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神佛、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求求你們了,保佑保佑我們家王爺吧!」
「求你們保佑讓他趕快醒來,奴婢願意為我家王爺下十八層地獄、受盡一切磨難,只求您能開恩讓我家王爺趕快醒來好不好?」
靜靜地側身坐在楊廣的床頭,冬雪眼神溫柔地望著楊廣蒼白俊俏的臉龐,水汪汪的眼楮中,晶瑩的淚珠如涌出的山泉一般突突地順著冬雪干淨漂亮的臉蛋上滾落下來,滑過她的香腮,一滴滴落到楊廣那清秀俊逸的臉上,一顆一顆仿佛冬雪此時的芳心一般碎裂開來,散落在楊廣的臉上、唇里,流入楊廣的血液……
玉手顫抖地撫模著這張時常調皮地出現在自己夢中的臉龐,冬雪心中默默地祈禱著。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楊廣靜靜地躺在暖裘軟床上沉沉昏迷中,在冬雪的眼中就仿佛那個從來沒有長大的熟睡少年。
大床帷幔的四角,掛著四個紫金香爐,香爐里面燃燒都分別是紫檀香、麝香、r 香以及海魂香四種珍惜的香料。裊裊的紫煙升騰而起,不但燻得室內一片的芳香,氤氳的香煙讓著簡陋的木屋,也顯得高貴典雅了許多。
更重要的是這四種香料都有活血化瘀、疏通經脈、溫養止痛的作用,對楊廣的傷勢大有好處。在楊廣床頭的四周,又各點燃了幾個旺盛的火爐,外面雖然寒風料峭,滴水成冰,室內卻是溫暖如 n,一點也不顯寒意,只是冬雪的心卻比外面的天地還要冷。
穿著一身男性近侍衣服的冬雪仍然難以掩飾那份媚入骨髓的妖嬈,一身仿軍服而織的近侍服讓她更顯得英氣風發,俊秀颯爽,別有一番異樣的魅力風韻。而且他看起來窄肩細腰,身材消瘦玲瓏,實在不是一個僕人的好料子,所幸或許他僅僅只有十四五歲便已經生的一副好面容,成就了他現在優越的生活。
冬雪與俊俏瀟灑的楊廣站在一起,雖然低了半頭,卻也顯得玉樹臨風,時常被人稱贊有其主,必有其僕,讓冬雪暗暗得意的同時,也更加的注重自己的儀表。只是冬雪此時一身男人裝,完全一個英氣灑月兌的小公子形象,讓外人看著她對著楊廣黯然垂淚,那感覺要多怪就有多怪。
她伸出一雙溫潤如玉的小手輕輕地為楊廣掖了一下被角,然後從熱水盆中撈出毛巾,輕聲抽噎著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卻怎麼也拭不干淨那止不住的淚水,淒婉地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楊廣。冬雪模糊著淚眼,動作輕柔地用濕毛巾一點一點擦拭著楊廣滾燙的額頭,口中喃喃地低聲哀求道︰「王爺乖,不要鬧了好不好,你趕快睜開眼楮吧!只要你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了,你再想要做什麼,小雪都會依著你、順著你,好不好哦……」
「下雪了……下雪了……快看呀!下鵝毛大雪嘍!」
冬雪的話剛落音,隔著深深的庭院,從遠處的大街上,忽然傳來小孩子一陣驚喜歡快的叫喊聲。
無論古今,冬季的第一場雪多半都那麼惹人喜愛。隨著突厥的敗退,戰爭似乎已經遠去,這個民風剽悍,在戰爭中經受洗禮的西北軍事重鎮,又恢復了它昔日的生機。百姓輕輕地舌忝舐著戰爭留下的創傷,睜開麻木而帶著一點緬懷的眼楮,絕望中帶著些許希望注視著未來,開始新的一天的忙碌。
二百年來,戰爭對于生活在這一片熱土上的百姓來說,並不陌生。蠻族入侵,改朝換代,便如夏季的暴雨般頻繁,來的快,去的也快!
人,生在世上,總要看到一些希望,不能總活在以往的痛苦之中……
短暫的走神,讓冬雪的心情更加的黯然,也許是身份的使然,年齡明明比楊廣還要小上兩歲的冬雪,在生活上處處顯得比楊廣還要成熟,私下里,她更像是楊廣的姐姐而不是侍讀。
「下雪了!」
一聲喃喃盡無的低語,痴痴地望著楊廣俊俏的臉龐,冬雪才收回的心思忽然如月兌韁的野馬駛入記憶深處,她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個冬天……
冬雪在盡力使自己保持平靜,然而她那不斷微微顫抖的身軀,汩汩的淚珠,分明就出賣了她真實的內心世界。
雪是北方天空的花朵,隨季而來,她又是天空的精靈,冰清玉潔,活潑調皮。
雪是浪漫的鑰匙,拉開記憶的閘門,冬雪記得很清楚,那是大周大成元年的第一個冬天,那年冬天很冷,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好多人家的房屋都被大雪壓塌了。那一夜砸死、凍死、餓死了很多人,多的城衛里長們用騾馬車往城外馱了幾天的尸體,多的一個原本喧鬧的城市,忽然清冷了下來。
原本冬雪並不叫冬雪,她原本有一個很好听的名字——樂舒。她原本也並不知道那個冬天有那麼冷,生活在官宦之家的她從小衣食無憂,三歲便能頌詩,聰明伶俐的冬雪很得父母寵愛。
父親很嚴厲,卻很開明,酷愛讀書的父親在冬雪很小的時候便抱著她一起讀詩、讀史,讀各種各樣的書,給她講一個又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冬雪很聰明,父親講的東西她多半听一遍就能記得,常常能夠惹得父親開懷大笑,說她深具慧根,比幾個哥哥還討人喜歡,那段生活是樂舒人生中最美的記憶。
那時的她從來沒有吃過苦頭,日子雖然比不上帝王之家,沒有楊廣現在這般的享受,卻也非常的愜意舒適。
美好的東西總是短暫的!
