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被強制叫醒,低沉的面孔看著曲裾,後者儼然習慣,從容的行了個禮,道︰「女乃女乃進門,今日該是敬茶的時候了。」我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是成了婚的男人,轉頭看著還在熟睡的女人,輕輕地拍了她兩下,道︰「翩若,醒醒。」
唐翩若睡眼朦朧,然後看見屋內還貼著的喜字瞬間明了,立刻坐起了身。
丫鬟給她挽了個驚鵠髻,她挑了一件散花如意雲煙裙,更顯端莊。
我洗漱完了之後,隨手從她的妝匣里拿了一個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夸贊道︰「翩若真是不負名字。」
唐翩若抿了抿嘴,說了句︰「多謝夫君夸獎。」然後又挑了一個金瓖珠寶半翅蝶簪插在了頭上。
出門時,我細心的為她系上了翠紋織錦羽緞斗篷,兩人一同去正院給母親請安。
屋內地龍燒的暖和,一進屋就瞧著母親蓋著捻金銀絲線滑絲錦被,蹙著眉頭和大嫂二嫂說著什麼。
唐翩若慢我半步,我倆一同進去。她解下斗篷,遞給了曲悠,然後我領她一一叫人問安。
她端了一杯茶敬給了母親。母親飲下,隨手將杯子撂在炕幾上,從手上退下了一個藍白琉璃珠瓖嵌金腕輪,遞了過去,唐翩若驚喜的接過,俯身行謝禮,道︰「多謝母親。」
母親看著行動有些不便的唐翩若,笑著道︰「老三媳婦,不必多禮,去,坐下吧!」
大嫂笑著對母親說道︰「可不能就這麼退下了。」從丫鬟瑩玉手里接過一個盒子,站起身上前兩步,打開妝匣,對著唐翩若道︰「這是先太後娘娘賞下來的織金美人象牙柄宮扇,說讓我尋個合適的主子,如今我瞧著最配三弟妹了。」
唐翩若露出羞意,瞧著也著實的喜歡,假意推月兌了一番,就收下了,巧笑嫣然,道︰「多謝大嫂。」
二嫂露齒笑道︰「我可沒你大嫂好東西多。」她站起身,拿下丫鬟芝婉捧著的織錦皮毛斗篷,遞到跟前,道︰「這是我哥哥去邊疆時,打回來的白狼王的皮毛做的,三弟妹可別嫌棄。」
唐翩若屈膝謝道︰「二嫂的心意,如同這斗篷一般暖人心呢!」
二嫂听得直樂,翩若讓曲裾曲悠將事先準備好的禮物都拿了出來,是她嫁妝里的什物。
母親暗暗點頭,有心了。
唐翩若退到我身邊坐好,我側頭看著她贊許的輕笑,然後看向母親,隨意的問道︰「又發生了什麼事麼?」
大嫂坐在右邊下首,身著梅花紋錦衣,配著赤金纏珍珠墜子,看了我一眼,收了笑容,道︰「宮里傳了消息,惠嬪娘娘昨日產子,母子俱亡。」
我一楞,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嘆,古代的女人真是不容易,然後道︰「那可真是不幸啊!」
二嫂有些慶幸的看著自己懷里的還在酣睡的女乃女圭女圭,露出了慈母的微笑,然後嘆息道︰「女人啊!」
母親捻了捻佛珠,遺憾道︰「听說是個皇子呢!」搖了搖頭,道︰「你父親進宮謝恩去了。皇上追封她為惠貴妃,也算給了她體面。」
我撇了撇嘴,道︰「體面是給活人看的。」
母親瞪了我一眼,不想再多談,岔開話題,溫和的看著唐翩若道︰「老三媳婦,要是三郎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你就和我說,我自然會替你收拾他。」
唐翩若站起身來,欠了欠身子,道︰「還望母親教導。」
母親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如今也進了王家的門,就先和老大媳婦學習管家吧!」
