會咱聊聊話兒也行!」馮蒙看到胡嬸的動作趕緊阻止了,這大正月的怎麼好麻煩她呢。
「你和葉家老二的事怎麼說了?」胡嬸猶疑了幾下還是說出了嘴里想要問的話,反正這事村子里傳的也厲害。那天晚上她坐到席桌上的時候里正他們已經給寫好了定親契書,她還是在幾位長輩你來我往的話語中听出了不對頭,可是除了柳二娘她誰都沒法開口,柳二娘跟她也不親近,一晚上她就呆呆地听著,偶爾在別人客氣地熱情招待下夾點菜動動筷子,吃的一點胃口都沒有,怎麼回到家的都沒知覺。
「還能怎樣啊?他把該走的道道都快走完了我還被蒙在鼓里呢?我說他騙婚,他還說我不懂事呢?」馮蒙沒好氣地說著,想起初一晚上的事心里那火都噌噌直冒。
「你啊?其實葉老二這樣做也沒錯,村子里的傳言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這麼著名正言順彼此都順暢。你呢也算多了點幫襯,要不然還有的苦受。沒有男人的家終歸不氣勢,做什麼都比別人落一頭低一級。」胡嬸應該是想到了自己的處境,聲音有些低沉卻帶著苦楚地說著。
「嬸,你也別擔心,眼看著林子哥和貴哥兒馬上都大了就能頂起門戶了,你也能輕省一些。我們家里小宇還小,現在外面很多事情也得多靠葉二叔操心了,這總是麻煩他也怕他生了心思……」馮蒙寬慰著胡嬸,卻不經意間被她的情緒帶動。這些天她私下里也琢磨了很多,內心里的彷徨不安、焦躁煩悶也都是掩藏在正常的表象下,現在面對胡嬸思緒就如開了閘泄了洪傾吐了出來。
「蒙啊,你也別總想那麼多,事在人為。那葉老二我看著也是忠厚的人,他那年紀也經不起折騰了,如果不是有心他不會現在選擇上你。也幸好你還小,咱有時間慢慢看著,如果他真不是好的,嬸舍了這張臉也要給你鬧個公道!」胡嬸真心為馮蒙好,說話一點也不做假。
「還是嬸心疼我!就是,如果他葉靳不是好的,咱就另外找個好的來把他給踢了。」馮蒙將手里的衣服擰干水搭在晾衣桿上,回頭對胡嬸調皮地說著,粲然一笑的臉面上的自信讓人不敢忽視。
「那可是,不過你也別總跟葉老二鬧脾氣,男人啊除了在外面要給足面子,家里也得哄著,少一點他也是不樂意跟你鬧呢。」本來這些都是自家母親私地里傳授給自家閨女的,胡嬸真心為馮蒙好也不藏私,趁機教導兩句。
這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苦辣酸甜澀世間百味各人自知。懂得分寸的人知道衡量弊益,不懂度量的人一味胡鬧還覺得自己很偉大。二里河百來戶人家不都是各家唱各家的經,喜怒哀樂各種調調構成了普通民眾的單調卻不乏味的生活。
「是,胡嬸說的很對,就是這樣。」馮蒙一個小姑娘她不好接話,別看定親了該有的禁-忌還是要避諱的。
「這些你現在不怎麼懂只管听著記著,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回想回想。」胡嬸只管當著馮蒙小不懂事,她這樣也算是把對自己閨女的那點感情轉移寄托到馮蒙身上,抒發下自己對閨女的念想,否則這要自己私下里想念,不得天天感慨自己那短命的閨女,哭瞎雙眼受累的還是活著的人。這也難得胡嬸是個想得開的人。
「葉老二還真把這里做自己家來了,定親了也不能當方便使,沒成親整天膩煩在一塊算什麼事?」胡嬸話頭轉到這幾天听到看到的事情上來,將葉靳的不滿直接轉化成了滿腔憤懣。
「葉二叔說他那一個大老爺們開不成火,一頓熟兩頓生的難熬,反正這邊他總歸也是要常過來看看的,這邊多加一碗水也不差他吃的飯。」馮蒙沒敢將葉靳的原話說出來,只是用委婉的話語轉述了出來,反正意思上沒多大出入,她自己也驚奇自己的爛好心。
「傻妮子,這有些事還得你自己拿主意,男人都是大脾氣(不重細節的意思)哪會注意那許多細枝末節。村子里長舌婦多嘴漢子還少嗎?那可別讓人家拿住話頭就不好辦了。」胡嬸感覺自己老了,這年輕一輩難道都是這思想嗎?
