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天一天的越發的熱,翩若的肚子也一日一日的大了起來,行動很不便,瞧的我心里不得勁,對她也就是盡可能的好。即使是不能伺候我,我也是有半月都歇在她著,因此總被二哥擠兌,就好像他不是如此一般。無奈的苦笑,隨手撂下了一枚黑子。
「當。」清脆的落子聲,翩若勾起孩童般的笑容,得意的看了我一眼,「妾身贏了呢!」
我看著復雜的棋盤,只覺得頭疼,又不好意思拂了她的興致,還好解圍的人早早的到了。曲悠掀開珠簾走了進來,欠了欠身,道︰「爺,該入宮了。」
我看了眼臉上全是失望的翩若,微笑著安慰道︰「等我回來,陪你散步。」
翩若扶著肚子站起身來,面上都是幸福的表情,貼心的為我整理了一下衣襟,紅著臉說道︰「妾身等著夫君回來。」
我笑著應下,轉身出了屋,上了備好的馬車。
沒人看著,總覺得能松了一口氣,我揉了揉額頭。和翩若相處起來很容易,她進退得體,既在合適的時候表現關心,又給我留有一定的空間,可不知怎麼,越是這樣我越是別扭。所以,有女人說男人賤就是這個道理麼?
她臉上有一層我看不見的面具,我又何嘗不是呢?這樣相安無事也好,總不見得有人喜歡把自己的一腔真心拿出來讓人踐踏吧!
我抓緊胸前的領口,只覺得一股憤怒升不上來,咽不下去,就橫在心口。恍惚間看見了閆謹越那雙波瀾不驚的眼楮,心里既是委屈,又是怒火。無論我真傷心與否,到底差點為他賠上了全家人的性命!可是,那樣平淡的說道歉的話,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根本沒有歉意,讓別人失去性命,就這麼理所應當麼?用那樣的方式尋求幫助很有意思麼?去戲耍別人的感情很有意思麼?這從根本而言,就是侮辱啊!
那如果是他的親人呢?我扯出陰冷的笑意,那又會怎麼樣呢?可別把我當傻子,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小太監引著我進了東四所,綠色的牆瓦有些壓抑,四皇子過往的宮人也是規規矩矩,兢兢克克。
我暗自冷哼,果然是鮮血才能令人記憶深刻。
四皇子身體已經全部恢復了,正在書房里練著字,滿面紅光。小太監引著我到了門口就退下了。
屋內就我與他兩人,他見我來了,高興地撂下了筆,道︰「老師。」
我規矩的拜道︰「微臣見過四皇子。」
他走到我身邊,嘟著嘴道︰「不是說了不用多禮麼?」
我垂眸,道︰「禮不可廢。」
四皇子微不可知的勾起唇角,似乎很滿意。他拉著我道︰「宮里規矩太多,到老師這,就別這樣了。」
我假裝為難蹙眉,然後道︰「微臣遵命。」
四皇子一笑,高興的沖著我道︰「成事了。」
我眼神沖門外使了一下,四皇子驕傲的揚了揚下巴,道︰「老師放心。」
我心里有了數,看了他一眼,蹙眉疑惑的問道︰「這麼快?」
他拉著我坐下,諷刺的說道︰「二哥廢了,母後自然會把他手里的資源給我。」
好狠心的女人。四皇子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麼,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道︰「女人心,可不是那麼簡單。」
我扶額,無奈的說道︰「殿下才七歲吧!」
四皇子瞥了我一眼,我連忙改口道︰「四兒,四兒。」
四皇子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拍我的肩膀,「用年齡來衡量天家人,老師好天真。」
我苦笑著模了模鼻子,現在沒了閻謹越當靠山,還是小心點好。
四皇子往我懷里一撲,半響,感慨的說道︰「我覺得,你比我父皇更像我父親。」認真的看著我,「我不會辜負老師。」
我惡寒,心中冷笑,皇家人說的話怎麼能當真?但面上還是高興的笑了,看著他說道︰「怎麼說這麼肉麻的話?」
他笑嘻嘻不說話,我沉默了一下,想到了二皇子,又問道︰「多長時間?」
他笑容凝固,眼里閃過興奮之色,「也就這兩日了。」
我把他表情盡收眼底,這孩子,好狠的心!
