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豹在地下心緒不寧的來回行走,走的銀狐頭暈,他望著翠玉棋盤,左右互搏,悠然的用柔夷語說道︰「獵豹,別再來回走了,我犯惡心。」
獵豹停下腳步,粗狂的聲音道︰「銀狐,我們來了快有一個月了吧?歷皇遲遲不肯讓咱們贖回士兵。」憂心忡忡道︰「我怕事久有變。」
銀狐撂下了最後一枚黑子,不見飲宴時的柔弱,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咱們不是最著急的,最著急的恐怕是那幫大臣,或利益,或清譽,他們無論想不想,都必須要盡力阻止他們的皇。」銀狐遺憾的搖了搖頭,又道︰「他們的皇算不得明君,縱然是恨柔夷人入骨,現在也絕不是殺之而後快的時候。」
獵豹甕聲道︰「你不也有歷人血統麼?」
銀狐笑了,他指著自己鼻尖,看著獵豹,道︰「你可知母親對我說的最多的是什麼麼?」
看著獵豹搖頭,銀狐笑的猶如三歲孩童,「是讓我報復大歷。」他環顧四周,「恨入骨髓啊!」
——
太陽炙熱如火,知了叫個不停,四品以上的官員站在御書房外,陽光幾乎要將他們曬暈,極為年邁的老臣儼然堅持不住了,搖搖欲墜。大哥王傾正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沖著一個小太監道︰「莊公公,麻煩您在通報陛下一聲。」目光堅定,「我們不見到陛下是不會走的。」
莊公公看著這些以前對自己不屑的大臣們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心里別提多舒服了。他生生受了王傾正這一禮,眉毛一挑,嘴角輕笑,道︰「王大人喲!陛下吩咐了不準任何人打擾,奴才哪敢叨擾?」
王傾正雙手垂在身體兩邊,握緊雙拳,低頭看不清表情,慢慢的退回了大臣們身邊。
王太傅看著兒子,微不可聲的嘆息,走上前去,「噗通」一聲跪在了房前,高聲道︰「陛下若是不見臣等,臣便長跪不起。」
蕭大學士目光復雜,但是也如王太傅一般,並排跪在了地上。
其他處于觀摩的臣子們也有模有樣的學著。
一跪就是一炷香。
體力不支而暈倒的臣子越來越多,可皇上還是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莊公公嘲諷地看著這些人,直到遠遠地看到了一個倩影。
惠嬪一身品竹色百褶裙,挽著元寶髻,打眼兒三翅鶯羽珠釵,發頂與兩側帶著漆金飾,陽光下極為顯眼。她身邊托手的是親信宮女冬兒,身後跟著兩名二等宮女。她踩著花盆底,目不斜視,听到大臣們問安的聲音,她道︰「免禮。」然後繼續向前走。
莊公公心里暗罵,快步上前攔住了惠嬪,為難道︰「惠嬪娘娘…」
還未說完,就讓惠嬪打斷︰「莊公公想說什麼?」她微微抬起下巴,不屑一撇,「皇上賜了本嬪御書房自由進出,難道莊公公想違抗聖旨?」
莊公公面上笑的燦爛,撂下手臂,道︰「奴才不敢,只是皇上心情不佳…」
「哼。」惠嬪冷哼一聲,「皇上的事,也是你個閹人能說的麼?」
莊公公連忙道︰「不敢不敢。」他低頭後退,心里卻恨極了惠嬪,打定心思,一定要讓惠嬪吃吃苦頭。
眾位大臣看到了希望,都感激的看向王家人,低聲稱贊王太傅養了個好女兒,只有蕭大學士看到了王太傅復雜的目光。
半盞茶的時間,卓公公送著惠嬪退了出來。二哥王傾明迎了上去,拱手鞠躬道︰「臣參見惠嬪娘娘。」
惠嬪點頭,咬了咬下唇,失落道︰「妹妹無用。」
雖然早就料想到結果,但是希望落空後王傾明還是一嘆,看著自己庶妹,搖了搖頭,「臣多謝娘娘。」
一直陪在身邊的卓公公鞠著躬,突然小聲道︰「王三爺。」小到被風一吹都懷疑時不時幻听。
兩人臉色未變,心里卻都是震驚。在莊賤人嘲諷地目光中,一個回了宮,一個退回大臣中。
王傾明跪在王太傅身邊,眼楮看著前方,猶豫要不要說出來,思緒漸遠。王太傅看著二子發愣,不由得問了一句,王傾明恍惚間,話從嘴邊溜走,「剛才卓公公送娘娘出來的時候小聲的說了一句三弟。」
王太傅並未說話,反而是蕭大學士吱了聲,「卓公公是連公公的徒弟,連公公又伺候了陛下那麼久。」話只說半截,但意思都明白。
