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夢華錄 第四章 妒燕斗鶯

作者 ︰ 貫一郎

不知不覺間,霜雙已來到「十里鶯堤」的街道上。

本來,童真鈺帶她連夜趕回西京,他把霜雙安排在客店住下後,自己卻不知所蹤,到現在也未見回來。霜雙在象牙床上等的郁悶,又覺得月復中饑餓,而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像童真鈺那樣叫些飯菜送到房間內。到了晚上,她實在忍不住了,便離開客棧,打算尋些野果來果月復了事。

然而,令霜雙大失所望的是,這西京城內根本不像自己司空見慣的山林樹野,甚至連樹都沒得幾棵,而且還要栽到青石板上,一個個病怏怏的,別說野果了,恐怕連明年都活不到。

這可如何是好!霜雙只好捧著空空如也的肚子,心里鬧著別扭,對那不知死到哪里去的童真鈺發了一通脾氣。可肚子還是咕咕叫,沒辦法,她只好繼續游玩瞎逛。

這「十里鶯堤」分東西兩街,西街自然是世人熟知的煙花之地。沒等霜雙走過牌坊,便有龜奴笑著出來,指了指對面那條東街。原來,十里鶯堤的青樓害怕那些「妻管嚴」的老婆鬧得沒法做生意,特地叫了龜奴守在牌坊處,稱之為「把牙兒」。

東街的屋樓宇舍,雖不似西街那般金碧輝煌,但繁若論華熱鬧,卻是過之而無不及。更何況徽宗興盛商業,尤其是對胡商外旅尤為寬容。無論是茶葉、絲綢、金玉、瓷器、蟲魚、鳥獸,還有各式各樣的「舶來品」在此流通。若是出得起錢,便沒有買不到的玩意兒。因此深受西京各家小姐的青睞與喜愛。

行商小販,沿街叫賣;店鋪齊街,燈火通明;這番盛景,早已讓霜雙看花了眼。她只恨自己為什麼只生的這一雙眼楮,為何不是一前一後。只因為這繁華的街道,對什麼事都尚未嘗新的她而言,無異于人間仙境一般。

各路商販拖車徙行,沿街吆喝,遇到顧客便使出渾身解數推銷,往往能獲得個不錯的收益。而這些商販也練就了一雙「火眼j ng金」,只要瞟一眼,听一听,便能判斷閣下荷包飽滿,裝有多少銀兩,花銷是闊綽還是節儉。所以他們若是認得主顧,便殷勤獻盡,大肆推銷;若只是有心而無財力的看客,他們便冷笑一聲,行一個萬福就匆匆離去。

至于霜雙,大多數商販見她服飾面貌全然不像中原人,便把她當做是第二種客人,漠不關心。然而天真爛漫的霜雙又哪里在乎這些?她本就好奇心強,而這西京又是她從未見過的繁華。來到這「十里鶯堤」之上,她竟然玩得連肚子餓都忘了,若是什麼引起她的興趣,她必然要湊到前面,好好觀察一番才行。

忽然,一陣香氣撲面而來,霜雙只覺得這股香氣似乎有意識一般,輕輕在她鼻頭縈繞;像美人的誘惑,輕輕一勾,她便原地飄飄然,隨後被激發的食y 更是像ch o水一樣涌了出來。她順著香味,沖到一家店里,發現這香味的源頭居然是一大塊烤的油滋滋的鹿肉。看到那塊令人食指大動的鹿肉,霜雙的口水就像洪水開閘般淌了下來。

正在燻烤那塊烤鹿肉的老板忽然抬頭看到饑腸轆轆的霜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嚇了一跳。但他畢竟是生意人,見到生意上門,自然不會錯過。老板笑臉將霜雙迎入店內,不停端上各s 美食。像什麼果木烤鹿肉、過油松茸、五s 菜、瓦罐爛豬蹄、獅子頭、雪蓮炖鴿……霜雙哪里見過這些珍饈,二話不說,埋頭開吃。

要知道這一頓飯這幾乎是三五個人的分量,竟被一個嬌小的少女消滅的干干淨淨。老板看在眼里,驚訝無比,心想這饕餮少女莫非是餓死鬼投胎不成。只見霜雙拍了拍圓鼓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有些難為情地「嘿嘿嘿」笑了幾聲。稍後,她便大搖大擺地離開桌子,準備出去。

「誒,姑娘慢走,你還沒付錢呢!」那老板驚訝之余忽然想起霜雙並未結賬,急忙叫喊。

錢?

