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腳步,無論平緩還是急迫,都一樣的,都會極巧地與四周合著韻律,尤其是湖畔那啼益鳥的婉轉,盡讓人神往,又讓人馳羨,齊做美殿堂的盛況,不負賞心之義氣少年。
呵,看到了——果真有不少涼亭,個個動人。
她偏愛形如荷葉的那個,就在最小的湖邊。小亭老友般地招若有聲。在亭上只匆匆的一眼,便見了萬千旖旎。若是靜下心來,倚著一柱斜縈的清影,悄望碧水藍天的牽魂,即刻里,便得悟了禪意,便升華了俠道,便把人生的高尚賜予自然。再看青春的同學,或坐或臥,或是活潑,或是文靜,都配襯了荷花的美,無不想象怒放時一水嬋娟,張然浪漫,卻不著痕跡,謂之灑月兌,可以譽為「博大精深」,真個風發情懷。
下了這個涼亭,離開水域範疇,又不復山行,便要轉彎過幾座牌坊,再走就都是柏油路了。
吾花以為風景到柏油路上即止,接下來會置身各種現代建築——她倒盼望能誤打誤撞找到那個音樂廳。
沒有想到,走了一段,竟閃出一個游樂園來,滑梯、木馬、轉亭、蹺蹺板應有盡有,還放著各種運動器械,饞人說︰「來這里吧,你會愉悅。」
「這里倒是個好所在。」吾花高興地想著。
誰知更有驚喜,邁步之間,發現了米娟、王瓊、時彩彩幾個——原來她們在這里。
不過,這時氣氛不大輕松,抬眼就見米娟正在秋千架那邊和一個男生爭吵著。
吾花可不干了,大步過去,橫在中間,指那男生道︰「干什麼,竟敢欺負女生,還嫌不嫌丟人?」
「誰欺負他了。」那男生委屈,「我本來坐得好好的,她非要把我攆下去。」
「是嗎?」吾花就看米娟。
米娟沒有否認,但自薦道理︰「彩彩要玩,我就陪著過來,想等他玩一會就下去,誰知這家伙看見女生要玩,也不謙讓,還玩起來沒完沒了。」
「原來如此。」吾花听個明白,匪來歸妹言語,就說︰「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米娟有些不悅。
吾花則說︰「向理不向親,未獲爽直處,當不下俠然有聲,偏愛也難。」
時彩彩一旁神贊,插言道︰「確實是咱們不對。」聲音有一點怯懦。
吾花就勸︰「玩點別的,那邊蹺蹺板多好,人又少。」
米娟未表態時,那男生卻見狀讓話︰「不了、不了,你們玩吧,我去別處。實在不好意思,聖女勿怪。」
「那謝謝啦,」吾花連忙致意。
回頭對米娟說︰「還說人家沒風度,不是很好嗎?」
然後拉她們問︰「誰先來,我悠你們。」
米娟就道︰「讓彩彩。」
便將時彩彩按到上面,囑咐一聲︰「不要太高。」就悠起來。
彩彩自然興高采烈,但是米娟卻有郁郁心事,撅嘴問吾花︰「听說你晌午吃酒去了。」
吾花微微一笑說︰「傳的倒快,是有這事,和樊媧她們三個姐姐。」
米娟听得見得,更不痛快,說︰「我不喜歡你和那個樊媧在一起。」
吾花好生奇怪,暗付︰我交朋友,怎麼還需你喜不喜歡?這個女孩好沒道理。
便對她言道︰「你和樊媧有過節嗎?她是我結拜的姐姐。如果有隙,我就需要化解了。」
米娟黯然,幽幽道︰「我知道自己很差,別人怎麼會將我當回事?」
「什麼意思?」吾花有所惑,「你有你的好處,大家也一樣喜歡你的,為什麼要和別人比?」
「就是。」不知何時,王瓊也到了旁邊,接話說︰「普天之下,有幾個比得上樊媧的?但她有她的優缺點,咱們有咱們的自信,世間事物哪能隨意比較?況且不管你喜不喜歡,人家也照樣生活。」
米娟無語,只道︰「這天老爺真怪,咱們要下雨的時候從來不下,不要下的時候又下個沒完。你們看,有些旱了。」
隨後問吾花︰「晚飯,咱們一起到食堂吃吧?」
吾花正好想見識一下著名的中國食堂,常听說氣勢恢宏,萬馬奔騰,不親歷親見,總會是一大遺憾,也就答應,米娟這才高興起來,嚷道︰「你坐,我來推你。」
「還是你坐吧。」吾花讓道,「我心里已經有了秋千,凌霄閣上,千秋喜事,獨怕你缺席。」
米娟道聲「听不懂」,讓坐就坐了。
時彩彩卻認真猜測︰「大概就是禪語里‘心里有佛,就能看到佛’的意思吧?」
吾花笑而不語,稍後卻問︰「食堂里都有什麼飯菜?」
米娟不屑地說︰「能有啥?老三樣。」
「屬實。」王瓊也道,「能有土豆炖芸豆就是最好的了,剩下就是土豆炖白菜、土豆炖茄子,更次的就是土豆炖蘿卜。至于飯——因為覺得競爭不過學校對面的包子鋪,索性不做什麼主食,除了米飯、饅頭,就是豆包。不過,有的拿著豆包真不當干糧。」
時彩彩卻有不同意見,說︰「在家不也就吃這些嗎?」
