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誅魔傳 第十三章 神墓刺狐

作者 ︰ 冰小爺

懸崖下的生死林,茂盛的草木如一張張懸掛在半空中的巨大蛛網,將林中每一個角落都圍得水泄不通,越往深處走去,空氣就越發沉悶,而絲絲寒意卻逐漸在這片不知沉睡了幾百年,幾千年的黑暗中悄然升起。

「嗒,嗒,嗒」……

一陣腳步聲猝然響起,馥郁的黑暗仿佛被攪動了一下,開始緩緩向兩邊散去,一個人影步入林中,忽地一聲尖銳的呼嘯聲由遠及近地傳來,眨眼間,一道藍s 人影落在先前那道人影前,伸出雙臂,擋住了他的去路。

隱隱的,四周的黑暗中傳來幾聲驚吼,宛若微風吹拂過湖面,隨即恢復平靜。

蘇茉淳沉聲道︰「蘇哥哥,快停下來,前面是我族的墓園,設有非常強大的禁制……啊?」

就在此時,蘇摩墨s 的眼眸微微一顫,緩緩抬起頭,仰望蒼穹。

只見在百丈高的黑暗中一縷幽暗的藍光,仿佛是從盤古開天闢地第一道縫隙中照出,這縷藍光就像一粒種子剎那間繁衍出一片藍s 的海洋,在蕩漾的微光中,二十八副青石石棺緩緩現形,如一艘艘石舟航行在無垠的光海中!

仙靈墓園!

蘇茉淳微微吃了一驚,但隨即將目光移回了身前的蘇摩上,只見藍芒狂盛如山,照在他臉上宛若鬼魅,可他卻恍若不覺,一雙眼楮映出了漂浮在藍光中的具具石棺。

「獨孤夜?」

遠遠地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蘇茉淳一雙冷眸望去,只見在生死林的正zh ngy ng佇立著一棵高聳入雲的菩提樹,筆直的樹干向上延伸,直至沒入黑暗,從下往上看甚至看不見樹冠上的一片葉子。蒼老的樹軀像放進油鍋中炸過一樣,褐s 的書皮都爆開了,而她冰冷的視線卻落在樹下一副破敗的石棺上一個白s 身影上︰在樹影籠罩的黑暗下,一副青藤纏繞、破敗不堪的石棺上靜靜地趴著一只龐大的白狐,一條ch ngr n胳膊粗細的青銅石鏈從石棺的一角伸出緊緊纏繞住它的脖頸。

在白狐身後,如白玉般光潔的分岔處,九條白尾蜿蜒而出!

此時,九尾天狐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向了蘇茉淳。

青s 而深邃的瞳孔中,倒映出身前處那抹詭異的藍影。

「千年仙鬼,」低沉,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從九尾天狐的口中發出,打破了周遭死一般的寂靜,「你來這里做什麼?」

那個被喚作「千年仙鬼」的藍衣少女面上神情冰冷如舊,邊伸出一只手拉緊蘇摩的手,邊冷冷地回道︰「對于這個地方,你我恐怕都不該出現。」

九尾天狐輕「哦」了一聲,微仰了仰頭,眼中露出了幾分譏笑,幾分蒼涼,道︰「千年仙鬼果然是一針見血,可恨老身這不該出現也出現了三百多年……哈哈哈!」

它忽然縱聲高笑起來,全身的骨骼連同毛發都在劇烈地顫抖著,脖上的鐵鏈隨之抖動,時不時撞擊在棺壁上,發出清脆的「 當」聲。

「咳咳……」

突然,淒厲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比一聲急速的咳嗽聲,殷紅的血絲不斷從九尾天狐張開的大嘴中流出。

「娘親!」

九尾天狐身後的黑暗中突然一陣抖動,一個白s 的人影出現在了藍光下,細一看,竟是一個身著白s 長裙,柔媚至極的女子,若是蘇摩此時清醒的話,定能認出這白衣女子就是那夜潛入他房中的狐妖鐘離。

此時,鐘離急急奔向石棺上的九尾天狐,卷起衣袖,白玉一般潤白的手掌溫柔地輕撫過天狐的背,片刻後見它停止了咳嗽,面上的擔憂神情才略微減輕了一些。她轉頭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原地的蘇摩和蘇茉淳二人,當目光移過蘇摩時似乎想起了什麼,嬌媚的眼眸動了動,但隨即把目光移向了他身旁的藍衫少女。只見她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可月白的臉龐上一雙冰冷的眼眸卻散發出滲人的幽幽鬼氣,讓人不寒而栗。