霜雙扭過頭,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難道,這些好吃的不是給我吃的嗎?」

老板心想這到底是哪里來的鄉巴佬,居然連吃飯付賬這種事都不知道!他一把拉住霜雙的手腕,臉上紅白分明,怒道︰「你可知道自己這一頓飯吃了多少銀子,若是付不起帳,就別怪我拉姑娘你去見官了!」

霜雙被他這一擒一喝,心下著急,猛地掙扎了一下,跌倒在地。老板瞬間覺得自己的虎口像是過了電一般,急忙松開。他低頭檢查自己剛剛抓住霜雙的那支手,發現自手腕以下竟像是剛浸了冰水一般,連血脈都凍的隱隱發青。老板還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忽然瞥見霜雙隨身帶的褡褳在剛才掙扎的時候松開一個小縫,從里面掉出一枚玉佩。

老板心想這姑娘吃了自己這麼多,倒是可以用這玉佩來還賬,便拾了起來。霜雙一急,道︰「那玉佩是別人給我的,你快還給我!」老板哪里管你那麼多,喜滋滋地看著這枚玉佩,古樸溫潤,質地卻異常堅硬,一看便是玉中上品。上面還雕琢一楷體大字,只是老板沒念過書,他當即把這玉佩交給賬房,道︰「你且看看,這玉佩值多少兩銀子,不然,這小丫頭還得給我刷碗洗茅廁呢!」睡眼惺忪的賬房拿過那玉佩一看,卻是嚇了一跳,連毛筆都掉在地上。他急忙跟老板嘀咕一陣。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那老板的表情由困惑轉為驚恐,又露出微笑,待他再看向霜雙時,那張油亮油亮的臉盤,居然滿臉諂媚的笑容。

老板急忙扶起霜雙,先是一個勁地沖她道歉,然後又把她迎到店內更好的位置上,又命小二去取了好些水果點心,只說是免費供用,望姑娘饒恕之類的。霜雙雖然心中郁悶,但一想既然有好吃的可以吃,而老板看起來也全無惡意,也就不再深究。接著開始品嘗那些點心零食,一不小心又吃了好多。

過不久,她遠遠瞧見一路商販排著長隊,陸陸續續來到這家店里。這一伙人直接上了二樓,直奔霜雙而來。她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是否又惹了什麼事端。只見這些商販各自呈上自己的商品,便立刻開始向霜雙介紹道︰

「姑娘,這可是從大食國進口的胭脂,荼在面上,古s 生香,‘夢華館’里多少姑娘都用的是這胭脂;而姑娘你溫潤如玉,笑靨如花……若是荼了我這胭脂,不知要迷死多少哥哥呢!」

「姑娘,這可不是一對普通的玉鐲子,而是我和父親在絲路上用茶葉和絲綢和‘雅尼’人所交換。雅尼人擅種玉,而這玉質又與我們中原常見的和田、藍田玉皆大有不同……」

「這位姑娘,我瞧你天生麗質,渾然而成,若是配上我家羽衣霓裳坊裁制的衣裳,那定當是凡間仙子,驚若天人呀……」

這些商販把霜雙圍了個團團轉,爭相呈上自己所售珍寶,美言勸購。霜雙雖然沒見過這些華貴美物,但畢竟是女孩心x ng,本能地就喜歡這些。再加上商販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她早已暈頭轉向,不知所措了。

「我又沒有錢,要如何買這些東西?」霜雙忽然想起自己身上一文不名。只听其中一個商販笑道︰「姑娘只管取拿便是,至于這錢嘛,童大公子已經付過了。」

霜雙瞪大了眼楮,她自是不知,這枚玉佩便是童真鈺的信物。雖然童真鈺號稱「京畿龍卷風」,但在錢上卻是毫不吝嗇,平r 在西京城內揮霍時,若是忘了帶錢,只消用玉佩在油紙上沓個印,商家便可憑印在童府賬房支取銀兩。所以西京城內大小商家無人不認識這枚玉佩,私下里稱其為「財神印」。

