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直到半夜才堪堪結束。參與者都是修煉之輩,他們個個修為不凡,身體素質強橫,三五天不眠不休都是等閑,十天半月水米未進都不是問題。
他們無需擔心因為今夜的歡娛享受而耽擱了明天的龍爭虎斗。
那是一場大戰,無論年齡,無論輩分,只要沒有達到神通二重境界的高手,都能參與其中,由鑄劍大師歐煉工親自檢查他們的兵器,在戰前進行抽簽,兩兩對戰,勝者進級,敗者淘汰,惟有一路拔劍,殺出一條血路,攜萬勝之勢,帶赫赫之威,才能揚威連雲山脈,闖出一番聲名。
爭斗之中,惟有勝負,沒有年齡,輩分。對手不會因為是你的長輩而留手,自己也不會因為對方是長輩而心有慈悲。
在連雲山脈三十六家族大比中,惟有勝負至關重要,其他一切,諸般所有,都是浮雲,只為虛妄。
眾多高手或結伴,或獨自了走了出來。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少心氣高絕志向高遠孤僻乖戾的高手,他們沒有朋友,他們習慣獨行,但如果有了朋友,他們願意為了朋友而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連澄碧和雲霓裳肩並著肩走了出來,雲霓裳身材本就高挑,又身著一身銀色長衫,在大廳里是熠熠生輝,出來後在月光照耀下,依舊是清麗動人。
此時,月明星稀,天朗氣清,群星避落,惟月生輝。
人們看著連澄碧和雲霓裳走在一起,紛紛相互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卻沒有人看到,連澄玉*腳步蹣跚的走了出來,跌跌撞撞的朝前走著。她氣色不穩,面容依舊是一種淡然,似乎不為任何外物所動的樣子,只是臉色蒼白,有細密的汗珠在身體各處浮現。
她的身體已經毀了,精神也在百合一夢下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崩塌。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強者擁有一切,弱者失去一切。我們兩人是連雲兩家年輕一代中最出色的存在,在確定連姻後,人們都在羨慕。而連澄玉作為犧牲品,即便死了,人們也不會記她多久。」
雲霓裳聲音永遠是那麼輕輕的,柔柔的,有如大珠小珠落入玉盤發出清脆滴答。
「是啊,連戰想要集中連雲山脈全部勢力,將三十六家族全部徹底的統一起來,以前的諸般爭斗都成了笑話,各家死傷在整體利益面前是如此的黯然。謝小玲是謝家天人合一境界高人的女兒,她的死,類似于祭旗。」
連澄碧澀然一笑,他在人前為了裝英雄,充霸氣,硬生生斬了謝小玲,可想而知,她的父親,她的長輩,她的親朋好友,甚至她的子佷後輩都會為她報仇!
血親之仇,不共戴天。殺身之恨,亙古不滅。
謝小玲這類似出征前祭旗的死,統合的是連雲山脈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在整體利益下,在連雲山脈眾志成城一致對外的大義下,以前的勾心斗角,骯髒齷齪,不敢說全部消失無蹤,但至少要湮滅大半。
「謝小玲是你殺的,你折損了謝家這一古老世家的威嚴……昔日王謝庭前燕,飛入尋常宗門家。家族威名可以入詩,你可知這家族的潛勢力,究竟有多大?」
雲霓裳伸出四根手雪白如玉,白皙細女敕的手指。
「四名,謝家擁有四名達到天人合一境界的絕代強者。」
「當一個家族,宗派,聖教,或者其他什麼勢力擁有了一名達到神通五重,煉化出了金丹的強者,那麼那名強者不僅壽有千載,強橫無匹,他所在的勢力也能因此一躍而上,稱為天門。那是天之宗門的意思,如今的東神州,只有九大天門,只有九個擁有金丹強者的勢力!」
「你到底想說什麼?」
非戰之際,連澄碧對于女孩子永遠是那麼和和氣氣,如非必要,他不願對任何女孩出手。
因為,那事關男人的尊嚴。
如果一個男人隨隨便便就對女孩出手,折辱她,羞辱她,那麼這個男人,還是男人麼?