半響,鐘離倒吸一口冷氣,上前一步,跪下。

「你……」九尾天狐啞聲道,雙眉深深皺起,卻只有一聲接一聲沉重的喘息聲。

鐘離轉過身,面向九尾天狐,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含淚道︰「女兒鐘離不孝,r 後定當求娘親責罰。」

九尾天狐重重嘆了一口氣,閉上眼不去看跪在地上的白衣女子。

「孤獨大人,」當那個如水一般嫵媚的女子看向蘇茉淳時,溫柔的眼眸中已沒有半點淚,她咬住牙,將身子完全俯在地上,道︰「三百年前,奴家的娘親為竊得仙靈族至寶——鎮南夜明珠,私闖仙靈族墓園,不料墓園內禁制如此厲害,反被一根青銅鐵鏈困在這副石棺上百年之久。三百年來,母親她不能挪動分毫,生死海的寒氣也在百年間不斷滲入她體內……您說,慢慢等死的滋味豈不是世間最痛苦的責罰嗎?!」

她話音剛落,就猛地扎子,對著冰冷的地面重重一磕,抬起頭時一縷殷紅的血絲沿著她光潔的額頭流下,一顆晶瑩的淚珠也在此時奪眶而出,滴落在生死林的土地上,一陣白煙過後,凝成一粒冰晶。

在那滴淚落下的瞬間,蘇摩墨黑的雙眼如微風過境的湖泊,泛起一圈圈漣漪。

蘇茉淳淡淡地掃了眼跪在地上的鐘離,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放了她?」

「是,還請獨孤大人大人有大量,放過奴家的母親吧。」

鐘離答道,俯子又重重地磕了十幾個響頭,「咚咚」聲不絕,下下敲擊在人心上。

驀地,一個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在蘇茉淳耳畔響起︰

「走吧。」蘇摩淡淡地道,拉住蘇茉淳的手,轉身準備離開。

而遠處,那張嫵媚的臉也在此時猛然抬起。

她沒有記錯,這個少年就是那夜她潛入紅蓮觀中企圖吃掉他靈魂的人。

可此時呢?

冷冽藍光,透過樹葉,灑在少年清秀的面龐上,襯出了他好看的輪廓,就像是雪花落在溫暖的臉上,消融了,四周變得溫暖起來。

下一刻,鐘離臉上浮現出一抹笑來,美麗無雙卻無半點媚意。

一絲莫名的情緒在蘇茉淳深不見底的眼底掠過,她用力甩開蘇摩的手,後退幾步,唇角微挽,對著周圍的空氣發出如夢囈般的低語︰「怎麼,蘇哥哥,你是要放過它們兩個嗎?淳兒只听說過正邪不兩立,人妖殊途,可今r 一個天影門門人卻讓我放過兩只妖狐孽障,白鳥仙靈,你說淳兒是否是在做夢啊?」

蘇摩蒼白的臉龐迅速暗了下去,他張了張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方才之時,他站在生死海邊隱約听見有人在呼喚他,隨後便失去了意識。如今竟是被那妖狐鐘離的為母求情所動,放從失神中醒來。

念及此處,暗s 的流影在他瞳中一閃而過,蘇摩轉頭正視蘇茉淳的雙眼︰「我們走……」

「哈哈哈!——」

一陣尖厲的笑聲瞬間淹沒了他的聲音,只見在笑聲中垂死的九尾天狐立在石棺上,九條白s 巨尾宛若九只生命力旺盛的蟒蛇在黑暗中有節奏地晃動,在它站起的瞬間,在它身後黑暗中無數雙白s 的怪眼齊齊亮起,千千萬萬隱藏在黑暗中的妖怪現出了身形。

那一邊,鐘離吃驚的程度一點也不亞于蘇摩和蘇茉淳,她連額角的血都忘了擦,呆呆地看著母親。

半響,九尾天狐止住了笑,看向鐘離,道︰「我的傻女兒,這樣的機遇娘親就是求也求不來,如今你怎麼反而要求她走呢?」

隨即,它的目光落在了蘇茉淳一直緊緊拽住的左手上,咧開嘴,笑道︰「噬魂珠乃魔界至寶,囚禁了無數的妖、魔、怨靈,若能得到它的力量,我定能一舉沖破這該死的禁制,重獲z y u!」

