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你又怎麼了?」
蕭煜順目而望,卻是什麼也沒看到,側了頭再看雲鏡神情,忍不住收了嘻笑低低詢問。愨鵡曉
與方才的失神相比,這回她的眼底,分明閃著意外,與疑問。
「我好像,看到你二哥了。」雲鏡吶吶應了一聲,很是不解自己怎麼會莫名覺得剛才前面的那人像蕭煌的。
不過一個側影,甚至她連對方長相都未看到,卻在那一瞬間,腦中已自動地將那人與蕭煌重疊龕。
暈,怎麼會這樣……
她跟那家伙不過才相處了短短時日,彼此連了解都談不上,怎麼會看到一個陌生人的側影就覺得熟悉,覺得像他呢……
明明蕭煌此刻早已不在丹城,明明蕭家這些時日事情那麼多,明明他只要一穿黑衣便整個人有種修羅般的肅冷,明明他不喜歡女子穿白色的衣服…丘…
又怎麼有那麼多的閑情逸致牽著一個全身如縞素的白衣女子在這街上閑逛,還溫柔那般地微微俯耳低語、一路呵護有加,哪會是那個平時對女人都始終退避三舍的冷漠之人?
應該,是她看錯了……
蕭煜聞之不語,之前嘻笑玩鬧的神情這一瞬已然消失殆盡。
而後他忽而一把拉起雲鏡微微涼的小手,帶著她一起在人群中向前奔跑,不顧雲鏡莫名其妙的反應,轉頭對她揚起一抹陽光十足的笑容,「想知道是不是二哥,追上去看看便是了,何必在這里冥思苦想的。若是,那說明二嫂眼力好,這人來人往的都能被你看到,往後看二哥還敢不敢跟你撒謊!若不是那自更好,說明二哥沒有什麼事瞞著你,你也就可以安安心心等他回來。」
「我去,你瘋了!是就是唄,反正我又不會管他在外面做什麼!」
雲鏡奔得氣喘吁吁,忍不住白了蕭煜一眼。
心里卻有一股暖流悄悄涌上,使勁掙了幾掙沒有掙開他的手,也便由了他去鬧。
反正她與蕭煌有約在先,就算那個人真的是他,她也不會多說什麼。
頂多,會提前打個預防針,警示自己別被他的表象好一時蒙蔽心智。
省得無知無覺地真等動了心,要想回頭可就難嘍。
事實上,確是雲鏡看花了眼。
等到蕭煜帶著雲鏡追上去的時候,才發現那兩個人也是往著煙雨樓台而去。
此刻的煙雨樓前人山人海,裝飾華麗的高大樓台四周掛滿了色彩炫麗的別致燈籠,盡管三面高懸的帷簾將台上風景遮蔽得嚴嚴實實,四面涌來的游人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被簾幕內透出的那一片七彩光芒深深吸引。
隨著台前一架六人齊敲的扎花大鼓「咚咚咚」敲響,人們也興奮地看到,樓台上的帷幕正被徐徐拉啟,很快展露出高台上早已掛好的一盞盞千姿百態、質地華貴的極品花燈,
隨著帷幕拉定,四面台席上也相繼坐滿煙雨樓主特意邀來的尊貴賓客。
皆是清一色的華衣貴冑。有城中貴族,有官府要員,有聞名各地的商賈巨富,甚至還有鄰縣幾位地位崇高之人。
雲鏡一眼看到她先前見到那一男一女此刻也正站在人群之中,盡管周圍熙熙攘攘皆是人,他二人卻有如鶴立雞群,生生給人一抹俗事不侵的出塵之意。
而那人身形與蕭煌極度相似,無論背影、側影幾乎都是同一個人,卻生了一張極普通的面孔。
普通得叫人不覺遺憾,那樣玉樹臨風的完美身材,偏偏生在了這樣一個樣貌平淡的男人身上。
「喂,那人不是你二哥,你可以帶我下去了吧?」
雲鏡腳跟不穩地軟軟依附在蕭煜身上,聲音亦是低低虛軟無力,心底真是要被這個任性妄為的家伙給氣暈了。
就因為人多擁擠,這廝嫌擠得連個站腳的地方都不方便,便徑直帶了她繞到了對面的觀星樓後,只笑著提醒她一句「抱好了」,就忽然攬著她的腰身、踏著樓宇檐角一層一層飛身上了樓頂。
靠,到現在雲鏡之所以還這麼腿軟,就是被他那會兒給嚇的。
尼瑪那可是整個丹城最高的樓房啊,這廝輕功好得到是沒話說,就算帶著一個人還能輕輕松松地一口氣上到七樓屋頂。
可誰經得起他一層踏著一層借力使力不停往上飛的高度刺激啊。
尼瑪小說里那些會輕功的不都是一飛即至的麼,誰能體驗她那置于每層檐角處腳尖將停未停的虛無縹緲?誰又能領會她在每層停留間隙都會覺得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的驚慌失措?
