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天,就像似嗔又怒的小媳婦臉,微帶燎燥卻有無限初秋的風情。
喜歡奔走在操場上的少年依舊生氣勃勃,肆意發-泄著青春的熱汗,這時候要再來一瓶冰凍過的汽水,那真是舒爽得全身毛孔都要張開來。
高二一班中午有場籃球賽,在這次整個高中部的籃球賽中他們班成績還屬上游,只要再打兩場,有望爭得高中部第一名的贊譽,當然,最重要的是—第一名擁有代表本校參加與別校的籃球競賽一競高下的機會。
「同學們,這場比賽我們一定能贏,你們有沒有信心?!」班主任是個很懂得鼓動氣氛的男人,他的語調熱情張揚,是個難得能和學生們處一塊的老師。
「有!」
一身雪白的籃球服,只那隊服數字愈發鮮紅張揚,少年們的蓬勃英姿吸引了操場上所有來圍觀的學生和老師,這次蔣立坤所在的一班對上的則是高二七班的籃球隊。
蔣立坤領著一眾穿著統一球服的隊員先行做好熱身運動,臨下場的時候下意識看向馮臻,見馮臻朝他點了頭之後,才調皮地和在場觀眾吹了下哨子,只是馮臻的視線在環視一圈回來之後,卻是一下擰緊了眉頭——他在七班後勤隊里看見了楊帆,
就像看見一只惡心的蟑螂。
有些人是天生不討人喜歡,不管他的表面裝得再好,但是本質的惡感總會給人一種全身汗毛直豎的抵觸。
馮臻慢慢握緊手里的干淨毛巾,轉過臉不再看向那邊。
對于一個初次見面就敢背後下手用球砸他,害他滾下樓梯差點殘疾甚至沒命的人,馮臻實在生不出什麼好感,即便他已經小小的報復回去。但是下次遇見,那種吐不出來,咽之不下的惡心感還是深藏在記憶深處。
和蔣立坤相處得越久,馮臻對吳家和楊家的關系就越發了解,都說人在其位司其職,他心里向著吳楠,自然對楊家更添惡感,畢竟蔣立坤可從來不會對他避諱這些東西。
「阿臻,原來你在這兒呢。」丁雅艱難的從那邊的人群擠過來,飛揚著的笑臉在太陽下璀璨奪目。
「你們班今天也有比賽?」馮臻側身一站,給她空出位置,隨口問道。
丁雅搖搖頭,輕笑著掀起唇角,「沒呀,我們班的早上就比完了,我現在可是專門來看小威和趙敘的比賽的,」她最近心情開朗很多,常威和趙敘這兩個開心果實在功不可沒。
「看看,我新買的發飾,好看嗎?」丁雅晃晃腦袋上那個粉色發帶,悶熱的風一吹,便有濕潤的清新襲來,帶著少女曖昧的悸動。
馮臻認真地看著丁雅的眼楮,少女的心思純澈潔白,讓人一目了然的透明,抿緊的唇角微松,臉上的稜角也溫和下來,「嗯,好看。」
操場上的籃球賽正進行到白熱化狀態,丁雅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轉過頭去看場上揮汗如雨的少年們,微垂著眼瞼,努力扯出話題佯裝自然地笑道,「等你們班贏了,可要請我們吃雪人喲。」
「我要兩個啊……」她深深看了馮臻一眼,伸出兩只手指頭調皮地笑道。
當你將一個人在心里掛懷的時間久了,久到它偷偷變了質,但你還是會習慣性地回頭去看看,它是否還在?因為太在意,因為一直注視的那個人在眼底停留太久,眼神便會不由自主地追隨、關注,甚至連他的一顰一笑都了然于胸。
也正是因為兩人相互了解得太深,所以馮臻很放心地任由丁雅接近,也能夠在那段相互掙扎的日子安然期望丁雅能干淨利落地抽身離開,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戀情本就艱難,何苦再拉一個人下水。
丁雅從來都很清楚馮臻是一個怎樣的人,那種只要下定了決心就絕不回頭的堅決。
「阿臻……」丁雅含在嘴里的話兒最終還是淹沒在一堆的嘆息中,她只是努力朝自己的小竹馬揚起笑臉,因為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狼狽和難堪,不想讓自己在心上人面前露出對感情的怯弱,丁雅仰頭深吸一口氣,想讓眼眶里的水意倒流回去,咬著唇艱難地扯出一個弧角。