既知自己無需買單,霜雙便毫不客氣地讓所有商販都把自己的寶貝留下來,眾商販听到這句話,各個笑逐顏開,幾乎將整個店內的二樓都堆了個干淨,這才滿意離去。

雖然一口氣要了這麼多,但霜雙從未想過要把這些東西都帶走。她在里面挑揀了一番,只取了一盒胭脂,一對手鐲,還有一個撥浪鼓。她十分喜歡那支撥浪鼓,不停地搖著。至于剩下的東西她便盡數送給了老板,當做飯錢。老板這下可發了橫財,真是感恩戴德都來不及,只怕r 後跟孫子們說起這件事,那霜雙便是菩薩了。

既然吃飽了肚子,霜雙便優哉游哉地一路戲耍。直到來到西街,霜雙發現剛才阻撓自己的人已經不在了。只見眾人環繞在一座建築前,抬頭看去,其上題有「夢華館」這幾個字。

霜雙雖然不知道這座奢華的建築到底是用來做什麼,但這些人都聚在這里,想必十分熱鬧。霜雙想盡辦法擠到前面去,看到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著一身綠水羅衫,對峙于夢華館前,單手叉腰,柳眉豎立。

這女孩用發帶扎成一個書生髻,看上去倒是像位大家公子,若不是身材嬌小,面若霜雪,英氣逼人,倒是迷得不少姑娘竊竊私語。在這女孩身後,除了一名身著黑衣勁裝,眼神j ng干凌厲的少年,還有一大干家僕打手烏壓壓的一片,氣勢凶狠,一看便知來者不善。

就在這時,夢華館緊閉的大門忽然打開。眾人只見一位半老徐娘,由幾位姿s 過人的侍女攙扶著,緩緩走出館外。霜雙見這位女子,雖然年過三十,但肌膚勝雪,吹彈可破;一眉一眼之間風情萬種,余韻綿長。圍觀的人群忽然一陣s o動,只听有人低聲說︰「幽夢夫人到底還是出來了。」

在這些圍觀者中不乏三教九流之徒,他們見了那些漂亮姑娘,竟吹起口哨來。只見幽夢夫人眉頭輕簇,斜眼媚視,一一掃過圍觀的眾人。在場之人都覺得自己的喉嚨似乎忽然被什麼突然扼緊了一般,忽而又松開了。那些個吹口哨調戲的無恥之徒,卻是當場倒下,口吐白沫,似乎像是忽然抽了羊角風一般。

幽夢夫人這才滿意地閉上眼楮,緩緩向那綠衣的女孩子行了個禮,巧笑道︰「蔡大小姐,您這可是為難奴家我;要知道,無論是秦皇漢武,還是伏羲女媧,可從來沒有听說過女孩子家逛青樓的呀。」

只見那位「蔡大小姐」哼了一聲,道︰「那又如何?我今天非要听那容蘭凝焉唱曲,非要看那狐狸j ng是否真有你們說的那般迷人。錢我有的是,你盡管開價;還是說,你覺得我蔡雨燕沒身份地位,逛不起你這‘夢華館’不成?」

蔡雨燕這麼說,自然是想借她老爹——當朝宰相蔡攸來壓這幽夢夫人。那幽夢夫人看起好像也有些為難,解釋道︰「奴家不都和你說過嗎,今r 容蘭姑娘身體欠安,不能出演。如果蔡大小姐你真想學男人逛一回青樓,我讓別個姐姐妹妹來陪你,絕不比容蘭姑娘差到哪去,如何?」

「不管!我就要見這容蘭凝焉,就是病死了也要給我叫她出來!」蔡雨燕跺腳怒道,轉而淚眼婆娑,低語道︰「真鈺哥哥都死了,她還有心情在閣內睡大覺。難道她都不知道,真鈺哥哥就是因為她而死的……若我是真鈺哥哥,定要恨死這狐狸j ng,做鬼也不放過她。」

要知道幽夢夫人姜老人辣,手段恐怕比這小小蔡雨燕多的去了。不然,她如何經營這「夢華館」,又如何在這「十里鶯堤」內站穩腳跟。只是這蔡雨燕既無心計,又因童真鈺之事積怨頗深。這般心思簡單的「對手」卻是讓幽夢夫人頭疼不已。

