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林海藍回到安城。
她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剛暗,听到開門的動靜,姚火睡眼惺忪地從房間里出來,見到她,還沒開口,就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林海藍拎著包進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麼這麼早就睡了?還是睡了一天剛醒。」
姚火渾身無力地躺倒在沙發上,軟骨頭狀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眯著眼,「別提了,這幾天三更半夜天天有人來按門鈴,我壓根沒睡過一天安穩覺,快被折磨得精神崩潰了。曼」
林海藍放下包,在玄關處換鞋,隨口說了句,「是不是小孩子惡作劇。」
姚火白了她一眼,「誰家小孩兒晚上兩三點不睡跑出來按別人門鈴玩啊?要真有,看我不抽死他!」
「……」林海藍知道自己犯蠢了,但隨即她又想到一個可能性,秀眉不禁蹙起,「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干的?」
「你也覺得和之前收到的花和死老鼠有關系?」姚火坐起來,一下子來了精神,「你的發小哥哥不是說死老鼠不是袁思瑩干的嘛?那你還得罪誰了讓人這麼孜孜不倦地sao擾?」
林海藍正彎著腰倒水喝,聞言微微一愣,表情有些茫然。
姚火想了想說,「明天還是去報警吧。」
「好。」林海藍看著她眼底的烏青,點點頭。
喝了口水,拿著小背包回到自己房間,姚火踩著白色的人字拖又屁顛屁顛地跟了進來,挑著眉梢問,「你怎麼看起來蔫蔫的,在杭城和誰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兒了?」
「哪有?」林海藍笑笑。
姚火嗤笑一聲,忽然道︰「那你知道你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像什麼嗎?」
林海藍懶得理她,把買給她當禮物的真絲裙子往她懷里一塞就把她趕了出去,關上門。
半分鐘後,手機上的微信 一響。
她拿起來點開語音,姚火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你造嗎?你看起來就像吃了醋還沒被人哄好的小媳婦兒,別告訴我高錦恆也帶著女人去那兒耀武揚威了。」
無聊!
林海藍笑著把手機扔回床上,手指觸到背包里涼涼的精油瓶,她的指尖一顫,許久,才深呼吸一下,淡定自若地拿出來,隨手放在旁邊的置物架上。
……
第二天,她們起床後就直接去了警局,接待她們的是位四十出頭的中年警/察。
她們把情況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就見那位警察同志略微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們,好半響才說,「你們兩位是不是認識賀青裴?」
林海藍一呆,訝然問,「是,我們認識他,但是為什麼……」
那位中年警察友善地笑了起來,「是這樣的,賀青裴和我家兒子是同班同學,昨天他還來我家玩,就和我說了這事兒,問我能不能查出是誰干的,怪不得我剛才一听,怎麼這事這麼耳熟呢。」
「看不出來這小子挺夠意思的,人家對你絕對是真愛啊,嗯?」姚火擠眉弄眼地撞了撞她的肩膀。
「呵呵。」中年警察笑了笑,隨即道,「不過這事真不太好辦,你們最好自己好好想想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說實話,要是沒有明確的目標嫌疑人,我們也不太好派警力調查的。」
「那就這樣不管了?」姚火追問。
「這種沒有實質性損害的威脅恐嚇,目前就算抓到了也只能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條例》進行批評教育罰款五百塊,也沒法把這個恐嚇作為他可能實施危害的預備行為。」
「何況,現在還沒有目標嫌疑人出現。」
……
「說了等于沒說,沒證據都不能立案。」從警局出來,姚火撇著嘴發牢***,「難道要等我們真的倒大霉了才行?太坑爹了!」
林海藍卻沒有搭話,拿著手機走到一邊,「我先打個電話。」
青裴居然會悄悄地幫她查這件事,她是錯愕,但更多的還是感動,沒想到他一個孩子心思會這麼細膩。
賀青裴這時正在吃早飯,和他舅舅坐了個面對面,那張小臉兒要多嚴肅刻板就有多嚴肅刻板。
前世冤家這世是對頭。
賀老夫人瞧著這
tang兩個湊一塊兒就冷臉對冷臉,心煩得要命,端著早飯就上了樓,陪出院回家後臥床休息的老頭子一起吃,也不願呆這兒挨凍。
賀老夫人一走,餐廳里的氣氛就更加冷凝,賀青裴坐在那兒開始渾身不自在,動個不停。
「好好吃飯,椅子上長刀?」
「我不允許你玩弄海藍姐的感情!」賀青裴義正言辭地開腔。
賀承淵看他的眼神淡淡的,但賀青裴還是看出了他眼里的嘲笑,頓時氣惱地指責,「昨天我看見了,你從外地帶了個女人回來,你們在一起,她看你的眼楮都在發光!」
賀承淵輕嗤一聲,「那你看見我的眼楮發光了?」
「別狡辯了,我還以為你是性/冷淡,原來你是花心大蘿卜!」賀青裴輕蔑地哼哼。
賀承淵懶得和他解釋,語氣涼薄,「不該你管的事少管,吃你的飯。」
賀青裴此刻滿是他腳踏兩條船玩弄海藍姐的念頭,氣不打一處來,騰地起身,一腳把椅子踢翻了,椅背 當一聲砸在地上,聲音駭人。
賀承淵森冷的視線掠過椅子,再落回他的臉上。
雖然一字未言,但那冷冽的氣勢已經幻化成了一個個冰冷的實體字豎在賀青裴的面前。
怎麼倒下的怎麼扶起來!