鐘離一听此話,神s 瞬息變換,臉上的媚意盡數退去,重重殺氣涌上。但當她把目光移到蘇摩身上時,冰冷的眼眸頓時柔軟了幾分,輕語道︰「少年郎,我狐氏一族雖為獸類,但從不拖欠他人恩情。今r 姑且念在你方才為我母女求情的份上,暫不殺你,你還是快快離開為好。」

蘇摩仿佛沒听見般,沉默地上前一步將蘇茉淳護在身後,黑瞳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前方的鐘離。她臉上一燙,側過臉,不再看他。

「傻女兒啊,傻女兒,沒有這小子我們如何能勝千年仙鬼?!」

話音未落,九條巨尾便夾帶著無數恐怖妖怪化作浩瀚的波浪一浪緊接一浪地襲來,眨眼間逼至蘇摩眼前,眼看便要將他二人化為匪粉!

「畜生,不自量力。」

說時遲那時快,蘇摩但覺得一陣寒風拂背,一道藍影躍出,化為如鬼魅般欺近狐尾中心,左手劃破虛空,青光閃處,一柄青s 光劍赫然在手,透明的劍身上有股股黑煙流竄于劍內,竟是無數的地府怨靈邪魔。一剎那,劍影如落花,慘叫聲紛起,無數的妖怪殘骸噗噗落下,漫天鮮血竟掩蓋住了天空上凜冽的藍光海洋。

「少年郎,看劍!」

一聲嬌喝突起,一道雪光閃過,黑暗中一個身影如一片翩飛的白羽,持劍直刺蘇摩!

下一秒,劍尖劃破了他的衣衫,刺入胸口,剎那間血花四濺,兩個身影都為之一顫。

蘇摩跌跌撞撞地後退去幾步,方才他心魂大震,竟是定在原地無力反抗。

「素齡哥哥!」

一聲呼喊帶著無盡的絕望撕裂了黑暗,蘇茉淳快步奔向蘇摩,但此時九條白s 巨尾竟以更快的速度飛快地在她四周編織出一個巨大的毛球,將她牢牢地困在其中。

「哈哈哈!——」

毛球在尖歷的笑聲與妖群的嘶吼聲中開始一點點收緊,很快就收到了一人大小。

「不要……」

蘇摩推開鐘離伸出的手,掙扎地從地上爬起,大量的鮮血從他緊捂住胸口的手的指縫中流出,血滴在來路上,迅速被沿途的妖怪舌忝食干淨。

他走到毛球前,手中長劍不斷砍在球上,但毛球上的每一根毛發都如鋼鐵一般堅硬,不一會兒,他虎頭已震出血來。

人,不與魔存!

情,人魔共存!

「刺啦——」

青光閃處,白毛球頂端突然出現了一道口子,一個藍s 人影從中款款飛出,但覺一道勁風拂面,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帶他迅速向後飛去,落在一塊空地上。

蘇摩視線落在了蘇茉淳手中的那柄青s 光劍上,只見此時劍身幾近成墨綠s ,滾滾黑煙不斷從劍內溢出。

冥冥黑暗中,不知誰「啊」了一聲,緊接著響起急切的奔跑聲。

他抬眼望去,怔住了︰熊熊燃燒的冥火將九尾天湖重重包圍了!

他的記憶恍惚間又回到了火舌峰上離奇的一r ,那個神秘的黑衣女子。想著,蘇摩的神s 微微一變,隨即恢復到了先前的平靜,一動不動地望著面前熊熊燃燒的冥火。

頃刻,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九尾天狐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身上光潔的毛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下去,此時白s 的冥火宛若成千上萬只來自地獄的小鬼一口接一口地分飲著它的血肉。劇烈的疼痛使九尾天狐面上的神情變得異常猙獰,它昂首,青芒四sh 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蘇茉淳,似要將對她無盡的仇恨一同帶進y n曹地府!