四皇子咧嘴一笑,天真無邪,「二哥他恨不得置我于死地,我同樣。」他眼神逐漸迷離,似乎陷入往事,「母後的父親是葉將軍,一代名將,父皇為了拉攏到外公,許諾只立母後的孩子為儲君。二哥是母後的第一個孩子,出生在動蕩時期,父皇爭位已到了至關重要的時候,所以二哥備受寵愛。」他眼神清澈,冷笑一聲,「就養成了這幅性子,連我這個親弟弟都容不下。」
我默然,到底二皇子受寵了那麼多年,謊話說多了都會成真呢!難保閻謹越心里沒他一席之地。況且經過這次的事件,二皇子腦袋終于開竅了,知道裝受傷博同情了。我攥緊了拳頭,如何容得下他?我看了眼四皇子,好歹我現在也算是四爺黨了。
四皇子可惜的搖了搖頭,「可惜葉家自外公病逝後就沒落了。」
我自然了解,閻謹越正值壯年,如今又新入宮了許多妃嬪,難保不會在給他添個弟弟妹妹。四皇子沒有外戚,自然要拉攏我這個家族昌盛的老師。
我又和他說了會話,瞧了瞧天色,就告退了。
剛出了東四所,卓公公就迎了上來,笑著說道︰「王大人,這邊請吧!」
我點了點頭,隨口問道︰「陛下召我何事?」
一邊的卓公公為難的皺了眉頭,解釋道︰「奴才也不知道啊!皇上在御書房內自個呆了一天,突然就叫奴才傳王大人。」
我蹙眉點了點頭,難道他知道了?不能吧!我們這是可是做的挺隱蔽,比起秋時那個沒大腦的強多了。
卓公公把我送到了門口就停了步伐,我輕車熟路的進了屋內,瞧見那人背手仰望天空,規矩的躬身拱手道︰「參見陛下。」
閻謹越轉過了身子,瞧著我,弄得我好不自在。過了會,他說道︰「平身。」
我又是一拜,道︰「謝陛下。」然後規矩地站好。
他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我也不好開口,所以干脆屋內陷入了沉默。
眼瞅著天黑了,我腳站的酸痛,心里有些不耐煩,卻也不敢表露。
連個蠟燭也不點,還真是持家有道啊!我心中正在月復議,就听見他說道︰「朕準備封二皇子為安郡王。」
我一驚,難道他知道了,才出言試探?我壓了壓心跳,沒有說話。
黑暗中,我看不清閻謹越的面目,似乎是听見一聲嘆息,又听他說道︰「四皇子該有伴讀了,朕記得你大哥房里有一子,著實不錯。」
這是要把王家綁在四皇子身上啊!我知道再不說話就是不合規矩了,道︰「微臣小佷年幼,能得陛下夸獎實屬幸事。」
閻謹越低著頭,道︰「那就這麼定了吧!」揮了揮手,「朕明日就會下旨,你下去吧!」
我點了點頭,又是行禮謝恩,才慢慢退下。
出了門我思緒不寧,從懷里模出了玉牌,憑著這東西,我可以在宮中隨意走動,不分時段。抿了抿嘴,不知為何,他竟然沒有要回這麼重要的東西。
「嘎吱——」
門被推開了,連總管端著一個碗走了進去,他憑借著熟悉,先是把碗放在了桌上,然後點了桌上的蠟。拿著碗走到閻謹越身邊,恭敬的行禮,道︰「陛下,該吃藥了。」
閻謹越蹙眉,擺了擺手,道︰「放著吧!」
連總管不放心,遲疑道︰「陛下……」
閻謹越嘆了一聲,道︰「下去吧!朕會吃的!」
「是。」連總管放下藥碗,慢慢的退下,臨走時他不合規矩的回頭看了一眼,心里酸楚,陰影打在閻謹越的臉上,他孤身一人在黑暗之中,慢慢的被吞噬!
想起閻謹越咳出的鮮血,連總管加快了腳步,湮沒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