王瓊大為搖頭︰「地點不同,情況就不同了。在家吃,有營養;在這里,大鍋飯,不得心情。」
彩彩辯不過,就不再講,獨拿出一疊飯票晃悠,頗帶得意,米娟夸聲︰「行呀。」
彩彩就說︰「海棠詩社發的。」
听到這個名號,吾花心中一動,便試探著提了「潘心媛」的名字,有心打听。
彩彩來了興趣,說︰「那是咱們社長,給了我一個副社長當。」
王瓊則不以為然,評論道︰「二年級的,最愛臭美,尤其顯示起那種高人一等的自尊,卻讓別人要說‘自重’了。」
「別在背後詆毀。」米娟不知何故來了偏袒,「心媛可是大好人,你們別說她壞話,我會告訴她的。」
吾花不明白她和潘心媛有些什麼關系,就看她們,被王瓊瞧出,告訴道︰「她們是一個隊的。」
吾花詫異,月兌口道︰「也是足球隊?」
「對。」米娟受語生情,立刻精神氣來,「歐文教練找過你沒有?學校規定每名學生都要參加一項體育運動,每項體育運動都有專門的隊伍和管理。我是足球隊的,多少算是個球星。現在大概就差你一個人沒有申報了,各隊也都在做工作爭取你。咱們隊現在的首要任務也是這個。你一定得來,明年的世界杯全靠你了。」
吾花听後,真可謂「大跌眼鏡」,便道︰「倒失敬球星了。我沒有見到歐文教練,但是羅玲和慕容楚楚跟我談過,熱心而懇切。剛才我也見到了潘心媛,她即要我入隊,也要我入社。」
王瓊就笑︰「倒很貪心。」
彩彩則發出贊嘆聲說︰「她能邀請誰,那可是很不容易的。」
米娟表示同意︰「的確——心媛一向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哪怕她是輕描淡寫的邀請,那也證明是非常在乎你了。」
吾花點頭,心想︰看那潘心媛舉止氣性,她們所言不虛。
這時,彩彩也有了牽掛,勸她︰「海棠詩社剛剛創建,為的是發揚文藝精神,將詩歌帶上正確的軌道。所以特別需要你,你來吧。」
「喂喂——」米娟嚷道,「還是先把球隊的事情答應了,再考慮別的。」
吾花不置可否,只問︰「那你們都是足球隊的麼?」
「不,我是網球隊的。」彩彩回答。
米娟立刻說︰「哪有那麼些人?足球隊門檻高,輕易可進不來。那個網球隊還得自己買球拍,虧損得很,哪像足球隊這般養恤甚勤。我是因為在高中的時候球技出眾,才早被預約的。今年只新添了幾個隊員,重點引進羅玲這個超級前鋒,而慕容楚楚和潘心媛都是老隊員了,在國際上也有一定名氣的。」
「那是。」王瓊接話道,「足球可不是一般人踢得的。機關部門有一種特殊的功夫就叫‘踢皮球’。老百姓求爺爺告女乃女乃,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找了去,他們隨便拋出一句話,一腳就踢到爪哇國去了。」
米娟惱道︰「這和足球有什麼關系?」
王瓊偏不遷就,又念︰「汴梁人氏高俅,因踢得一腳好球,結識端王發跡」雲雲,謔而不虐,渾數無今古。
別人或嗔或笑,吾花卻沒有去理會,她的注意力此刻正集中在對面的樹叢里,只感覺有一團白影在晃來晃去,一會到樹後,一會又似乎伏入草叢,如此有了一段時間,她便忍不住好奇,過去找找看看,卻什麼也沒發現。
別的同學難免要問︰「怎麼了?」
她不便說明,只道︰「可能看見蛇了。」
誰知這話一出,立刻就有驚慌者,抬腿跑了,卻被米娟逮到便宜招,說︰「下次再玩秋千,看見人多,就喊聲‘有蛇’。」
吾花忙道︰「不要慌,未必是,也許眼花,我找了,還沒看到。」
說這話的工夫,那團白影忽然又出現了,這回事分明往外面去了。
她疑慮滿月復,反倒自趣道︰莫不是剛才捉了小青,白蛇素素就來現身了。
從這里到那里,有十幾步的距離,有十幾個人的眼楮,但這十幾雙眼楮都忽略了,這十幾步也來不及走過去。這個時候,若是普通的女孩,驚悸惶恐下,憑空喊上一句「有鬼」,聲音帶著顫抖,就會有人來責備了——「響晴白日的,哪來的鬼?」一下子訓得人啞口無言,也會暗道︰是的,鬼魂只適于在漆黑得夜里出沒,他們本來就在極陰的世界。但轉念一想又會覺得不對,會想起阿繡、小翠,想她們明晃晃走著,光輝正大。
吾花惦記著,就托個辭離開,尋著大概方向,直找到一座小樓前,發現旁邊牌子上豁然醒目地寫著︰「鬼樓重地,嚴禁入內」。
此正是︰
欲投心意問八字,殊知草上怯蛇人。
秋千早厭人爭辯,座位獨來道義深。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