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荒城 十 老屋信紙

作者 ︰ 言情到底

「下面我試試你是不是徹底死機了。я思路客я」眼鏡男說著一把將被子掀到地上,從挎包里取出四個棋盒,又分別在床上攤開說︰「象棋、軍棋、跳棋和圍棋,老規矩,四盤一起下。中途不得停頓,每盤逐一落子。」

凌願塞給我一杯豆漿,坐到我旁邊說︰「這就是你寫的四大先哲,也是你多年的對手,郭四哲。如果我沒猜錯,雖然每秒都不停挪步,但會很漫長。這會是一場史上最j ng彩也最無聊的棋局。」

「四大先哲就長這樣?配得上這名號,也應該是須發飛舞、羽綸綸巾那樣的。不過下棋怎麼會漫長?要輸還不容易?」我心里泛起嘀咕,喝著豆漿大腦細胞開始摩擦起電。

時間從十點多瞬間過了兩個小時,每當我走出一步棋,郭四哲馬上緊逼著落子。由于是我先下,我全神貫注地融入棋盤瘋狂展開攻勢,但都被他巧妙瓦解。四盤棋起初互有攻守,直到象棋開始磨棋,跳棋通通阻塞,軍棋兩敗俱傷,而圍棋堆滿了棋盤宣告打平。

「你的棋藝沒什麼長進啊!咱們下了這麼多年,每一次每一步都沒有變。」郭四哲笑著說︰「棋道,無外乎論證推理。當你下第一步,你不會預測到結局。但當你走到十步,從一到十這階段就已經像一條線注定了棋局的終點。人生也是如此,變化都有規律,可以憑心意改變而達到目的。」

「中國棋術博大j ng深,你棋藝的確很好,但你說這話還是欠妥吧!」我笑著盯著他說,心想這人滿口的道理論述,簡直就是一書呆子。黎夢催促我們該出發了,她走回房間收拾東西,給了我十分鐘洗漱的時間。

郭四哲眯著眼楮一直盯著我,說︰「當你走完這一步,如果你能想到對方有可能所下的任何一步,你就該想到如何面對,其實棋局本就是屬于一個人的思維。知道福翠爾筆下有過一個推理天才範杜森吧!心證推論就是靠純邏輯思維解決一切看似困難的問題,範杜森利用這一點輕易擊敗了國際象棋冠軍柴可夫斯基,並靠心證推論破了許多奇案。雖然這是有點不切實際的小說作品,但我覺得你可以學學找回記憶。」

「算了吧!你如果學過數列就該明白可能x ng可以延伸到萬的N次方。所有棋局對弈的偶然x ng和靈活x ng是不可能掌控的。」我拿起浴巾擦著頭發,說︰「除非你是個活電腦。但是如果你是天才,怎麼不去比比賽,研究下科學技術,為天文地理和生物學做點貢獻,或者破個案什麼的?」

「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活電腦。至于比賽你自己上網搜,全國個人錦標賽、直布羅陀公開賽、歐洲俱樂部聯賽和國際象棋特級大師賽……你看看我排第幾。再者,所謂天才,也只是在自己的興趣點上有杰出于普通人的地方。對于不感興趣的那些玩意兒,我還不如你呢。」

郭四哲顛著手里的遙控器,看著電視里放映著財經新聞,他連連搖頭大嘆︰「我的天,怎麼跌了!有問題!」

「呦!我的偶像天才,按理說你該洞察股市走向和投資選擇啊,怎麼?出錯了?」

「預測x ng的東西和賭博沒有區別,比如你現在看到一股風吹過來,你能通過蝴蝶效應判斷大氣層氧氣比重嗎?」郭四哲急嚷,打開背包里的手提電腦,拋售了一大批各類產業的股票。

「呵呵,司機加保鏢。我們走吧!」

當我們走出房間,和凌願一起坐進郭四哲的路虎攬勝時我並沒有多心。只是在r 後的幾天里,郭四哲拿出電腦很迫切地塞給我看,我發現他很看重哪怕一件小事上和我的輸贏。但我卻驚異的發現,他準確拋出了十三支股票的綠線里,總額已經下跌了很多。「換算ch ngr n民幣,我避免損失了七百二十四萬。」郭四哲一句話,差點讓我跌倒。