偏偏她還是越害怕越是將眼楮睜得大大的那類人,尼瑪那麼險陡的屋宇,那寒冷「嗖嗖」的風聲,她硬是給刺激得連尖叫都發不出來,別提有多悲催!
可更悲催的還在後頭。
蕭煜這廝一經來到屋頂便「蹭蹭」幾步找了個便于看戲的位置,卻好死不死,就站在屋頂前頭的最邊沿。
他輕功好不覺不妥,她卻明顯失重下滑,站不穩腳。
且這樓頂的瓦片忒不結實了,她感覺她腳下已經碎了幾大片瓦,只要此刻她一松手,那絕對是當場摔死沒有商量。
該死的,她敢肯定這混蛋是故意報復她才帶她上這兒來的。
不然憑毛他特意甩開了黑米把她帶上來了,卻自先兩手一松,開始一本正經地叫雲鏡自重,以防他抗誘力差,以為她這做二嫂的,是在勾/引他……
氣得雲鏡真想一口鹽氣水噴死他!
自重他妹!
他明明是故意的,這會子偏裝什麼聖人,太特麼月復黑了!
「別急二嫂,這兒看熱鬧多好,既沒人打擾,又看得清楚。哎,你看到沒有,對面樓上那懸在正中心的那一盞漂亮花燈,便是我跟你提的那盞七彩錦璃百花燈。別看似乎也就一盞材料名貴了點的花燈也沒什麼好特別的,卻沒多少人知道,那燈可還有著不為人知的神奇之處。」
蕭煜笑意吟吟地看身邊女子一眼,對她那又怕又惱又無助的神情視若無睹,只微微傾了臉,在她耳邊淺淺笑著指引。
不知為何,跟著她一路斗氣拌嘴多了,此刻見她想發作又忌諱的模樣,還真是說不出的生動可愛。
可此刻雲鏡哪還有什麼心思看花燈了。
從上來開始到現在她都維持著緊摟蕭煜脖子的姿勢,不談腳下酥軟無力,胳臂也幾乎要緊張得僵掉了。
而方才蕭煜偏頭跟她說話的當口,她只覺脖子窩又癢又難受,懷疑是有頭發被風吹進了頸窩,偏偏此刻她整個人神經高度緊張,硬是不敢松手拂一下。
蕭煜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開聲,卻只覺身邊的女子不知因何全身不安地微微扭動,詫異地一轉頭,便見雲鏡正不住地挪著脖子,似乎有什麼東西進了她衣服里。
「要我幫忙嗎?」
好笑地一伸手,他還未踫到她,身邊的女子卻緊張地失聲低叫,「別動,我,我的手麻了……」
她的氣息略略不穩,由于緊張又難受的關系,一張俏麗的小臉在微涼的月色下瑩白如玉;好看的秀眉深深地擰著,微張的唇瓣玲瓏嬌巧……像兩片嬌女敕誘.人的粉色花瓣在月光下悄悄綻放,吸引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就此采擷,縱情深嗅。
蕭煜只覺口中一干,喉結不由自主地突然滾動,呼吸也亂了。
掩飾地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腰身,另一手好意地輕輕伸入她的頸窩,他微傾下頭,替她尋出令她癢癢難安的一縷發絲︰「這不就沒事了,不過幾根小小的頭發,瞧你嚇得。」
許是腰間有了依托的原因,他的聲音沉穩帶笑,听在此刻的雲鏡耳里竟平空生出一絲安全感。
「你扶穩我啊,千萬別松手。」
絲毫未察覺蕭煜此時的異樣,雲鏡見他肯扶自己一把,且力度緊實,終于大了膽子敢松開了一只手,試著彎曲活動了起來。
還剩的一只手,便斜斜掛在了蕭煜的脖子上以防不測。
卻不知她與他此刻這樣的姿勢實在不適合活動肢體,才輕甩了兩下胳膊,她便察覺到蕭煜扶在她腰間的手不知何故倏然一緊,呼吸也明顯粗重許多。