左右的人跪的近,就听到一人說︰「不如請王侍中來試試。」
「胡鬧。」王太傅訓斥道︰「小兒性子頑劣,侍中之職本來就是弄拙成巧,怎麼會能改變陛下心思呢?」
喬尚書突然張口道︰「我們別無他法了。」嘆了口氣,「我讓人送信去了安親王府,送信的人說,安親王閉門不見客。」
眾臣默然,良久,王太傅疲憊的說道︰「二子,去把傾言叫過來。」
「是。」
——
二哥把我抓起來的時候,我正在睡午覺。想著養精蓄銳,在結婚前在玩上一玩,好好珍惜這為數不多的單身日子。
我坐在馬車上打著哈欠,听二哥把經過說了一遍,卻驅趕不走睡意,沉著臉倒在二哥肩上。
二哥扯起我,嚴肅的問道︰「你听清楚沒有。」
我無力的搖了搖頭,「沒有。」
二哥扭曲著臉,氣憤的說道︰「都是那幫大臣,出的什麼主意啊?你能有什麼辦法?」然後內疚自己嘴沒個把門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橋到船頭自然直。」
御書房與御花園鄰近,我隨著大哥進去之後,就瞧見跪了一地的大臣,以及小人得志的莊賤人。
我越過二哥,在他們驚異的目光中大步上了台階,莊賤人隨即攔了過來過來,我打了他一把掌,只怕他恨我入骨呢!
莊賤人皮笑肉不笑,道︰「王大人,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闖。」
我懶得廢話,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道︰「陛下賜我自由進出御書房。」
這回,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到了王太傅身上,一個有特殊待遇就讓人羨慕了,結果居然有兩個有特殊特殊待遇的,這王家真是聖意眷顧啊!
「這……」莊賤人愣在了那,他近掌管御書房事物,深知我根本沒有什麼自由進出御書房的賞賜。
我不耐煩,想要硬闖,他連忙攔住。我心里叫好,就怕你不攔,這樣來來回回的沒意思,我就賭一把。
我回憶輕音當時,重心放在後腳,身體後張,听見耳邊的風聲,腦袋空白,然後摔在了石階上,滾了下去,嘴里直「嗯呀」,雖然早有準備,可還是很疼。
父親等人顧不了太多,都沖著我跑了過來,二哥離得最近,當下把我抱起,緊張的問︰「三弟可有事?」
大哥看著莊賤人,目光似乎是想把他撕裂。父親盯著我,嘴里道︰「三郎,三郎。」
我沖著他們眨了眨眼楮,然後滾出了二哥的懷抱,抱著右腿,喊道︰「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腿斷了,啊啊啊啊啊啊!」
父親一愣,剛想阻止我,卻被大哥一個眼神攔住。
——
閻謹越在書房內批著奏折,突然听到屋外的叫喊聲,覺得耳熟,于是問道︰「何人喧嘩?」
卓公公出去看了一下,小心的回稟道︰「是王侍中。」
閻謹越一听,撂下了筆,皺著問道︰「他怎麼了?」
卓公公瞄了一眼閻謹越,心道,師傅果然沒賭錯,道︰「似乎是讓莊公公推下了台階,摔斷了腿。」
閻謹越一听,立刻站起身往出走,剛到門口,隱約看見我在地上打滾,王家人在一旁冷眼旁觀。他智商回歸,想到了什麼,沉著臉走回了座位,低聲道︰「讓他進來。」
卓公公一听,連忙應著,走出去,喜笑顏開道︰「侍中大人,陛下請您進去。」
我停止打滾,眼楮轉圈,最後停留在不停地解釋的莊賤人身上,勾起笑,抱著左腿喊道︰「不行啊!腿斷了,走不了,疼疼疼!」然後接著滾圈。
其他人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卓公公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您不是右腿摔傷了麼?他心里也有些隱隱期待,如實的回稟了閻謹越。
閻謹越嘴角抽搐,問道︰「是誰推傷了他?」
「是莊公公。」
閻謹越臉上一閃而過困惑,然後很隨意的說道︰「送去慎刑司。」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