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高錦恆囚禁在上了鎖的房間內之後,即便從身到心都已疲憊不堪,但林海藍根本睡不著。
心情越來越煩躁,也越來越焦灼。
高錦恆丟下那一句危險的話之後就甩手走了,哪怕她絞盡腦汁不停地猜測,也始終猜不到有什麼陰謀在等著賀承淵僳。
更遑論,高錦恆所說的要帶她去國外克。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悲哀至極,如果曾經他只有那麼一次,願意只和她兩個人雙宿雙棲,便是陪他上刀山下火海她都願意。
可此時,卻是什麼浪漫的小火車都無法讓她動容了。
她的心很大,大到可以包容整個世界,可她的心也很小,小到一次只能容納一個人的位置。
她不是沒有想過逃跑,但縱觀整個房間,只有一扇門和一扇窗戶,門上上了鎖,而當她打開僅剩的窗戶,更是發現窗戶上被縱橫地釘了兩根木條。
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她透過木條間的縫隙看到外面月色下的周邊環境,竟是郁蔥的樹木和山的輪廓。
她昏迷了半天,高錦恆把她帶離安城了嗎?
想到這個可能性,林海藍的臉色有些發白,指尖一陣麻痹的感覺蔓延開來。
她還有兩天就要舉行婚禮了,不,不行,她必須要回去。
一定要離開這里!
……
高錦恆再度打開/房門的時候,天色蒙蒙發亮,他一手端著一個餐盤,一手推開門,就看見林海藍坐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用雙臂抱著自己的膝蓋,臉望著窗外,一動也不動。
高錦恆走過去,把餐盤放在床頭的櫃子上,這才矮來,看著林海藍恍若一晚就瘦了一圈的臉,「我猜想你昨晚肯定睡不著,所以一早就讓廚房給你做了些早餐,你昨天都沒吃東西,先吃點東西吧。」
說著,他就近在林海藍身邊坐下,微微俯身把餐盤端過來放在自己腿上,溫聲說,「是小黑米粥,以前你很拿手的,很喜歡吃對不對?」
他邊說邊拿著勺子慢慢攪動著給它散熱。
「我拿手並不是因為我想吃,只是因為曾經你喜歡。」林海藍抬起頭,看著高錦恆。
高錦恆手上的動作頓時僵住不動了,須臾,他把粥碗端起來給她,「但是今天我只讓廚房做了這個,你先喝點填填肚子。」
林海藍看著那兩道擺放在精致小碟中的小菜,視線掠過他滿手的創口貼,扭開臉閉了閉眼,「不用了,我不餓。」
「怎麼會不餓,你昨天都沒吃東西。」高錦恆把碗送到她面前。
「我不餓!」林海藍壓抑了一晚上的煩躁猛地爆發了出來,倏地一抬手。
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抬手甩了一下,高錦恆冷不丁地沒來得及躲開,手里的粥狠狠打翻在地毯上。
他看著那只碗,轉眼又看向她,卻什麼都沒說,猶如一頭困獸在房間四處亂走,然後,一腳用力踹在茶幾上。
那茶幾被踢得陡然移位,與地板的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林海藍這次沒有被嚇到,只是看著他而已。
高錦恆像是很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發,漫無目的地來回走了幾步,爾後一把扯下了懸在窗邊的窗簾,又回到林海藍身邊。
「你是不是不喜歡呆在這里,所以發脾氣?沒關系,我們可以換個地方,你喜歡哪里,我們就去哪里。」
「我已經找到了可以安定下來的地方,根本不想再四處漂泊,高錦恆,我即便上輩子欠了你太多,也應該還清了,你真的還想繼續毀掉我以後的生活嗎?」
林海藍淡淡說著,听起來毫無殺傷力,高錦恆的目光卻悲戚起來。
「你在我這里安定下來不好嗎,為什麼是賀承淵?你明知道他和別人有兒子,為什麼一定是他,為什麼不是我!」
「為什麼你難道不是最清楚嗎!」
林海藍直直地看著他。
「很多事,就算用誤會兩個字簡單地解釋了,可傷害了的是假的嗎?誤會兩個字可以填補心被刀割出來的傷痕嗎?」
「不行!所以高錦恆,別再鑽牛角尖了,他在我最狼狽的時候
tang出現,在我最需要依靠的時候關心我,在我這短短二十四年里,只有他讓我體會到什麼是真正幸福的相愛,就因為他可以!可你可以嗎?你和我所有關于愛情的回憶只有一片不堪的狼藉,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高錦恆俊美的面容上肌肉有些扭曲,林海藍所說的,無一不是誅心之言,可他卻無法反駁,就連他自己都無法回頭看看這幾年自己對她做過的殘忍的事。
「我知道你恨我。」高錦恆握緊拳頭,「我知道,沒關系,我愛你就夠了,我們一起去國外,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頭開始,就像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就算這次再過十幾年你才會重新愛上我也沒關系,你跟我走,海藍,只要你跟我走!」