詫異地一抬頭,雲鏡的目光便撞進一雙漆黑如墨的深遂幽潭里。
四目相對的剎那,她只覺一種奇異的引力瞬間牢牢絞鎖住她的目光,如膠如磁,使得她心跳猛一怦促……這才後知後覺到,自己此刻竟然半個身體歪歪掛在他的身上,呈現出一種極度曖.昧的姿勢。
因為松手活動關節的原故,她豐滿的胸.部又緊緊蹭在他的胸膛上,以至既使二人都隔了厚厚一層衣物,卻在此時此刻這種詭異的氛圍下,分外覺得清晰起來。
「咳,活動活動,手臂終于不那麼麻了,對了,你剛說那什麼百花燈有什麼神奇之處來著?是什麼,哪兒神奇了?」故作輕松地輕咳一聲,雲鏡轉了轉漸漸恢復自由的手,便又趁機將另一只手也迅速自蕭煜脖子間抽開。
然而她一時卻忘了自己此刻還站在高高的樓頂之上,下意識地移步想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卻猛覺腳底「啪嗒」一聲裂動,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腳跟便又重重一滑,整個人瞬間直直往地面滑去。
「小心!」
蕭煜嚇了一跳。
根本未防她會突然伸手推他,下意識地收臂欲救卻不防腳下的瓦片已碎,連帶他也一時承重不及,身邊的女子已瞬間滑手疾疾墜落下去。
「救命——啊——」
雲鏡驚慌失措的尖叫被下面一片暄鬧之聲掩蓋不聞,只有幾片早她墜落的碎瓦稀稀落落砸到了下面人群,使得不少人詫異地抬頭上望,卻只隱隱看到半空里有兩個人影衣帶飄揚,似搖搖晃晃著掛在頂樓的屋角上。
「嚇,好像是有人從那樓上掉下去了?」
底下有人驚動。
「哎呀真的!真有人掉下來了,但好像被人救了,沒掉下來……」
「正常,哪年的上元節街上不是人擠人塞得走不動路,被擠得跌了、踩踏死幾個都是常事。只是沒想到今年連樓上都這麼擠,怕是哪層樓上的護攔被擠斷了吧!」
「哎喲真可怕,我看我們還是往中間擠擠吧,別待會兒又掉下幾個,摔的沒摔死,咱倒成了肉墊子!」……
一時間,下面的人群又起***動,後面一角處有人突然不停地往前擠,以至人群中不時有體力不夠之人被擠得「哎喲」直叫喚,卻于一片鬧哄哄中,根本無人理會。
半空中,蕭煜腳尖倒鉤樓宇屋檐之上,一個懸如倒鐘之勢,險險抓住了急速下降中的雲鏡。
天地似乎在這一刻突然靜止,他牢牢抓著手中縴細柔軟的手腕,無盡的寒意順著她腕間傳出的溫度緩緩流散,終于使他一顆幾乎失去跳動力的心,剎那間因此而獲得新生。
「別怕,已經沒事了!」尖叫到失聲的雲鏡只覺急速下墜的身體倏然間僵止不動,驚慌中抬頭,便見一張溫暖含笑的俊臉半空中穩穩懸停自己上方……俊眸曜亮如星,眼神堅定有力,如同惡夢里突然出現的英勇救星,霎時撫平她一顆驚慌失措的心。
「把眼楮閉上,我拉你上來。」見那雙被驚慌覆蓋的漂亮瞳眸里流露出濃濃的希翼與緊張,蕭煜心底一憐,不忍她再受到半點驚嚇。
見她乖乖听話地很快閉上眼,他唇角再度淺淺一彎,而後迅速抽出身上腰帶,著力準確無誤地拋卷住下方女子腰身,同時手上力道猛一加重——
便見雲鏡懸掛在半空的身體再度裙擺飛揚,整個人半空里一百八十度旋了一圈,終于穩穩落到一個堅實的懷抱中。