這種想要努力喜歡一個人,想要默默守護他一輩子的心情,對于這個還沒成年的花季少女來說還是太過沉重了些。但是作為人類所承受的、被給與的、而得到的任何一樣東西,只有經過千錘百煉的人生才是最完滿的。
馮臻目不轉楮地看著操場,神情溫淡,他沒有回頭去看丁雅,只是在這喧鬧的人群中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聲音一如從前的溫和,「我們是朋友。」
丁雅斂眉,和他並立不動,只是垂在兩邊的手緊了又松。
比賽時間倒數的時候,蔣立坤以一個漂亮的三分球結尾,這場比賽的輸贏毫無懸念以63︰183結束。
蔣立坤拋下球就興沖沖地沖過來,幾個前沖力一下就跨過橫欄躍至馮臻面前,如果不是旁邊圍著很多人,相信他現在更想抱著馮臻用力親吻,一起分享他此刻勝利的喜悅。
再三克制下,蔣立坤只是重重擁抱了一下馮臻,就接過他手中的毛巾,一臉得意地擦汗。
後邊跟上來的隊友俱帶戲謔地調侃,「喲,坤子,你這是急著見媳婦呢,真是,有了媳婦忘了朋友啊,哈哈……」
「待會兒一塊去小店聚聚吧坤子,怎麼也得犒勞犒勞一下肚子啊……」
旁人七嘴八舌地湊過來,嘰嘰喳喳熱鬧地不行,蔣立坤也沒推辭,迎著太陽眼楮微眯,大手一揮,笑容十分爽朗,「行啊,你們先去佔位,今兒個我請,等咱們拿下第一名,再去外面好好搓一頓。」
余珊珊不知何時站到身旁,手里拎著一袋子冰凍過的礦泉水,一個一個分發了之後,這才站到趙敘旁邊小聲說話。
蔣立坤拿著馮臻給他裝的白開水,雖然不是冰凍的,但是心里卻舒爽地毛孔吐氣,這待遇,嘿嘿,可不就只有他一個有的嘛。
七班的籃球隊員也走了過來,隊長是上次在食堂見過的那個和楊帆關系很好的男生,身材壯碩,陰蟄的臉色很難看,經過蔣立坤身旁的走道口的時候更是用力撞了一下,若不是馮臻察覺得早,迅速拉開蔣立坤,恐怕在這猛力沖撞之下難免會受些輕傷,這個範圍自然包括——崴腳。
「這次我們發揮失常,若有下次,一定將你們打得尿流,哼。」那男生冷哼一聲,整個身子都繃緊了。
他這話兒一出口,蔣立坤旁邊的男生就不屑地嗤笑反駁,「喲,自不量力就直說嘛,找那麼多借口,還發揮失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去。」
兩方的火藥味頓時暴漲,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
馮臻拉住青筋爆起的蔣立坤,冷眼看向還在那男生耳邊小聲說著什麼的楊帆,眼角微挑,「男人就要有能屈能伸的勇氣,如果你輸不起就回家女乃孩子去,故意尋釁挑架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他的氣質清冷,就是在這喧鬧的操場上都顯得鶴立雞群,原本還顯躁動的氣氛被這清泠泠的嗓音一壓,頓有幾分沉寂和緩和。
在場的人都默了幾秒,顯然大家都知道,若是兩班在公開場合下打群架,不論緣由和結果,到時候被耽誤的肯定是即將打擂的蔣立坤這方。
「他們只不過是棋逢敵手難免激動,別都把人都想得那麼齷齪。」楊帆蒼白著一張臉,挺著瘦弱的胸膛挺身而出,為他們說話。
蔣立坤上下打量了一陣楊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不無深意地輕笑了下。
「看在我的面子上,表哥你就不用和我們計較了好嗎?」旁邊的人明顯被兩班隊員明顯火藥味的對峙吸引過來,楊帆這番低下懇求地語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蔣立坤這邊的隊友耀武揚威欺負失敗者呢。