正在蔡雨燕與那幽夢夫人爭執之際,忽然,「夢華館」的大門再次打開。眾人只見名滿京城的「華音歌姬」容蘭凝焉出現于台階之上,提著一襲鮫綃碎花裙,花容俏白,面頰殷血,看上去確實是一態病容。容蘭凝焉向幽夢夫人行了個禮,道︰「媽媽切勿為凝嫣開月兌,凝嫣既為歌姬,長在夢華館,便沒有一r 不見客的規矩;更何況是當今宰相的掌上明珠賞光,凝嫣又豈能不識抬舉?」

幽夢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這氣勢洶洶的蔡雨燕一看便是來尋容蘭凝焉的晦氣,誰都不曉得那任x ng的蔡大小姐要怎麼折磨她,這孩子,又何必當其鋒銳呢?但她也只能笑著說︰「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恢復了,也好,今天你就使出渾身解數,讓蔡大小姐在咱們夢華館玩的高高興興!」

容蘭凝焉輕輕點點頭,她越過幽夢夫人的肩膀望向那蔡雨燕。兩人目光闔然相對,剎那間火光四sh ,分外眼紅。蔡雨燕只覺得自己瞪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銀牙一咬,道︰「也好,今r 就讓我瞧瞧你‘華音歌姬’究竟有什麼本事!」蔡雪堂在她背後咳嗽兩聲,低聲道︰「大小姐,不可欺人太甚。」蔡雨燕狠狠白了他一眼,道︰「關你什麼事,把嘴給我閉上!」

蔡雨燕帶著一干家僕打手氣勢洶洶地涌入「夢華館」內。圍在外面看熱鬧的人本來也想跟著進去,卻被幽夢夫人指使的龜奴堵在門外。蔡雨燕問道︰「為何要將這些人趕走?」幽夢夫人掩嘴輕笑道︰「哎呀,‘夢華館’里多是女兒,讓這麼多臭男人瞧著,渾身不自在。」蔡雨燕一心想讓容蘭凝焉出丑,便哼了一聲,道︰「我身為姑娘家都不怕別人口舌,你們這些青樓女子,難道還要恪守婦道不成?幽夢夫人表面含笑不語,實則內心恨不得把這小丫頭撒上鹽腌到酸菜罐子里面去。

夢華館平時的桌椅板凳當下全被挪開了,中間騰出來的地方放了一席白虎裘;上面擺著用沉香木雕制的花木幾;在案幾上次第擺放著各s 奇珍異果,佳釀瓊漿。一位侍女領著蔡雨燕侍坐于案幾之後,隨後便點上了香料,放入名為「七竅玲瓏」的香爐內。蔡雨燕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恨恨地盯著轉動的香爐,似乎這香爐也惹到她一般。但隨著容蘭凝焉走進「星海雲庭」,她也就不怎麼關心其他事情了。

「不知蔡大小姐喜歡什麼樂器;什麼詞曲;什麼歌舞;凝嫣願盡心竭力,博得大小姐一笑。」站在場zh ngy ng的容蘭凝焉,全然沒有一貫的出然若仙,不食煙火,反而低眉謙恭,先向蔡雨燕行了個萬福。要知道容蘭凝焉既然可以與李師師齊名,凡人哪能求得一見?而如今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卻只能像個普通j 女那樣,低眉順眼,曲意逢迎。這份謙卑,在旁人看來,恐怕已經算是奇恥大辱了。

幽夢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自是明白,容蘭凝焉搶在蔡雨燕發難之前先自貶一格,當然是低首認輸。只是蔡雨燕報復心切,又哪里管這些?便問道︰「你為‘夢華館’唱曲,一r 能入多少錢?」

「大約有三四百萬兩白銀。」容蘭凝焉如實回答道,「那如果我出足這三四百萬,便能讓你做任何事情?」蔡雨燕幽幽問道。

容蘭凝焉眉頭輕簇,道︰「凝嫣雖身為藝j ,只賣藝,不賣身。」

「哼,什麼賣藝不賣身。」蔡雨燕嬌喝一聲,「既然我出得起錢,你容蘭凝焉便要听我使喚,讓你做牛做馬也不許有半句怨言!」

容蘭凝焉一時語塞。她早知道這嬌蠻的蔡大小姐會刁難她,沒想到竟傲慢無禮至此!容蘭凝焉強壓下心中惱怒,顫聲道︰「蔡大小姐所言極是,凝嫣既然身在紅塵,自然是沒有選擇的余地。」

蔡雨燕冷笑道︰「很好!那你容蘭凝焉便是我的人了。」她起身走到容蘭凝焉面前,手指輕輕端起容蘭凝焉的下巴,仔細打量。這下容蘭凝焉無可避免地與蔡雨燕四目相對,容蘭凝焉的目光復雜而深邃;而蔡雨燕的眼中,則充滿了憤怒,悲傷和深深的嫉妒!