與此同時,地面那名面容平淡的黑衣男子再度抬眸、靜靜鎖落向斜樓上那兩道融于黑暗的相擁人影,在所有人的視線又被台上的熱鬧吸引住時,一雙鳳眸斂斂深沉,隱隱映顯一絲攝人冷意。
他身邊的白衣女子察覺到異樣,空洞無神的瞳孔渙散地落在半空一個看不見的地方,轉顏伸手向他這邊模了模,低低喚道︰「焰,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
男子迅速回神,伸手牽起身邊的女子,落指向前方台前正中央的位置,低道︰「七彩錦璃百花燈就在那里,素素放心,今晚無論如何,我都會為你拿到它!」
另一邊,蕭煜緊緊擁著懷中身體一度發抖的女子不斷輕拍,深責自己一時貪玩,險些因此害了她。
方才看著她失足跌落下去的剎那,他的心都因此而停了一拍。
根本是什麼也未多想便跟著跳下去著急拉她,等到此刻寧神回想,才覺方才那一瞬間,他心底所緊張的只是不能讓她有危險,而並非擔心屆時無法跟二哥交待。
這個認知讓他不禁嚇了一跳。
一張英俊迷人的臉孔也驀地籠上一層淡淡雲霧,不理解這樣令人異樣的感覺,到底是因何而生……
下方的歡叫再度大起,台上的活動顯然已趨高.潮。
雲鏡經此一嚇,卻已沒有心思再看熱鬧。
等好容易從驚嚇中緩過神來,她見蕭煜還一個勁地抱著自己當孩子一樣的哄慰,不覺又羞又惱。
這廝害她差點送命,又不要命地跟下來救她,當真叫她氣恨不得。
感覺到身體差不多恢復了知覺,她憤憤地用力將他從身邊推開,卻猛然想起方才教訓,忙推出一半又即止;等確定了腳底所立之處平坦無物,方大了膽重又鑽身離開蕭煜懷抱。
蕭煜只覺懷中的人兒忽然不安地掙開他懷抱,低頭便見她不知何故伸手便抓起他一只胳膊,再三兩下捋起他的衣袖露出一片肌膚,跟著低頭便快速湊了上去。
怔愣中,他只覺俊臉莫名一熱,一時便靜靜忘了動作。
等到手腕迅速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時,他方「哎喲」著痛呼出聲,猛地甩抽出手臂,滿臉的震驚與不解︰「二嫂,你……好端端的,你咬我干嗎?」
「不咬你咬誰!剛才害得我差點沒命,我這輩子都要被你留下陰影了!」雲鏡一咬氣消。滿意地一抬衣袖,擦去唇角沾染的一絲血腥。
沒想到這家伙還挺耐疼的,她都咬半天了,他才知道躲開。
蕭煜簡直哭笑不得。
她還真是得理不饒人,他都不要命地撲下去救她了,她卻非但不感激,還要反咬他一口。
這個牙尖嘴利的小女人,他肯定他剛才撲下去救她只是一時沒有經過大腦才造成的後果。
不過看她還有精神咬人,看來沒有被嚇壞。
此刻下方的有獎贏燈活動已經進行得如火如荼,不時有哄笑之聲此起彼伏,吸引得雲鏡也不由再度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眼下她與蕭煜已不在頂樓。
方才她掉下去的速度極快,她只覺一層接一層的樓燈忽啦啦地從眼光閃過,這會兒所呆的位置怕不是四樓便是五樓。
不過相比于方才,目前的樓層顯然看下面更清晰一些。
她不僅可以一眼看到那個先前被自己錯認的一對男女所處位置,也很快從人群中發現了正費力不停往前擠的黑米。
「黑米,黑米在那兒!」
目光一喜,雲鏡起身便要趴到欄桿上招呼黑米上這兒來,卻手腕被人用力一拉,便听蕭煜在耳邊阻止道︰「二嫂等等,你看黑米這是要去哪兒?」
