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田富家的早早的就來請了翩若過去,我心知肚明,但是因為是外男,不便去摻合,雖然好奇但也只能等著結果。
我飲了口清茶,瞧著百合豎抱曲項琵琶,燕樂正聲,玉指播掃銀弦,右手向前彈,又向後挑,撥若風雨,鏗鏘有力,音量宏大,左手按弦微妙,柔和而有潤音,音質純淨,音色動听。
百合低垂眼眸,琵琶壓著白玉蘭散花紗衣,靈動的眼眸微微掃過我,兩頰更添紅潤。我剛想夸她兩句,就見她撂下琵琶作嘔,西子捧心,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我上前幾步,對于這個小妹妹似的百合我一直都是想要多照顧她幾分的,沖著門外喊道︰「來人。」將百合抱起撂在了炕上,很快就有丫鬟跑了進來,我道︰「去請大夫。」
百合攔了攔我,柔聲道︰「爺,奴婢就是一時著了涼,無礙的。」
我被她瞧的不自在,坐在了炕邊上,挪開目光,道︰「府里不差請個大夫。」
不一會,大夫就來了,丫頭迎著先去淨了淨手,然後他從醫箱里拿出帕子,蓋在百合腕上。他閉目沉吟了一會,然後站起身拱手道︰「恭喜三爺,這是喜脈啊!應是有了月余。」
我咧了咧嘴,天知道我和她們之間的房事一點都不勤啊!百合這也就兩三次,難不成我真的是天賦異稟?本該進起點卻進了紅袖?
百合先是一愣,然後大喜過望,吩咐小丫頭遞荷包,高興地回頭望我,卻見我一副被雷劈的樣子,她身子不自覺地抖了抖,咬下唇,小心的看著我,輕聲的叫道︰「爺?」
我苦笑,這丫頭又在胡亂猜測了,模了模百合的頭,保證道︰「你好好養胎,萬事有爺。」
碧色天空雲舒遮掩,院里湖波上煙翠,上下兩相映。木犀花冠合瓣四裂,清可絕塵,濃能遠溢,堪稱一絕。裊裊秋風拂過,我心中像是得到升華,忘卻一切,仿佛是身處于叢桂怒放,深吸一口陳香撲鼻,我只覺得神清氣爽。
珍媛扶著翩若遠遠地遙望著我,珍媛看了眼翩若,問道︰「女乃女乃要不要去看看爺?」
翩若視線隨意的掃開,漫不經心道︰「回房吧!」
……
我回屋已經是巳時,幾個老媽子正在西苑正房里和翩若說著什麼,炕幾上擺著幾本賬本,翩若見就我來了,站起了身,幾個老媽子很有眼力價的告退了。
我坐下隨意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翩若笑著為我奉茶,道︰「母親說我身子穩了,讓我稍微料理下家務。」
我接過茶,杯里飄出柔和的香氣,飲了一下,味道可口,唇齒留香,心情好了不少,問道︰「大嫂二嫂呢?」
翩若臉紅了紅,小聲道︰「母親說大房里好久沒有喜事了,讓大嫂把心思放在大哥身上。」
我沉吟了一下,看來母親是在削大嫂的權,我又問道︰「那二嫂呢?」
翩若不安的抿了抿嘴,揉著袖口,「母親讓二嫂好好調理身子。」
我暗自撇了撇嘴,要養身子早就該養了,哪里用得了到現在,看來大嫂二嫂是真的觸到了母親的禁忌,現在求情只怕適得其反。我瞧了眼翩若,頓了頓,還是說了出口,道︰「今個我去了百合那,大夫說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翩若神情一暗,然後強裝笑臉,道︰「那可是好事呢!明個我在多讓幾人去伺候著,覺不會怠慢了。」
我突然覺得有些煩惱,細細的看著翩若,她的話我竟分不出真假。她拈酸吃醋卻又強作大度的樣子若是換了其他男人想來會喜歡的不得了,可我就是覺得不真實。微微蹙眉,是不是閻謹越也如同我這般,疑惑過人心。
翩若被我瞧的不自在,喚了聲︰「夫君。」我點了點頭,她道︰「夫君放心,妾身定然會照顧好百合妹妹的。」
我手覆在她手上,掩住心中的不信任,看著她,滿目柔情,輕聲說道︰「我信你。」溫柔的瞧著她的肚子,道︰「你也要多注意自己。」
我垂眸,原來,是我不懂他,心底的那層隔閡慢慢消失。
——
有了天清陪著,我的任務更是輕巧了好多,瞧著兩人討論著詩書,我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壞心眼的問道︰「在什麼地方,將軍和元帥是同一等級的?」
天清皺鼻子,一副嫌棄的表情。四皇子瞧著疑惑,天清解釋道︰「三叔這個問題問了我好幾遍了。」有些失落,「我猜不到。」氣惱的看著我,「所以三叔總問。」
四皇子鄙視的看了我一眼,托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很快就答了出來,「是象棋。」
我挑了挑眉,竟然猜到了。
四皇子面上得意洋洋的沖著我笑,然後轉過頭安慰天清,道︰「象棋這東西是前朝末帝發明的,本朝禁止,你不知道也是應當的,我也只在父皇那看到過。」
都不禁止前朝末帝的詩詞,卻禁止這東西,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卓公公又來了,這次我什麼都沒說,跟著就走了。
依舊和昨天那樣,我模不透他的意思,卻隱隱能理解他多疑的性格了,真假參半本就讓人寢食難安。我咬了咬下唇,試探性的說道︰「陛下還忙麼?」
閻謹越驚異的抬起頭,微微露出笑容,搖了搖頭。
我躊躇的說道︰「微臣听說陛下這里有象棋……」我提議道︰「不如和微臣下一盤。」
閻謹越點頭,我卻察覺到了他那一秒鐘的遲疑,抿了抿嘴,沒有多言,多疑癥是病,得治。
連總管親自去的內庫,拿出了極其珍貴的玉石棋盤,牙骨棋子三十二枚,紅黑各半對峙。
閻謹越持紅方,以帥統仕、相及、傌、炮各二、兵五,與我黑方,以將統士、象及車、馬、炮各二、卒五,對弈。
封建社會的政治制度縮影在這棋盤上,我倆你來我往,我謹守馬走日字,象飛田,車走直路,炮翻山。士走斜路護將邊,小卒一去不回還的口語歌,一時間也沒落了下風。得意的看著閻謹越,卻發現他瞧著棋盤蹙眉。我暗自心驚,臉一陣青一陣白,思索著自己是不是風頭出大了。
接下來我就有些拘手拘腳了,下的也不如意。最後棋盤結束後,閻謹越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道︰「既然你喜歡,就送給你吧!」
這是試探麼?我抿了抿嘴,還未說話,就听見閻謹越說道︰「朕很高興。」
我抬頭,他面無表情。
他道︰「時候不早了,跪安吧!」
我縱是有再多的語言,也只能咽下,道了聲是,慢慢退下。
閻謹越確定人走遠了後,才慢慢的捂著嘴咳出聲來,痰中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