「娘親,娘親……」

鐘離的呼喊漸漸變成低聲的啜泣,她無力地癱倒在青石棺旁,溫柔的眼眸里淚如泉涌。

蘇摩緩緩側過頭去,雙目中依舊是慣有的平靜,可臉s 卻蒼白得如同鬼魅。

「錚——」

一聲銳響由遠及近地傳開,激蕩在生死林四周的石壁上。

蘇摩快速伸出右手在虛空中用力一握,四面八方的黑氣瞬間如ch o水一般急速涌來,在他拳心凝聚開一個黑s 漩渦,一道耀眼紅光閃過,手力一引,竟從漩渦的中心抽出了一柄純黑的長刀來。只見黑暗中墨黑的刀身上密布眾多細小的血s 裂痕,這些裂痕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不斷地閃過陣陣詭秘紅光。

第十三章焚神現世

冥火中,九尾天狐猙獰的神情中露出一種極端的恐懼,身子不禁向後縮了縮,最後將視線落在了青石棺旁的鐘離身上。

「呼——」

一陣疾風自樹林上方刮過,一聲淒厲的狐嘯響徹懸崖,風在此時悄然改變了方向。四面八方的風急涌而來,倒灌入這片狹小的空地,眨眼間已完全佔據了這一方空地。

一時間,蘇茉淳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仿佛置身在一片波浪翻滾的汪洋大海中,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風向流動。忽地,耳邊「刺啦」一聲大響,一看,原是墓園旁的幾棵十丈來高的參天大樹竟同時被攔腰拔起,被風帶向了遠方。而就在那蒼穹之上,二十八副高高懸浮在空中的青石棺材卻仍然靜謐地沉睡著,甚至連那連綿不斷的藍光也不曾被狂風挪動分毫。

就在這時,一雙手從身後抱住了她,她回頭看去,正對上一雙冰冷血虐的黑s 眼楮。可她卻看得分明,那眼中的冰冷仿佛初冬時節在湖面上結出的第一層冰,輕輕薄薄,只要輕輕的一觸,便會融化、破碎。

蘇茉淳凝視蘇摩蒼白的臉龐,眼中的冰冷,亂了。

「好久不見了,獨孤夜。」

一個冰冷沙啞的聲音從眼前的蘇摩口中發出,她面s 一白,忽然一聲悲啼劃破了轟鳴的風聲,傳了過來。

「娘親!」

狂風中,九尾天狐再次癱倒在青石棺上,從黑暗的後方陡然伸出數十根無形風鞭拉緊鐘離,快速向黑暗中退去,片刻之後只剩下一個模糊不清的白點。

「呲啦,呲啦」。

在風的帶動下,冥火越燒越旺,很快九尾白狐的身體開始融化,大量的鮮血從身體內部涌出,最後隨著一聲尖銳的爆鳴聲,龐大的身軀化為了一灘匪粉,被風吹散了,只剩下一條血跡斑斑的鐵鏈。

隨著九尾天狐的死去,林間的風平息了,遠處已看不見鐘離的身影,卻隱隱可以听見她無助、淒涼的哭聲。

蘇摩立在原地,面上的神情平靜如一汪凝結的湖泊。忽地,他一拳打在了一旁的樹上,落拳處留下一個淺淺的拳印。

然而,此時他不知道的是,無邊的黑暗中,身旁人無聲地注視。

一聲轟然大響,九尾天狐原先棲身的那具青石棺的棺蓋在冥火的焚燒下,瞬間碎成了兩半。

此刻蘇摩的位置距青石棺不過十來步遠,一眼瞥見棺內有一片絳紫s 的裙角伸出。

待回過神時,他已經站在了青石棺旁,低頭看去,不由得一怔。

只見棺內平躺著一位身穿絳紫s 長裙的年輕女子,雙十年華,一頭及腰長發如溪水瀉在肩上、胸前,絕美的容顏靜好淡然,若不是躺在這冰冷的棺材內,只怕會被誤以為不過是睡著罷了。可細一看,這女子卻與高台上那尊漢白玉所雕刻的女子眉眼間有幾分相似,就算不是同一人,也多有血緣關系。

身旁有人輕「咦」了聲,蘇茉淳不知何時站在他身旁,低頭看了眼棺內的女子,道︰「這天上有二十八具棺材,加上這一具剛好是二十九具,世傳仙靈族最後一次出現在人間,正是第二十九位聖女當任期間,如此看來她應該就是仙靈族末任的聖女——鏡蘭公主。」

說完,她轉身看向蘇摩,只見他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棺中女子,竟似再也挪不開視線一樣,手中長刀上紅芒流動,透過冰冷的刀把注入了少年的血肉之中。