以他的認知,黑米自幼與狼共存,他的身上亦擁有許多狼一般的奇異特性。
所以他之前甩下黑米徑自帶著雲鏡上頂樓,就是因為他知道黑米嗅覺靈敏,就算一時人多找不到她們,也絕不會迷路回不了蕭家。
可眼下,從他們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黑米正在前進的方向,竟是往著那個被雲鏡誤以為是蕭煌的男人位置。
「他還能去哪啊!你把他一個人丟下,他當然是在急著到處找我唄!」雲鏡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不顧蕭煜的阻止大聲朝著下面人群呼喊黑米,卻被四周一片暄鬧聲掩蓋,根本傳不到黑米耳里。
無耐中,她又想下樓去找。
蕭煜再次將她拉住,提醒道︰「我先前還夸二嫂聰明,怎麼這會兒卻是笨得可以!下面那麼多人,即使現在我們下去,要擠到什麼時候才能擠到黑米那兒?再說,就算擠到了那兒,萬一他又去別的地方找你了呢?豈不是誰也找不到對方,白白辛苦。」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雲鏡目光微急,卻知道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蕭煜聳聳肩,向下呶嘴道︰「就在這兒看著唄。這里視野開闊,知道他往哪兒去等下人散了也好去找。反正這里人這麼多,他若真想找你,一時定不會走開!」
雲鏡無法,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眼下也只能如此。
而下面,黑米所移動的方向,卻正是一點一點靠近那個身形與蕭煌相似的男子。
蕭煜一直注意下面。
當黑米費盡千辛萬苦終于擠到那人身邊時,他絲毫沒漏看掉黑米用他慣有的打招呼的方式,用他的腦袋竟拱了拱那個男人。
雲鏡看得不由傻眼,有些呆呆地指著黑米,一時說不出話來。
逸今為止,黑米除了她以外,還從未對任何一人有過這樣的親膩。盡管那看起來不像是親膩的打招呼,但能讓黑米做到這一點,已經足夠叫她吃驚。
「二嫂,看來黑米也跟你一樣,誤當那人是二哥了!」蕭煜心中微異,臉上卻不以為意地說笑起來。
二哥的身份,他一直覺得是有什麼瞞著家人。
可今日這個發現,卻讓他滿心震驚。
如果那人真是易了容的二哥,那麼他有家不回,偏偏要說是外出遠行是何用意?
還有那個女子,從她的言行舉止不難看出,那分明是個失明的女子。
那樣的女子,又怎麼會跟二哥一起?
雲鏡不言,只是默默盯著那個人看。
她看到那人在黑米拱他時並未有多大反應,僅是微微偏頭看黑米一眼,便又看向樓台方向。
而黑米一經站到那人身邊,便未再像先前那樣繼續前擠,只靜靜與那人立與一處,似真被蕭煜說中,黑米也誤認那人是蕭煌了!
「終于要開場了。」
納悶間,身邊的蕭煜突然目光緊鎖住台上,聲音里有掩不住的興奮。
雲鏡拋開心頭疑雲,跟著他看看那盞被他說成價值連城的寶燈,好奇道︰「哎,你說那麼有什麼神奇之處,是什麼?」
看下面人山人海,分明是沖著那燈而來。
可蕭煜明明說那燈的神奇沒多少人知,為何還引得這許多人趕集而至,到底有什麼她不知道的?
