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情可追憶
于嬋葉見他變成此番模樣,心中懊悔無比。稍作思考後,便背著董永往屋外躍去。就在這時,忽然黑夜之中傳來一陣朗笑之聲,只听那聲音洪亮如雷,應是由年長者發出。
「石鳳府焉是你們說來則來,說走則走的?」
月色之下,一道身形忽掠而來,仿佛一道閃電,橫在于嬋葉的面前。接著又是數十道黑影齊刷刷地落下,場面驟然顯得分外地嚴峻蕭肅!
于嬋葉身形一止,眼神微微凝住,驚詫了一句︰「石章天!」石清岩的父親不是應該閉關修煉,沖擊元嬰之境了麼?怎麼突然出關了?她的臉頰有點變色。眼下之景,這些圍攻的服僕多半是發現那些寶物被盜,而且還以為他們就是偷盜之人了。
石章天的境界不僅高過于嬋葉,也高過董永,更何況此刻的董永還是昏迷不醒。
石章天朗聲道︰「來者是誰?交出偷盜之物,老夫留你全尸!」只見他面龐清冷,花白長須臨風飛舞,真氣四溢騰卷,縈繞其身,浩瀚如海,月光之下更顯深不可測。
于嬋葉妖柔一笑,眼眸之中精光倏忽靈閃,捏緊著手中的紫綾,淡淡道︰「留全尸有甚麼用?來不是死?姐姐可不會听你老胡子的話!」但見她話音未落,便是騰挪一躍,踏著翩躚紫綾,已出百丈之外,如同一陣清風朝著夜空之中遁去。
「小小伎倆,還想逃走?」石章天冷笑一聲,身形之上空氣頓時凝結,只見夜色之下一道黑影破空而追。眨眼之間,竟已離那于嬋葉不足五丈。兀自見他雙手猛然一抓,向著那道冰心紫綾擒去。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于嬋葉只覺紫綾忽地一緊,不由驚詫回望。卻見那冰心紫綾已然落入了石章天的手中。
「回來吧!」石章天冷哼一聲,一手拉住那道紫綾,一手變掌為爪,仿佛五把利刃,猛然一出,向著于嬋葉後背上的董永抓去。
石章天的招式簡單明了,快得卻又讓人防不勝防。于嬋葉面容失色,連忙躬身而側,向著左側躲去。哪知石章天似乎早已猜著她的落下之處,竟是右爪倏地一沉,單爪而化為一道冰掌,如同驚鴻般拍向了董永。此招來得極快,石章天的境界難道已經突破了靈寂境,踏入了元嬰境?若真是如此,難怪他如此有恃無恐,招招簡單平凡,卻泛蕩著無盡的蕭殺之氣。
眼看這一招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于嬋葉「啊」地一聲驚呼,欲要轉身擋招。而石章天知曉眼下女子的短處,若想擒住她,將她後背之人打下即可。所以這一招本就是沖著董永而來,此刻于嬋葉縱使轉身欲擋,卻也是遲了。
「 」地一聲,這一掌已經氣勢如虹地擊在了董永的胳臂之上,于嬋葉花容驚變,剛想出招,卻見那石章天所擊之處,真氣浩瀚磅礡噴涌而出,隨後只見靈光大燦,五彩繽紛。石章天剛是輕咦一聲,只听「轟隆」一聲巨響,石章天的身軀竟被硬生生地震飛開來。那真氣如波濤洶涌,自董永的受擊之處,儼然蕩開。頃刻之間,夜空之中形成一道驚天圓弧席卷整個石鳳府的上空。
那氣勢滲人,光芒璀璨,逼得眾人頓時睜不開了眼楮,于嬋葉欣喜一笑,接著那恢宏真氣,順勢向著遠處飛騰而去。
……
這一覺天昏地暗,迷迷糊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董永幡然再次醒轉,簌簌發抖。體內的烈火炎炎,四肢卻冷如寒冰。喉嚨依舊如若火燒。此刻的他勉力眯眼四望,卻見四下漆黑,鼻息中盡是溫香滑膩的妖異體香。董永扭動了一下脖子,方才發現自己竟是枕在兩個渾圓柔軟的肉球之間。
忽然耳邊听到于嬋葉驚喜若顫的聲音︰「小鬼頭,你醒了麼?」