一切都因為父親扶棺入宮進諫而改變了,樂運扶棺八諫名留青史,卻也落得一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下場。荒y n無道的周宣帝被樂運的進諫激得大怒,當即賜冬雪父親死罪,家中男子三代流邊入賤戶,女子入奴籍。
大小姐變女奴,這對一個才六歲多的小女孩究竟意味著什麼?!樂舒的命運改變了,頓時由天堂落入了地獄。
冬雪現在還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見到楊廣時候的場景,那天外面同樣地下著大雪,好大的雪花。樂舒弱小的身軀上只穿了一件非常淡薄的衣服,卷縮在奴市骯髒狹窄的柵欄里面,如一個幼小的羔羊般等待著被人買走,她凍得瑟瑟發抖,更多的卻是迷茫害怕。
漫天的雪花飄飄揚揚,浪漫而漂亮,然而潔淨的雪花卻壓得柵欄里的人心頭絕望,通身冰涼,就像現在冬雪的心情。那種寂寞的聲音,嗜人靈魂,直到那個時候樂舒才知道,雪花並不只是父親所誦讀的詩書上所寫的那般美麗,原來它有那麼沉重,沉重的足以壓倒堅強的生命。
在娘親被人拖上一頂轎子抬走之後,擔驚受怕,忍受著身上皮開肉綻鞭痕帶來的疼痛,孤苦無助的她終于哭的沒有了任何的力氣,趴伏在雪窩中再也起不來。她原本以為自己就要死去了,在她就要撐不下去的那一刻,她看到自己面前伸出了一雙同樣稚女敕的手,迷惑中,隔著茫茫的大雪她看到了這輩子最溫暖的一雙眼楮。
她記得很清楚,他對身後的人說︰「我就要他了,你們去給我把她買下。」他轉身看著樂舒,似乎在向整個世界宣布,「以後你就是我楊廣的人了,今生都要跟著我,不許背叛,不許再有其他主人,知道嗎?我楊廣會護著你,沒有人敢惹你,惹我楊廣的女人!」
盡管年齡很小,經歷大變,生活在官宦世家,聰明的樂舒有著同齡人所沒有的成熟。她清楚得記得九歲的楊廣在那一刻,竟然有著太陽一般溫暖的憐惜,清楚地把這他那句話刻在幼小的心靈里。
她順從地被牽著冰冷的小手回了楊廣的家,從此樂舒不再叫樂舒,她開始叫冬雪,楊廣貼心的小雪,眾人口中阿冬。從此樂舒也不再是一個大小姐,而成為了楊廣的貼身侍讀,一個女扮男裝,一跟就跟在楊廣身邊快十年的貼身侍讀,幾乎從來不離楊廣左右,即便西征楊廣同樣將她帶在身邊的侍讀。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楊廣,包括楊廣的父母,也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愛楊廣,包括當今的皇上皇後。
「阿糜哥哥,你說你要掃平突厥的威脅,要替皇上統一國家,要將福祉帶給黎民百姓,要陪著你的小雪幸福的生活,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躺在這里睡覺呢!」
冬雪身子起伏不定,人不由己地抽噎著。看著面色發白的楊廣心中變得冷靜了下來,她緩緩地俯子,稚女敕的小臉輕輕地貼著楊廣受傷的胸口,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鼓起的柔軟胸前,忘情地低聲痴痴道。
「是冬雪不好,一直自顧矜持,沒有依了你把一切都給你……」
出發時冬雪已經有了心里準備,戰爭無情,生不同裘,死不能同穴,就是死也要死在他的身邊,守護著調皮的他,照顧著機靈粗心的他……
「恩……頭好痛呀!」楊廣感覺自己似乎陷入進了無底的泥潭,靈魂被禁錮在泥濘的沼澤中不住地下沉,仿佛要被流沙埋沒了頭頂,沉重的窒息感壓得他幾乎要崩潰,他心中大駭地用力地掙扎著,卻越掙扎卻越難受。
「我是誰?這里是哪里?」在楊廣那漲疼的腦袋里,一會是楊康那三十年的記憶,一會是楊廣十六年少年的經歷,就像兩個完全陌生的人在他腦海中打架,糾纏不清。
劇烈的疼痛撕裂著他的腦袋,彼此糾纏在一起,相互吞噬相互融合,那種痛苦讓他還沒有搞清楚自己是誰便又沉沉地混了過去。
恍惚之間,楊廣听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喃喃低語,感覺到一滴滴冰冷的水滴滴在自己的臉上,滴在唇里,咸咸的。迷迷糊糊之間,好像听到有人在為自己祈禱,擦拭著自己的額頭,感覺道自己的手放在一團柔軟滑膩的棉花團上,滿掌的飽滿與溫柔,他頭一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