蕭煜聞聲轉頭,指著對面煙雨樓的漆金牌扁道︰「二嫂,你知不知道煙雨樓?」
「就是青樓啊,怎麼了?」
雲鏡白他一眼,就算她再無知,底下台上不時有讓人驚艷哄叫的青樓頭牌出來取燈獎賞下面獲中的游客,也會一看就知道了。
蕭煜笑了笑,對她的直言不諱很是佩服,根本不似一般女子的扭捏。
「但你知不知道,煙雨樓其實有很多家?不是青樓有很多家,而是這一家煙雨樓,在很多地方都有!」
「你什麼意思?這麼拗口,是說煙雨樓有很多分樓嗎?」
雲鏡有些傻眼,听蕭煜的意思,竟然是這家煙雨樓,似乎大有來頭?
「分樓……是,就是分樓的意思。這個詞好,二嫂,想不到你描述得這麼精闢,太貼合了。」
蕭煜拍掌而起。望著身邊目光閃動的女子,很是震憾她竟是如此聰明,一點就通。
跟她在一起說話,真是暢快。
雲鏡到不管他的驚訝,只是無法置信地拉著蕭煜說清楚,這家煙雨樓,到底什麼來頭?
而後在蕭煜的告知下,她也終于弄明白,怪不得連價值連城的燈都拿得出手,又請得動這許多的名門貴冑,原來真是大有來頭。
用蕭煜的話說,這家煙雨樓是丹城生意最火爆的一家青樓。
除此之外,天下各地還有許多家聲名遠揚、生意紅火的煙雨樓。
所有樓都設有一個樓主,卻每一家樓主都听命于雨樓公子行事。
而那雨樓公子乃是曼羅國人,所請的樓主皆是當地人,卻每一個都需曼羅公子的親信挑選,一旦合格,則所有資金全由曼羅公子出,當地樓主出力就行。
最後所獲營利,曼羅公子與當地樓主三七分。
曼羅公子七,其他樓主皆三。
听得雲鏡忍不住暗暗乍舌。
乖乖隆滴個咚,這個曼羅公子好神秘嚇人,開個青樓竟能開到世界各地開起了分店,當真是太牛了!
怪不得弄出這麼個轟動世人的寶燈在各地巡演,果然是會造勢的人啊,一代商界奇才啊,古代肯得雞啊!
激動完,她忽然一臉正色地看向身邊蕭煜,直看得他全身汗毛倒豎,忍不住戒備地捏緊了袖口,戒備道︰「干嗎這樣看我?」
雲鏡眨眨眼,「你先前,說是要拿下那盞神奇百花燈送我?」
「呃,是這樣說過。」
蕭煜松了口氣,總算放心她不是又要咬他。
雲鏡雙眼放著光,很是興奮地一拍他的肩頭,爽氣道︰「那燈我勸你別指望了,不如送我個別的吧。」
「什麼?」蕭煜警剔,雲鏡不滿道︰「緊張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成。我只是想你帶我去瞧瞧那雨樓公子,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這等小事,比拿那燈應該容易多了。」
誰知蕭煜失笑出聲,如同看一個笨蛋一樣看她,嗤道︰「省省吧,那雨樓公子一生傳奇,他的故事比那花燈還神奇,豈是一般人能夠見的。怎麼,你不會仰慕上他了吧……我告訴你,那人可不是個善主,你若是見到,怕是這輩子都毀了!」
「什麼意思?」
雲鏡呆住。
蕭煜伸手像她方才那樣一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天下不知道多少女子因他而斷送掉清白,你難道不怕嗎?」
雲鏡一愣一呆,爾後已迅速明白過蕭煜的意思。
漲紅了臉一拳捶在他身上,她忍不住「呸」了幾呸︰「你個混蛋蕭煜,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仰慕他個鬼啊!你想哪去了?我只是佩服他的經營手段,想看看什麼樣的人竟然這麼聰明,竟然都有連鎖意識了!我呸呸呸,我才不會仰慕一個青樓老鴇,誰知道是不是得過艾.滋病呢!」
「什麼艾.滋病?」蕭煜詫異發問,耳中卻听到一聲細微輕響自頭頂掠過,迅速抬頭,卻只見一抹流瑩閃過,其他什麼也沒有。
「花柳病听說過沒有?」雲鏡撇撇嘴,眼神邪惡地著他上下掃量一圈,看得蕭煜有種想要暴走的沖動。
她那什麼眼神,這樣看他,是懷疑他得了那等不堪的毛病不成?