我的大學早就物是人非,凌願說沒有必要回去。我們一路馳騁到了忘川縣,先後去了我曾經的小學和中學,我在高中面見了多年未見卻沒有印象的班主任。我看到了家鄉依舊美麗的愛情河,見中心廣場和一些新興的高層住宅樓。凌願又帶著我找到幾個同學,面孔陌生中卻總有一些印象,我問他們林梓歸的下落,他們都說不清楚。凌願說曾經和我最要好的朋友王卓然去了b ij ng,暫時回不來。最後,我問凌願我媽媽在哪里,凌願忽然沉下臉去,再看郭四哲抿抿嘴也沒有說話。

七年前,一場大火,燒的龐毅家支離破碎。我父親積勞成疾,在我入獄的第六個月永遠地離開了母親和我,臨死也未接到邢大國起訴的消息。龐毅被判了十五年,王瘦子時隔一年出獄後和林秋雲遠下南方做水果生意,開始了新的生活,而將她n in i留下給其他兒子照顧,順便讓林梓歸在放假期間有個歸處。當初三個家庭的慘境不言而喻,時過境遷,人情似乎變作了一張網,把每個人舊r 的瓜葛分割成散碎的一片片……郭四哲把車停在巷口,我們三人吃過了飯,踩著泥水斑駁的土路走進了胡同,找到我當初的家。

那是城北胡同里的一幢老房子,前倉房後臥房,中間是院子。牆泥年久風化,細沙會從小孔里慢慢滲出。院中的蘭桂竹木早就枯死,無人光顧的荒涼景象里,門楣庭階還有鳥雀閑來啄食。我倚靠在牆邊,因髒陋叫凌願他們先出去了。這一切都太熟悉了,我恍然想起這一排房屋的庭院之間的籬笆換成磚牆時,我才不到十歲。我打開門走進屋子,蛛網密布的客廳彌漫著y nch o味兒,家具和沙發都蒙上一層灰。

郭四哲告訴我,在我大三那年母親已經和父親團聚了。她留下十萬塊存款給我,後來畢了業我開始居無定所,滿世界亂跑。自從我愛上寫作,我做的每一份工作都是為了加深生**驗而不會干長。兩年前凌願在香港找到我,那時候我在香港停留超過了七天的限期,已混得食不果月復。後來凌願將我帶出又和我去了珠海、清遠、廣州等省內城市,最後定居在深圳。他說他也沒想到這些年我淪落如此,並說一切都過去了,該重新開始,和凌願回深圳結婚。

拿起掃把我對凌願說︰「晚上我要住在這里,你們去同學家或者旅館。明天我跟你回深圳吧!」凌願點頭答應,坐進郭四哲車里,眼楮里有種說不出的閃爍。

我找出一塊席子鋪在床上,窗外亮灼灼的圓盤掛在天上,屋子里能听到老鼠啃食的聲音和蚊子的唱調。實在睡不著,我便爬起身,翻箱倒櫃地找東西,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值得紀念的物品。書架上除了高中課本就是輔導材料,土黃s 電視櫃的抽屜里面只翻出一些細碎的生活用品。屋子被收拾過,東西被清理過,立櫃里沒有衣物。我想去倉房看看,那里卻沒有燈。我拿出父親的維修箱子,找出老手電又跑到街上買了電池安上,居然可以用!我順便買了蚊香和燈泡連帶一些清潔用品,一個沖動在我心里醞釀著,我想讓這房子恢復一新!

收拾了屋子,我抹了抹頭上的汗,拿起手電走進了倉房。倉房里實在太亂了,灰塵飛揚下堆積著破木料、舊鋼板和一些椅子、塑料袋子等等好多東西。我順著手電的光束看到內牆角堆放了好多裝著廢紙的破袋子,走進一看,翻出了一個土灰s 的小書包。

這書包里裝的不是別是,而是整整一書包的信件和筆記稿紙。那些紙破爛不堪,顯然被燒過卻未燒盡,這些殘紙片爛頁有的完整,有的只剩下半張或一角,居然塞滿了書包。我拎起書包走回房里,把書包里的一摞摞紙張倒在書桌上。飛蛾縈繞在燈下,我翻看著每一封信、每一頁稿紙,竟是觸目而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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