賀青裴的腳步下意識往後一退,想想不對,又梗著脖子硬是和他對著干,他又沒錯他怕什麼。
瞧見賀承淵靜坐了會兒,然後慢條斯理地站起,他的眼中瞬間染上戒備,緊張地盯著他。
眼看舅舅兩條大長腿一邁,他挺拔精碩的身軀就以壓倒性的氣勢站定在自己身前,賀青裴熊著膽子大叫,「家暴不是男人所為!」
賀承淵扯起一抹譏誚的笑,「辱罵長輩頂撞長輩踢椅子拍桌子就是男人所為?」
「你要家暴我就告訴海藍姐。」賀青裴說完,貓下腰就從他咯吱窩下溜了出去。
賀承淵輕輕松松地抓住他的衣領,賀青裴掙扎,就听見手機響了,模出來一看他頓時來了氣勢,把屏幕把賀承淵眼前一放,「海藍姐打的,我讓她听听你正在家暴我!你一輩子都別想再接近她!」
賀承淵冷冷地盯著他得意洋洋的小混蛋臉,幾秒後,他倏忽松手,扔開小孩,徑直在沙發上坐下,蹦出一個字︰「接!」
賀青裴露出勝利的姿態,接起電話,「海藍姐,你一大早怎麼會打電話給我?」
听著他清亮的聲音里帶著的欣悅,林海藍的聲音也不由地跟著柔軟了,「青裴,我剛剛來警局了,听說你有幫我打听過那件事,謝謝你。」
不知是不是她的聲音太過溫柔,惹得青春期的小孩兒臉驀地一紅,不好意思地模了模挺秀的鼻子,「沒什麼,我只是關心你。」
林海藍听出他在害羞,不由撲哧笑出來,「謝謝你這麼關心我。」
賀青裴听出她心情還不錯,糾結著要不要現在戳一下他舅舅的脊梁骨,誰知嘴唇剛剛一踫,吐出幾個字,「舅舅他……」
他舅舅就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似的,一雙黑眸倏地眯起,一瞬不瞬地望住他,明明毫無波瀾,但看起來分外恐怖。
「……他怎麼了?」林海藍乍听到他忽然提起賀承淵,心弦一顫,心情有些波動。
「舅舅他……」賀青裴咬牙瞪著他舅舅的臉,他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郁悶自己只有十七歲,而不是眼前這個經過歲月歷練變得強大到過分的老男人,「他說有事情要和你解釋!」
賀承淵的臉色驀地黑了。
賀青裴吃吃地笑了聲,坐在這兒用眼神恐嚇他別亂說話難道他就不會退而求其次了麼?
「不。」想到賀承淵提前一天回安城,婁安安追著他去時他沒有拒絕,兩人一同離去,她下意識地就開口拒絕了,「我快上班了,沒時間多說。」
然後,她飛快掐斷電話。
看著舅舅陰沉的臉,賀青裴想起剛才差點被家暴,恨恨地火上澆油,「舅舅,女人是很敏感的你知道吧?你不說可不代表她感覺不到。」
賀承淵的薄唇抿著,看不出在想些什麼,經過賀青裴的身邊出門的時候,他淡淡地道︰「她既然在意,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這回,輪到小孩兒臉綠了。
……
林海藍到科室的時候,王博已經在了。
她笑著打了聲招呼,王博也笑笑回了,但不知是她過于敏感還是錯覺,她總覺得王博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可當她回頭的時候,卻發現他低頭寫著病歷,看上去極為認真。
之前不小心听到了他和戴蓉的悄悄話,戴蓉是因為散播她的謠言被賀承淵調去了分院,王博就算對她有點異樣那也是正常的吧?畢竟他們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何況王博表面上和她相處得還不錯,每日同一個辦公室工作也不覺得尷尬。
「听說副院長帶你去參加青年醫師論壇了,那里怎麼樣?」她剛坐下沒多久,王博突然開口。
「人很多,氛圍也不錯,交流很熱烈。」林海藍如實回答,從抽屜里抽出一疊病人病歷。
「真羨慕啊,咱們科室里大家都很想去,不過你最幸運,被選中了。」
林海藍听著他羨慕的語氣不知為何心里莫名的別扭,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只好用微笑代替回答。
「你怎麼總是那麼幸運呢。」王博看著她低垂的眼眸,目光一動,幽幽地輕嘆一聲,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見的聲音。
……
中午,她去食堂吃飯,走在路上手機來電。
看了眼來電顯示,她想也沒想就放回口袋里。
幾秒後,又忍不住把手伸進去,感受到手掌的振動著,她還是把手機拿了出來。
「怎麼才接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听起來有點冷硬。
林海藍也冷硬地回,「我在吃飯。」
「出來吃。」
「不要,我吃食堂的就好。」她干巴巴地拒絕。
「出來。」
「不要。」
電話里沉默了許久,才听到他復又開口,語氣已不再那麼冷硬,「我進來找你。」
林海藍月兌口而出︰「你進來做什麼?!」
那頭哼笑,「我是院長,不能進我自己的醫院?」
林海藍咬著唇不說話,半響才別扭地吐出幾個字,「出去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