見他不言,俊臉黑黑的很是難看,雲鏡卻壞心地撲哧一笑︰「那可是比花柳病還要嚴重的毛病,一旦沾染,就會全身發黑發臭,連呼吸都會傳染。就跟中了毒一樣會全身痛苦不堪,還找不到解藥,只能等死或自殺兩個選擇。」(注,此處非岐視艾.滋病患者,作者對無辜患病者亦很同情,這里只是寫文需要,敬請諒解!)
「你從哪兒听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你,還是女人嗎?」蕭煜抖了抖,直覺要離她遠點。
雲鏡嘁了一聲,反唇道︰「我不是女人,難道你是?」
蕭煜呼吸一堵,險些被她氣死。
自知這個小女人牙尖嘴利自己說不過她,便只得低哼一聲,轉頭悶悶不樂地看向下面。
遠處卻有一道極輕的聲音響起,似有人「撲哧」失笑,卻于這片嘈雜的暄鬧中根本辯不可聞。
底下人群又起***動。
經過一環又一環的比試活動,終于到了七彩錦璃百花燈的壓軸活動。
鼓聲一陣猛擊、連響三輪之後,煙雨樓的樓主便親自來到了台前。
當此人宣稱今晚這盞花燈設定了三個極有趣的游戲環節時,底下原本還鬧哄哄的人群竟突然間安靜下來,俱豎了耳听到底是哪三個環節。
雲鏡也來了興致。
這三個環節共分猜燈謎、比武,和提燈。
前兩個雲鏡一听就懂,就最後一個卻有點不解其意。
私下問了蕭煜才知,原來那提燈,才是最關鍵的一環。
那燈的四周都已布好機關,就算比武獲勝的人,若是無法躲得過那些機關,有可能因此白白送命,那燈便自然還歸屬煙雨樓。
這也正是煙雨樓最高妙的手段,拿這樣值錢的寶燈吸引大眾,卻是打響了名聲、賺足了風頭,最後只出些小小本錢散點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出去。
真正值錢的,卻永遠不會有人拿得走。
怪不得贏盞花燈還有自簽生死書。
「原來如此!」
雲鏡恍然大悟。
這燈會活動原來就跟某某大牌名星的演唱會一樣,並不是年年有,也並不是固定在哪里不變;而是挑中哪里便在哪里舉行,粉絲如要想參加,只須不辭辛苦包機包車或驅車萬里趕至便是。
想到這,她忍不住同情地看了蕭煜一眼,道︰「這麼危險的事你當真要做?」
「沒有危險,就沒有意思。怎麼,你擔心我?」
蕭煜勾唇一笑,痞痞的樣子盡露風流本色。
雲鏡不為所動,只淡淡道︰「嗯,我擔心你連提燈的資格都拿不到!」
蕭煜胸腔再度一梗,直後悔自己招惹了她。
台下,當第一個燈謎拋出時,所有人便開始交頭接耳,絞盡腦汁地思考謎底。
立于人群中的那黑衣男子眸子一斂,便迅速報上一個答案︰「畫!」
四周一陣低語,有人開始對照謎題描畫,而後不少人拍腿一叫︰「妙,像極了,真是形象生動。」
雲鏡心頭一跳,忍不住再度望了那人一眼,眼底蒙上一層納悶。
這人的聲音竟也像極了蕭煌,真是見鬼了!