蘇茉淳略一沉思,沉吟道︰「如今棺蓋已失,法咒盡被打破,恐怕她的尸骨很快便會同尋常人一般腐爛發臭,化為一灘難看的白骨,不如燒了,給她留個好看點的身後事。」

說話間,她向後退去一步,沖青石棺微鞠一躬,左手一揚,「呲啦」一聲,一道冥火落在青石棺內女子絳紫s 的長裙上,見風便長,瞬間將女子吞噬了。

她看著,緩緩閉上雙眼。

千年來,仙靈一族為世間和平付出了多少血與淚的犧牲,卻在百年前暗自消亡在這荒山野嶺一個無人問津的洞穴中,逐漸被世人淡忘。可是即使是在世人眼里宛如神靈般的仙靈族族人也不過是一介**凡胎,失去這古老石棺的保護,也會在歲月的摧殘下化為一具具皚皚白骨。

想著,蘇茉淳無奈地搖搖頭,一抹自嘲的笑容在那張冷艷的容顏上綻放開來。

我真傻,人世間哪來的神?

突然,一只手從蘇茉淳身旁伸出,五指成爪,竟毫不猶豫地直撲向石棺內熊熊燃燒的冥火!

可就在手指觸踫到棺內女子肌膚的剎那,隨著一聲輕微的「刺啦」聲,女子的尸體瞬間化為一股詭異的紅煙,迅速散去。

「啊!」

冥冥黑暗中,傳來誰意亂神迷的驚叫,蘇茉淳小心翼翼地托住蘇摩被冥火燒得皮開肉綻的右手,一層朦朧的霧氣蒙上了深不見底的眼眸。

忽然,一道和煦的青光在黑暗中亮起,稍一逗留,從藍衫少女平鋪開的白雪一般的手掌心流向少年焦黑難看的掌心,如雪融化入溫熱的皮膚中。在第一道青光消失的瞬間,蘇摩手掌上的傷頓時好了些,漸漸地,更多的青光從蘇茉淳手中流向蘇摩,化作一張溫柔的網格包裹住他的右手,幾乎只是眨眼間,他的傷便已痊愈。

「淳兒,謝謝你。」

蘇摩淡淡言道,話語中卻噙著一絲淡淡的溫暖。

蘇茉淳雙眼掃過他的右手,不加猶豫地松開了手,走到樹下的石棺前,停下了腳步。

只見空蕩蕩的石棺內,一個一柄黑s 長刀正靜靜地躺在棺底。

只見長刀約有十三尺長,通體漆黑,發出一種非鐵非金的古怪光澤,刀刃上布滿了細細的縫隙。

「焚神?」

蘇茉淳月兌口而出,秀眉蹙起︰「原來這棺中的聖女是這焚神幻化出來的假身,如此一來,莫非那個傳說是真的……」

念及此處,她伸出白玉般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棺中的焚神刀,只覺入手處觸地冰涼,沉重異常,絕不是尋常人可以使役的法寶。

突然,一股強大的煞氣順著手中的「焚神」襲上了周身,蘇茉淳頓覺周身的每一根血管正迅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煞氣一一刺破,而她竟連回擊的力量都沒有。

「啊」。

一聲低語,打破了生死林中死一般的沉靜,密林間黑暗中有無數身影隨之蠢蠢y 動。

蘇茉淳身子一顫,吐出一口鮮血來,豎直栽倒在地上。

「淳兒!」

蘇摩渾身一震,飛快向蘇茉淳昏迷的地方跑去。

就在此刻,樹林的黑暗處傳來了一聲比一聲尖歷的吼叫,一個個恐怖的白s 眼球在黑暗中漸漸出現。

忽地,他腳下一絆,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

下一刻,成千上萬的嗜血妖怪將不遠處那一個縴弱的身影圍得水泄不通……

血順著蘇摩重新撕破的右手掌心流出,他發出一聲低低的怒吼,雙眼落在了棺內的焚神刀上。

「錚——」

一聲銳響由遠及近地傳開,激蕩在生死林四周的石壁上。

在蘇摩握住「焚神」的一霎,四面八方的黑氣瞬間如ch o水一般急速涌來,一道耀眼紅光閃過,只見黑暗中墨黑的刀身上密布眾多細小的血s 裂痕,這些裂痕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不斷地閃過陣陣詭秘紅光。