林海藍沒有避開他的目光,明明沒有愛了,可多少年的相伴仍讓她看著高大而硬朗的男子卑微地懇求而一陣鼻頭發酸。
「海藍,跟我走,我會加倍對你好,只喜歡你一個人,只疼你一個人,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跟我走……」
高錦恆單膝跪在地毯上,雙手緊握著林海藍的手,說到後來,他的臉埋進了交握的手中。
林海藍感覺到手背一陣濕濡,液體滾燙得灼人,但她咬了咬下唇,強壓住心里的酸澀,冷聲道。
「你讓我回安城。」
高錦恆的手倏然握得更緊,抬頭厲色地盯著她,「你想去見賀承淵!不行!我絕對不會讓你回去!絕對不會讓你回他身邊!」
林海藍的身體抖了抖,「那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目色堅定地回望住他,「他會找到我,一定!」
仿佛是她堅定不移的表情刺激到了他,高錦恆俊美的臉因為嫉妒而徹底扭曲起來,他倏地站了起來,緊扣住林海藍的一只手腕。
林海藍的手臂被高高提起,以致于她不得不站了起來,隨之便被高錦恆環住了腰身一把推壓在牆上。
「你放開我!」林海藍深知這個姿勢的危險性,立刻反抗起來。
高錦恆輕而易舉地撥開她的反抗,卻是突然苦笑了一下,「就連讓我踫你一下都這麼難受嗎?」
林海藍抬眸冷視著他。
「你以為他很干淨嗎?」高錦恆眼神黯淡,說出來的話卻讓林海藍僵了幾分。
「你真的以為他會來找你?!」
他拿出從她這里奪走的手機,滑開屏幕給她看通訊記錄,「你是不是以為他正在滿世界找你,可他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給你!」
林海藍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通話記錄,最後的一通,是她撥出去找賀承淵的那通。
「你看,他甚至沒有來找你,不是嗎?」高錦恆試圖抱緊她。
林海藍無聲地擋住他伸過來的雙臂。
「夠了!」高錦恆不顧她的掙扎硬是抓緊她的雙肩,似是要發怒,但緩了幾秒,卻是忽然就有些不忍地啞了聲音,「你非得親眼所見才死心嗎!」
听他的語氣,更像是不忍心拿殘酷的事情來傷害她。
但他的動作沒有停,直接在手機上按了兩下。
「他會傷害你的,海藍,我做錯過很多事,所以我知道,我不願意再看到你受傷害也不會再傷害你,只有我可以。」
高錦恆只給她看了一眼,就很快把手機收了回去。
雖然只是一眼,林海藍卻如遭雷擊。
賀承淵躺在床上,而床的另一邊,屬于她的位置,儼然躺著另外一個女人,她側躺著,面朝著賀承淵,神態略有疲憊,臉上卻帶著幾不可見的微笑,甚至有些甜蜜。
「放我走!」很久,她才發出聲音。
「不!」高錦恆一把扳正她的身體,「他背叛你,你卻選擇視若無睹?!」
林海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看到了,看得很清楚。」
她暗自握了握拳,「但僅憑這麼一張照片根本說明不了什麼不是嗎?」
高錦恆雙目赤紅,「你就這麼相信他!」
林海藍聞言愣了一瞬,隨即意味不明地搖了搖頭,唇邊帶著說不清的笑意。
「夫妻間存在絕對的信任關系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當初如果你對我有一點
點信任,我們又何至于此。」
她的話音剛落,只見高錦恆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
因為昨晚已經見過一次他突然的情緒躁狂,林海藍一驚,連忙推開他,直接往門口的方向跑。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住了她的肩膀和手臂,大力一掀,林海藍的身體重重地跌落在沙發上。
高錦恆的情緒失控了。
他的右手緊緊握成拳頭,朝下死死砸下去。
「啊!」林海藍驚恐地捂住臉,卻听得一道勁風掠過耳畔,用力嵌入她頭邊的沙發里。
「你不是說一輩子都要和我在一起嗎?你一心只想做我的妻子不是嗎?小海藍,你以前都在騙我?」他看了會兒林海藍,忽然又一拳砸向沙發靠背上。
「滾!你敢嘲笑我,我殺了你!」高錦恆憤怒地凶狠地砸著沙發靠背,這些東西總是跟著他,沒日沒夜地嘲笑他,「要殺了你們,殺光你們!」
林海藍驚懼地看著他對著空氣怒吼,將沙發當成敵人一般毆打著。
高錦恆又倏地扭頭,惡狠狠地瞪視著林海藍旁邊的位置,「滾開,她是我的女人,憑你也敢靠近!」
一腳用力踏在地毯上,林海藍听到腳掌落地的聲音,高錦恆卻像踩在了人身上,露出一抹滿含快感的笑意。
嘻嘻嘻,你看你看,他好可憐,他愛的女人一點都不愛他,丟下他一個人呢。
對呀對呀,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都沒有人同情他。
誰讓他做過那麼多錯事,嘻嘻嘻,活該,報應!