「一塊豆腐,切成四塊,放進鍋里,蓋上鍋蓋!果然是畫,答這麼快,看來我遇上對手了!」蕭煜在一旁自言自語,听得雲鏡好笑地回過頭,問他︰「要不要我幫忙,這個我在行!」
「好啊,但要快而準,別人家報出來你才想到!」蕭煜微微挑眉,倒沒反對。
雲鏡哼了哼,不理他,專心听下一個燈謎。
底下有人請那黑衣男子上台,雲鏡但見那人一攬身邊的白衣女子,不等眾人讓開一條道便凌空躍起,三兩下點著眾人頭頂已眨眼飛上台去。
呵,好俊的身手!
雲鏡暗暗驚嘆,卻見到先前安靜不動的黑米因那人離去而再度在人群中擠竄,不覺有點頭疼。
似乎黑米真當那人是蕭煌了,這孩子,眼神還真差。
待得台上的人置了座讓那黑衣男子與他身邊的女子落坐,煙雨樓主便又再度揮袖,命人擊鼓傳題。
蕭煜但听題為「愚公之家。猜,一成語!」
正思索,身邊的女子微微一笑,說了四個字——「開門見山!」
蕭煜目光一動,已揚聲報出︰「開門見山!」
幾乎與此同時,台上坐著的那名黑衣男子也猜題而出,卻是比蕭煜將將晚了一步。
台下煙雨樓主雙袖一拱,「有請樓上的朋友台上一現!」
雲鏡再度乍舌。
好在她沒出面,不然這下面人山人海的,她可不會飛!
誰知身邊的男子卻歡快一笑,不經她同意便一手扣住她的腰身,朗應一聲「好」,便帶著她雙雙飛落台上。
這一來,坐在台上的雲天傲便傻了眼了。
意外地喚了一聲「笑笑」,雲鏡心里已苦笑一聲,果然被蕭煜害死了。
好在這在大庭廣眾之上,雲鏡又跟著蕭煜一同出現,雲天傲心里固然有疑問,也未曾當眾問詢。
不過蕭煜卻注意到,坐于對面的那個黑衣男子卻抬眸淡淡看了他與二嫂一眼,卻僅是一掃而過,並未久留。
與方才那人一樣,蕭煜報上名號,便舒舒服服地坐在台上,愜意萬分地側頭對雲鏡低語一句︰「怎樣二嫂,這兒可比樓上還要方便賞燈吧!」
「猜你的謎吧,廢話真多!」
雲鏡一臉傻笑,卻讓蕭煜看得清楚,她的眼神想殺了他。
「視而不見,听而不聞。猜,一字!」
下一個燈謎很快報出,底下一片猜測紛紛,有人猜是「 」,有人猜是「聾」,也有人猜成了「問」。
蕭煜猜不出便過來問雲鏡,雲鏡卻哼了一聲,沒有答理。
而對面的男子不知何故也向她投來淡淡一瞥,似乎對蕭煜不時偏頭與她低語感到好奇。
「祈。」正抬眸回打量他,卻見他身邊的女子微微湊近他,張口低低報出一字。
因為離得不近的原故,雲鏡並未听清那女子聲音,只是從她的口型,辯出了字。
黑衣男子似乎怔住,又似乎在思考這個字是否正確,卻未等報出,底下一個聲音突然高喊︰「祈!祈福的祈!」
雲鏡順目看去,只見一人蹦跳在人群中間,因為被人群遮擋的原故,他無法擠得上前,只不住揮舞著手中物件,大聲地報喊。
煙雨樓主點點頭,揚手示意將人請上來。
那人卻是不會輕功,一路說著「對不起,請讓一讓」,則無比艱辛地終于擠了上台。
雲鏡一見那人,目光便不自覺地跳了跳,轉而忍不住地搖搖頭,感嘆這世界真小。
原來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幫雲鏡畫像的那名無良秀才。
三題一出,底下的人便失去了再參予的機會。
雲鏡不知道那個書生擠上來干嗎?就算燈謎得勝,他看著也全沒武功的樣子啊,不還是白忙乎一場。
那書生對雲鏡印象頗深,此刻再見,忍不住對著她微一抱袖,點頭招呼。
看得雲鏡對面那黑衣男子又是目光一斂,再度落至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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