那一刻,蘇摩清楚地听見了恐懼在內心滋長的聲音,在手上鮮血倒灌入刀刃上密布的紅芒的剎那,墨黑刀刃宛若一個凶殘無比的嗜血妖魔,一時間紅芒狂盛無比。

緊接著,龐大的妖群開始顫栗,但向著它們的頭顱無情砍下的黑s 刀刃卻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結了,他麻木地揮舞手中的長刀,一刀又一刀,不停歇地掄起砍下,腥臭的血液淋遍全身,腳下的殘肢斷骸多如牛毛,他瘋狂地殺戮著,直至看見那一抹幽藍的身影。

蘇摩死死地盯著地上的蘇茉淳,像一只蝙蝠盯住了他的獵物。

「嚎——」

突然,一只三頭劍齒虎從尸堆中跳出,沖向地上的蘇茉淳,張開了血盆大口向那截藕白的脖頸撕咬去……

「呼!」

蘇摩手中刀刃以更快的速度劃開了黑暗,直直劈向了三頭劍齒虎zh ngy ng的頭顱,「刺啦」一聲,劍齒虎被一刀劈成兩半,濃烈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爆炸開來。

他蹲下,攔腰抱起蘇茉淳,艱難地穿越堆積如山的尸體,直奔生死林盡頭的生死海。

「淳兒,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里的……」

只見他雙目遍布血絲,全身上下俱是黏稠難聞的妖怪血液,唯有懷中女子身上若有若無的淡淡幽香安撫著他因殺戮而狂躁的心靈。

「我,要,快一點……」

蘇摩干燥的唇瓣艱難地發出五個模糊難辯的字音,可他的速度卻逐漸慢了下來,到最後他幾乎是拖著身體在前進。

他瞥了眼手中紅芒閃耀的黑s 砍刀,此時這柄法力驚人卻凶煞無比的武器正一點點地貪婪地吸收著他體內的能量,可它與他手掌上的血肉仿佛融為了一體,任他如何用力也甩不掉。

身後隱約傳來妖群的喘息聲,他不用回頭也知道,它們還在一路跟著他,等待他倒下的那一刻。

汗水順著蘇摩稜角分明的臉龐滑下,悄然滴落在蘇茉淳月白的小臉上,他低頭凝視懷中人,血污的眼里閃過一道明亮純淨的光芒。

「淳兒,你一定會活著出去的。」

蘇摩喃喃低語。

抬眼望去,在前方無盡的黑暗中有一片無垠的海洋,冰冷的海風迎面吹來,如刀割一般,他仍然向前「走」去,唇邊有了劫後余生的欣慰。

「刺啦」。

……

「刺啦」。

……

突地,身後傳來一聲接一聲像磨刀一般的鈍響,妖群隨即s o亂起來。

蘇摩心里咯 一下,急忙回頭看去,怔住了。

但見在墓園空地上堆積如山的妖怪尸體正一具緊接一具融化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血團,懸浮在半空中,片刻之後,血團開始劇烈抖動起來,然後慢慢地變小,最後竟像升天的泡沫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不禁向後退去兩步,厭惡地瞥了眼手中的黑s 長刀。但他沒有做任何反抗,只是回頭接著一步步地走向生死海,他必須趁妖群被方才驚怖一幕嚇住時,帶著蘇茉淳離開此地。

很快,蘇摩站在了生死海邊緣。

直到走近他才發現海灘上鋪滿了光滑堅硬的黑石,簇擁著一汪蔚藍,海水打在他身上,凍得他幾乎失去了知覺。

生死垂于一線,這「生死海」的「生死」二字對于此時的他們當真是貼切至極。

蘇摩苦笑著搖搖頭,低頭強使自己僵硬的手指,掙扎地月兌下腳上的鞋子。一路走來,鞋底早已磨爛,腳底也磨出了血,此時被冷風一吹,破爛的鞋底與腳底的皮肉相黏合,他用力一撕,才將兩只鞋從腳上「撕」了下來,疼得滿頭是汗。

他稍作停留,深吸一口氣,將懷中的蘇茉淳抱緊,一腳踏進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在踏入海水的一霎,他全身的肌肉不可自抑地抽搐起來,浸在海水中的半截軀體上似有無數支針在扎,傷口處更是瞬間凍得麻痹了。

蘇摩望向大海的眼中露出了堅毅,一步緊接下一步,緩緩步進了大海深處。

「嘩啦啦——」

一個巨浪打來,將二人完全淹沒了。

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唯一的溫暖是懷中人胸口處僅存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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