嘻嘻嘻,活該!嘻嘻嘻,報應!嘻嘻嘻,好可憐!
「全都滾開!」高錦恆痛苦地閉起眼,雙手用力揮舞,周圍嘲笑他的人忽左忽右地亂跑,卻始終都纏在他的周圍。
「錦恆……」林海藍眼看著他眼神渙散著毆打周圍的空氣,心都涼了。
嚴重幻覺幻听,已經不是精神狀態有點問題可以形容的了。
「海藍,別怕,他們傷害不了你!」高錦恆緊緊牽著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驅趕著纏著他的那些人,嘴里喃喃著,「沒事的,我會保護你,我會保護你。」
「錦恆,你冷靜下來,邊上沒有人,只是幻覺,你仔細看看,並沒有其他人。」他的手像鋼鐵澆鑄的,幾乎捏碎了她的腕骨。
林海藍掙月兌不開,只能選擇更柔和的方式試圖喚醒他。
「不,有很多人,他們很危險。」高錦恆說著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我帶你走,我們去安全的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
「錦恆!」林海藍被他硬是半摟半抱地出了房間,見他拉著自己直往陽台走去,林海藍大驚失色。
「錦恆,這里是陽台!」
高錦恆朝後看了一眼,無數道彎彎裊裊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扭曲,紛紛咧開血盆大口面向他們爬來。
他用力閉了閉眼,嘴唇顫抖著,聲音卻還帶著安撫的意味,小心翼翼地叮囑她,「不要往後看,那里很危險,到處都有血盆大口的怪物堵住了路,我們從前面逃出去。」
之後,他突然雙手掐住林海藍的腰,就要把她從陽台上推出去。
「啊……」林海藍尖叫,「錦恆,不要!」
三樓,摔下去即便不死亦要斷手斷腿。
「滾!」高錦恆卻置若罔聞,對著後面吼了一聲,眼看那些怪物被嚇得紛紛後退,他俊美的臉龐上閃過一絲笑意,掐著林海藍的雙手愈發用力。
一個女人的力量完全無法比擬神志不清中健碩男人的力量,就在林海藍半個身子騰空,幾乎下一秒就要陽台上墜落下去的時候。
她的腳勾到了陽台的石柱,手在掃落了一盆盆栽之後立刻本能地拎起另一盆盆栽,朝高錦恆的腦袋砸了上去。
砰地一聲悶響,緊隨著盆栽落在地上碎裂開來的清脆聲響,高錦恆的雙手一松,後退了兩步,撐住陽台才沒倒下來,鮮血立刻順著他的額角嘩嘩流下來。
林海藍拼盡全力才從陽台上挪動著跳了下來,方才完全是保命的舉動,此時站穩後看到高錦恆血流滿面的樣子,她的心一緊。
高錦恆這時抬起手後知後覺地模了模自己臉上粘稠濕濡的液體,那瞬間的茫然令人看著心痛。
「我為什麼受傷了?」
林海藍上前兩步,之後又快速退了幾步,然後她猛地轉身,飛快地朝樓下沖去。
因為一天一夜沒有進食,加上剛才一番驚嚇,她的腿腳不受控制地發軟。
也正是這不合時宜的一軟,高錦恆已經追了上來,攥住她的手臂。
一剎那,林海藍心生絕望。
怎麼都逃不掉。
高錦恆任由鮮血嘩嘩流著,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砸傷了腦子,暈眩感讓他高大的身軀不穩地晃了幾下。
「小海藍,這一次,我是不是要徹底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