趙敘當場就笑了出來,捂著腰笑得花枝亂顫,「哎喲,可算是長見識了,」他瞥了眼楊帆,冷笑,「楊家的教養可真不錯,教唆後輩勾搭人也就罷了,生下的孩子也這般不要臉皮,果真是一代傳承一代啊。」
楊帆的忽青忽白,顯然想不到趙敘會突然捅破這層紙,面上既有尷尬和難堪,心里卻暗暗期待或許自己能借勢鬧大此事,主動將自己趨向弱勢來取得民意,逼吳秉德認下自己這個兒子。
「我,我不是……」楊帆眨眨略帶淚意的眼眸,抖著唇說了半天也沒能辯駁什麼,只是蒼白著臉驚恐地躲開他人的視線,身子如篩糠般抖索。
果然,下一秒七班的那幫蠢貨頓感憐惜地看向楊帆,同仇敵愾地怒瞪趙敘,那種一致對外的氣氛甚至比剛才還怒張勃發。
馮臻看戲似的瞧了半晌,想起吳楠的雷厲風行和果敢堅決的魄力,那種帶著男子的英氣颯爽和女人的明媚風情的獨特氣質並不是眼前任何人能夠比擬的,對上吳楠這樣的對手,楊帆確實讓人看不上眼。
「走吧,不是說要吃雪人嘛,」馮臻沒心情給楊帆捧場,干脆轉過頭和丁雅說話,看蔣立坤還皺著眉若有所思模樣,扯著人手臂直接拉著走,「行了,看人唱戲還給捧場啊。」
「不是說要佔位子去嗎,杵著裝死呢。」馮臻厲眼一掃,平時和蔣立坤混得熟的大都和馮臻認識,那眼刀子一刮,個個陪著笑臉你拉我,我拉你的往小店方向走。
楊帆的臉色當即更差了,這就像一個人掄圓了拳頭使盡全力打出了一拳,卻是輕飄飄地落在棉花上,這種出力太足重心倒栽的狼狽不亞于當面被扇一巴掌。
馮臻拉著人走出很遠之後,那後背上粘膩著的陰毒的視線都久久散之不去。
走到分岔口後,大家約好先回宿舍洗漱好再一塊去吃飯,因為各自宿舍不在一棟樓,丁雅只能咬著自己的兩個戴巧克力帽的雪人朝馮臻揮手,完了還不忘挑釁地橫一眼蔣立坤,表示路上被安撫得服服帖帖的。
趙敘和蔣立坤在同一棟樓同一層,但是一個在左邊盡頭,一個在右邊盡頭,中間還隔著許多個房間。
剛才趙敘無意間說漏嘴,對上楊帆的那點小算計,他心里總覺得不踏實,臨回宿舍還低著頭和蔣立坤商量,「我是不是給楠姐惹麻煩了?最近楊家風頭漸長啊。」
蔣立坤滿不在乎地呲笑一聲,只是說起吳楠和楊帆的關系,就不免要提起另一個人,但是礙于這傻天真的常威在場,兩人小聲嘀咕一陣,相互擠眉弄眼得其中的深意自然明了。
至于楊帆的那點小算計,呵。若是撕破臉有用他也不用這麼死皮賴臉地躲在楊家了,嘖,智硬真要命。
馮臻洗完澡的時候順手也幫蔣立坤放好水,在這段雙方不斷摩擦,又相互磨合的時間里,馮臻也找到了能使兩人都覺得舒服的相處方式。
門外椅子上放好了馮臻提前搭配好的衣褲,這房間里的衛生都是他一手收拾的,兩人的書桌靠在一起,桌面上凌亂交雜的書本堆在一塊,窗口的仙人掌依舊支稜稜地冒刺。
「臻臻,快,幫我擦頭,」蔣立坤看時間差不多,拿起馮臻預先倒好的白開水仰頭就喝,只套著褲子的身體隨意地坐在椅子上,歪著腦袋和馮臻說話。
馮臻拿著毛巾給他擦頭,盡管他此刻的神情依舊平淡,但是手底下那力道卻很溫柔。
蔣立坤邊喝水邊胡亂翻著桌面上那書本,腦袋轉來轉去地忒不安份,被馮臻嘖了一聲,敲了個腦瓜蹦才蔫蔫地安靜下來。
眯著眼舒服地長吐口濁氣兒,蔣立坤彎著眉眼笑得很滿足,「臻臻,你對我真好。」
「嗯。」馮臻應地漫不經心。
「以後也對我好吧,比現在這樣更好。」蔣立坤歪過臉撒嬌似的央求。
「……」
「我也會對你好的,」他眨眨眼,俏皮地笑,「對我來說,你和我媽一樣重要。」
馮臻手上一頓,停了兩秒,手上抬起的時候直接用毛巾包住這蠢貨的腦袋和臉大力搓,直搓得蔣立坤倒吸氣的嗷嗷叫。
這蠢貨。馮臻抵著後槽牙使勁兒磨。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簡直要蠢哭了==。
以後你就知道自主選擇這道題是多麼作孽了,璞披個埃斯︰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