「嬸,我會注意的。」馮蒙也知道這個世道講究名聲,可葉靳那忠厚無賴樣還真難搞定。
……
胡嬸跟馮蒙閑話了很多,快中午的時候才離開。馮蒙看著走出院門的胡嬸,搓搓自己的雙手她感覺自己也開始八婆了,難道最近一段太閑了?
答案是肯定的,自從上次生病,她還真懶散了好多,背靠葉靳這棵大叔也不能當中央空調來乘涼啊,自力更生是豐衣足食的王道!
「葉二叔——」馮蒙還沒開始說下個詞,葉靳的臉立刻就變了,真當自己變色龍呢!
「葉靳,你說村子人都開始給地里送糞肥田了,你就沒什麼打算嗎?」吃過午飯,馮蒙實在看不過那旁兩位大小男人抵著頭研究小兔子的行徑。
「打算是有的,過了十六七再說吧。」葉靳真的很無語過年就是過年,初六就開始嚷叫著干活的人難道都是累死鬼托生嗎?也沒見那些人好過到哪里啊?勞逸結合才能干勁十足,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就不懂了呢,還害得自己跟著遭殃。
「好吧,反正你現在也沒田地,開荒的話一時你也開不了工,那你明天就跟小宇把家里的糞送到地頭揚了,今年也能多收幾斤糧食。」馮蒙理所當然地吩咐著,反正她就是看不慣葉靳一打一叫喚的死豬樣,至于馮宇的作用當然就是領著他找自家地塊,如果葉靳把糞挑到別家地里去了她就該哭了,這村子里昨天還有兩家為了這事吵架呢,大過年的都是吃飽出來練肺活量的主。
「還是蒙兒有計劃,明天一天保證完成任務。」葉靳像打了雞血了一樣興奮地應答著。
「你故意的?」馮蒙一看他那神態就感覺不對勁,葉靳這人就一不走尋常路的人皮狼,時時防範都不時掉他的陰溝里。
「呵呵,蒙兒真聰明,我原本就打算明天去地里送糞的來著。」葉靳欠揍的臉上帶著燦爛得耀眼的笑容,定親後他唯一的愛好就是以逗弄馮蒙生氣為樂趣,他自己也是樂在其中,不知道是不是道行段數的差別緣故,馮蒙每次都乖乖上鉤被戲弄。
「我還打算明天不開火了,反正你有哥有嫂有叔伯的,也不在乎我做的粗茶淡飯。」馮蒙涼涼地看著他,嘴里吐出來的話讓他跳腳。
「蒙兒真好文采,連粗茶淡飯都會用了呢,這些我怎麼會嫌棄呢?你總不能讓人說連頓飯都不舍得給未婚夫做吧」葉靳轉回忠厚臉皮裝起了委屈,反正他是不會去其他別人家吃飯或者自己開火做飯的,有一就有二,好不容易扒上了馮蒙的飯食可不能讓蒙兒給甩了,這一旦開了頭隔三差五的來個一次這不是要他的老命嗎?
「你還敢說這話?繼續!我听听你還能找什麼罪名往我身上安?」馮蒙氣苦地問著,她也知道這男人嘴毒了點,但人前絕對正經忠厚農家漢一個,想想就是造孽啊!表里不一的人怎麼就叫她遇上了。
「沒有,絕對沒有了,剛才那也不是什麼罪名好不好?我決定十五帶你和小宇到鎮上看各村演出,據說演的好的節目還會到縣里匯演,那可是很熱鬧的。」葉靳話里話外都是小心,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嘴巴有多臭,可是也只對十分親近的人才這樣,其他人面前他很正常好不?
「十五元宵節嗎?如果你真帶我和小宇去暫且放過你。」馮蒙也知道這葉靳就是有時候嘴巴欠了點,實質上人還算不錯也不會真較真,那是給自己人找堵,所以十分大度地說著。對十五元宵節她可是很期待的,原汁原味的古代習俗啊!
「那當然,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葉靳假裝著生氣地說著,最後憋的自己先沒忍住笑場了,馮氏姐弟很上道的跟著一塊樂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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