這種男人,只有男人的身體,沒有男人的心。
「我想說的是,我既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接受了結姻,說要嫁給你,那就肯定會嫁。」雲霓裳的手女敕女敕的,細細的,白白的,比最白的白玉還要潔白,少女的青春飛揚,神采活力,躍然其上。
「但你只適合當朋友,不適合當夫君?」雲霓裳突然痴痴的笑了起來,「所以,即便入了洞房,我也不會將自己身體給你,當然,你也沒必要因為我而拘束,想調戲誰就盡管去調戲,想追求誰就盡管去追求……」
「至于我們……」雲霓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的右手伸向連澄碧,「讓我們做一輩子朋友吧。」
連澄碧嘴角微微洋溢出一絲笑意,映襯一身白衣,頗有些雲淡風清的意味。
「不將你的身體給我,我可以理解,做一輩子朋友,也可以接受,不喜歡我,我也能容忍,但你如果有了其他男人,那麼將發生什麼,你是清楚的。」
連澄碧還是少年,但他畢竟是個男人。
他小時候就被連雲升接到龍首峰盡心教導,連雲升不僅僅教給他武道功法,也不只講解各種秘辛,還教導他做人道理,人生哲學。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戴綠帽子。一旦發生,就是對那個男人靈魂的褻瀆,是對那個人最大的侮辱,是想要成為那個男人的終身之仇,永世之敵。
「放心,我不喜歡男人。」
雲霓裳雪白如玉的縴縴素手依舊橫立空中,她笑語嫣然,目光清明,月光如水灑落,生于天,落于地,痕跡印于雲霓裳。風采無雙,氣質如仙,好似月宮仙子走入人間,朝著連澄碧伸出代表友誼的右手。
「我喜歡的,是美麗可愛,純潔優雅,儀表萬千,音容皆佳的女孩子啊……」
雲霓裳用詠嘆調一樣的語氣說著。
連澄碧微微一笑,他並不懷疑雲霓裳所說的,也不認為雲霓裳會欺騙他。少年天才,自有錚錚傲骨,有著絕對自我。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即便權威認為對,但只要我認為是錯,那就是錯。
我就是天地的主宰,我就是世界的靈明,我就是一切的中心。
人不輕狂,豈自年少。
連澄碧伸出右手握住雲霓裳的友誼之手,觸手溫軟,暖暖的,軟軟的,柔柔的,來自少女的友誼被少年接受,並且重新給予了少女。
「你願意與我成為朋友,從此不離不棄,永生永世,不論貧窮,地位,高低,貴賤,永永遠遠都是最好的朋友麼?」
雲霓裳問。
「我願意。」
連澄碧答。
「你願意與我成為朋友,從此生死與共,沒有隱瞞,沒有欺騙,沒有骯髒,沒有齷齪,沒有卑鄙,沒有陰暗,彼此放開自己心靈,感受對方喜怒哀樂麼?」
「我願意。」
「你願意為了朋友付出一切代價,即便有殺身之禍也在所不惜麼?」
「我願意。」
「那麼,我也願意。」
雲霓裳欣然一笑,似乎百花盛開,仿若冰散雲開。少女的笑容永遠是少年最大的期待和向往,那往往是沒有任何道理,不分任何情況,毫無緣由的。
「既然是朋友,那麼我願意為了你而對抗謝家,因為你的生死而關心,因為你的喜怒哀樂而心動,因為你的過往而執迷,因為你的進步而歡喜。」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永遠的,最好的,朋友。」
連澄碧和雲霓裳的手握在一起,月光照耀,那一幕好似從天地開闢就已經誕生,要持續到永永遠遠,已經經歷了生生世世,如同亙古不磨的久遠影響,能持續到永恆世間崩潰之時。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並非愛情,而是友情。不可思議剛剛誕生就已存在,恆久不滅的友情。
「你也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永遠的,最好的,朋友。」
連澄碧說。他剛剛下山,幼年無友,今生無朋,如今終于有了一個朋友,名義的妻子,實際的朋友。
少年少女的宣言,縱然感人,讓人心動,使人神迷,但依然要時間來驗證能否達成。無情的時間洪流之下,白的成為了黑的,美麗的成為了丑陋的,新鮮的成為了腐朽的……
感情的背叛,這種事情,我們見的,還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