唐翩若彎曲膝蓋,道︰「是。」然後沖著大嫂行禮,「以後勞煩大嫂了。」
大嫂微笑起身,還了半禮,道︰「一家人無須客氣。」
二嫂將天頌小心的遞給女乃娘,上前拉住唐翩若的手,笑道︰「三弟妹日後常來我院坐坐。」
唐翩若應下,我看時候不早了,就起身告退。
府里的景色不如宮中精細別致,但卻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沒那麼壓抑。我拉起唐翩若的手,靜靜的享受著這時光,半響,開口道︰「你做的很好。」
唐翩若眨了眨眼楮,掩嘴笑道︰「不敢稱下夫君的夸獎,這只是妻子的本分。」
我微笑,然後蹙眉,她越體貼,納妾的事兒我就越說不出口。這是新婚,我便提這話,實在薄涼。
唐翩若笑的越發柔美,看著我道︰「夫君,我瞧著曲裾妹妹很是可人,我見猶憐,想著西苑空缺,不若就抬妹妹做個姨娘吧!」
我瞧著她,看不出任何不情願,抿了抿嘴,道︰「你放心,這院里誰都越不出去你。」
唐翩若頭靠著我的肩膀,柔聲道︰「我知道,夫君,你心里有翩若便好。」
她說的動情不已,我越發愧疚,只是可惜我未瞧見她清澈的眼眸。
——
西苑正房,唐翩若坐在梳妝鏡前,拿起螺子黛沾上水,然後細細描眉。
陪嫁丫頭珍媛遞上燕胭,唐翩若抹出一些,涂在臉頰,憑添了一分嬌艷。
珍媛夸贊道︰「女乃女乃真是好看。」
唐翩若笑著瞥了珍媛一眼,道︰「這話可莫要再說了,讓旁人听了去會貽笑大方的。」
珍媛梗著脖子,撅嘴說道︰「本來麼!我瞧著比那叫曲裾的小丫頭片子強多了。」
唐翩若蹙眉,珍藝一看,連忙訓斥道︰「你這嘴沒個把門的,怎麼能拿個丫鬟跟咱主子比呢?」
珍媛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可憐巴巴的說道︰「奴婢知錯了。」
唐翩若搖了搖頭,道︰「這不是唐府,如今我也嫁做他婦,你們說話也要謹慎些。」
珍媛珍藝屈膝,齊聲說道︰「是。」
門外,曲裾端著珍珠湯,猶猶豫豫的好久,咬著下唇,最終還是擠出了笑意,敲門。
「誰?」外屋伺候的丫頭大聲問道。
曲裾展露笑容,在門外道︰「是奴婢曲裾,想著女乃女乃今日食的不多,想著給女乃女乃端些湯來。」
不一會,珍藝開了門,笑著道︰「原來是曲裾姑娘啊!進來吧!」說著,結過托盤,側身相迎。
曲裾點了點頭,站在外屋,不一會,唐翩若走了出來。
她笑的可親,直步坐在炕上,沖著珍媛道︰「還不去給曲裾姑娘搬個繡凳來。」
曲裾忙搖頭,道︰「不必了,就是給女乃女乃那些吃的。」
唐翩若笑道︰「妹妹有心了。」然後道︰「難怪夫君最是喜愛曲裾姑娘。」
曲裾一听臉通紅,忙站起身,搖頭,蚊聲道︰「女乃女乃。」
唐翩若道︰「選個好日子,給曲裾姑娘,不,曲姨娘擺個席吧!」
曲裾忙俯身行禮,道︰「多謝女乃女乃。」然後上前斟茶。
唐翩若飲下茶,道︰「不用客氣,都是自家人。」意味深長,「曲姨娘回屋準備準備吧!」
曲裾點了點頭,慢慢退下。
珍媛瞥了一眼曲裾走的方向,撅嘴嘴嘟囔著︰「女乃女乃對她這麼客氣干嘛?還不是個妾。」
珍藝瞪了珍媛一眼,道︰「你少說兩句吧!」
唐翩若抬都不抬眼,心里思索著打算,半響才道︰「你這性子我怎麼放心把你嫁出去?」
「小姐……」
唐翩若瞪了珍媛一眼,道︰「叫我女乃女乃。」然後看著茶杯里的碧色,道︰「像公公待妻那麼好的人,房里還有兩個侍妾呢!」
「大嫂那麼厲害的人,房里還不是有人。我主動提起為爺納妾,總比讓夫人親自來說的好,還能得個容人之名。」她垂下眼眸,「不過是個婢妾,能掀起什麼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