眼前驟亮,陽光奪目,董永連忙將眼楮閉上。過了良久,方才緩緩地將眼睜開。陽光明媚入眼,于嬋葉那張妖異的臉上百般神色,又是擔憂、又是驚喜、更多地還是急切懊悔之色,秀眸中淚光點點,「嗚」「嗚」兩聲,撲簌簌地落下淚來。
「你已經昏迷了一天兩夜啦,姐姐可擔心壞啦!」說著竟是「噗嗤」一聲,破涕而笑,忙地伸手揩拭著臉上的淚珠。
董永的喉中干澀,支支呀呀,卻發不出一句聲來,萬般無奈,只能伸手指指自己的嘴。于嬋葉柔聲道︰「想要喝水麼?」取過一個牛皮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唇邊,先滋潤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後才緩緩地喂了進去。
清涼潤心,甘甜似蜜。清水剛一入肚,體內的燥熱稍有緩解,精神也不禁振奮了一下。董永這才發現自己尚躺在于嬋葉的懷里,全身更是被透著清香的紫袍裹住。
陽光耀眼,樹木倒掠,只瞧得片刻就頭昏眼花,煩悶惡心之意涌將上來,月復內那燥熱真氣直貫腦頂,登時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是夜里。董永斜斜地靠在一株榕樹上,榕須在夜風中輕輕搖擺,面前一條大河,河水水光粼粼。
于嬋葉在河邊清洗某物,身側橫亙了數只奇形惡狀的怪物,細細一看,竟是神州之中罕見的冰寒角獸。這冰寒角獸血液如寒冰般凜寒,恰好克制那燥炎之物。
此刻瞧見董永醒來,于嬋葉歡喜不已,跑過來朝他說話。但董永的耳中轟隆作響,竟一句話也听不真切,只瞧見她美麗的笑靨上沾了點點污泥,仿佛春泥桃花。董永心生感動,微微一笑,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泥點,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怔怔的望著他,眼淚又撲簌簌地落下來。
董永的體內熱浪翻滾不息,寒熱不定,正想說話,胸口又被幾道真氣橫穿狠撞,窒悶之下,又昏迷過去。迷迷糊糊間,听到于嬋葉的呼喚,感覺到柔軟的手指輕輕分開他的嘴唇,溫軟濕潤的嘴唇壓在他的嘴上,將一股冰涼腥澀的液體灌了進來。
董永昏昏沉沉,也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依稀覺得靠在于嬋葉的身上,軟玉溫香,依偎著跑了很長的路,吃了不知多少腥味冰寒的東西,或酸或甜或苦,有時還摻雜著她冰涼的淚水,苦澀的滋味在舌根泛開,一滴滴滲入他的心底。
第三次醒來時正是黎明,他躺在厚厚的羊毛氈上,頭枕在董永修長柔軟的大腿上,于嬋葉痴痴的瞧著他。晨星寥落,朝露在草地上閃閃發亮。東方魚肚白,萬縷霞光突然沖天而起,一輪艷紅的曦日噴薄而出。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鍍上一層金光,她眼角的那滴淚珠滑過潔白的臉頰,在朝陽下閃過七彩的眩光。
董永呆呆的瞧著她,心想︰「縱使她是那詭面媚狐,毒辣心腸,但對我有情有義。若有機會,我定要親她一親,將她的眼淚吻去。」心中突然大痛,那狂熱的真氣剎那間爆發游走,他「啊」地一聲大喊,再度昏迷。
此後斷斷續續地醒來多次,有時瞧見于嬋葉在研磨一些奇異的花果,有時瞧見她在清洗一些奇怪的野獸,從它們的身上取出的各種珠子,有時瞧見她怔怔的望著自己,雙眼紅得如同桃子。恍惚之間又吃下許多奇奇怪怪的汁液。冰涼的汁液滑過咽喉,全身清涼,體內燥熱之氣也逐漸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