「不知蔡大小姐想要凝焉做些什麼呢?」蔡雨燕不搭理她,手指輕輕順著容蘭凝焉的脖頸一路向下劃去,直到領口、鎖骨。挑逗意味十足。容蘭凝焉感覺似乎有只貓在自己內心里抓撓一般,心煩意亂,口干舌燥。

蔡雨燕「嘿嘿」笑了兩聲。她用青蔥般地手指輕輕挑開了容蘭凝焉領口的系子;露出的地方,半抹酥胸勝如羊脂碧玉。在門外圍觀的眾人目瞪如鈴,氣噴如牛。這容蘭凝焉如空谷幽蘭,而蔡雨燕如帶刺玫瑰,爭芳斗艷,不相上下。就算眼楮從此瞎了,怕也值得。

「難道你報復我的辦法,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褪去我的衣服嗎?」容蘭凝焉輕笑,耳語給蔡雨燕听。蔡雨燕听罷,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道︰「怎麼會呢,這麼漂亮的大姐姐,讓那些無賴看去起不心疼?」她當即便轉身對自己的一名家僕道︰「郭三,我念在你平r 為蔡家鞠躬盡瘁,今r 大小姐我便賞賜你一個大便宜——讓你同這位神仙姐姐容蘭凝焉行房,你可樂意?」

那郭三相貌真可謂是極盡猥瑣而無不能,不但形態佝僂,滿面膿瘡;更是賊眉鼠眼,尖嘴猴腮。忽然听到自己名字,嚇了一跳,以為又有什麼使喚。待听到與容蘭凝焉行房,那郭三還以為自己白r 做夢。猛一晃腦袋,只見容蘭凝焉盯著他,眉頭聳得如終南山一般。

「你可樂意?」「樂意,樂意!」郭三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差點沒摔個跟頭。周圍人立刻噓聲罵聲一片,大都是「揣個狗屎撿個大便宜」「癩蛤蟆還真吃上天鵝肉」雲雲。郭三扶起自己的小氈帽,瞧見容蘭凝焉輕蔑的眼神,口水倒是先流了一地。他嘿嘿笑著,腆著一張狗臉在容蘭凝焉耳旁吹道︰「你別看我這樣子不行,人卻j ng干得很!而且床技一流,絕對不會讓容蘭姑娘失望,失望!」說罷,便伸出手像容蘭凝焉模去

容蘭凝焉直盯著他,目光猶如冰凌。那郭三瞬間便覺得自己如墜冰窟,渾身一顫,再也動彈不得。蔡雨燕見這郭三渾身發抖,以為是人賤膽小,慫恿道︰「這幾百萬兩銀子可是我給你出的,又不要你來還,你且盡管與這容蘭凝焉翻雲覆雨,將來為我蔡家盡心竭力,粉身碎骨便是。」

郭三一個勁點頭,但腳上就像生了漿糊,前進不得一步。他轉念一想︰「不過是個煙花女子,心氣卻這般傲!我有蔡大小姐撐腰,還怕她作甚,不如就在眾人面前對她做些猥褻之事,殺殺她的銳氣。」想罷,他伸手便向容蘭凝焉胸口探去。

容蘭凝焉眯起眼楮,這一次,毫無保留的殺意幾乎完全涌出!

可憐那命賤的郭三,饒是s 膽包天,卻被這殺氣震懾得口吐白沫,暈了過去;而那瞧熱鬧的蔡雨燕,若不是蔡雪堂神經敏銳,閃身擋在她前面。盡管如此,她也嚇得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地。

「好殺氣!」蔡雪堂望著眼前這冷若冰霜的女子,神經緊繃。誰又能知道,一介煙花弱女子,竟然能有如此凌厲的殺意?

就在這時,忽然听到遠遠傳來一聲「且慢!」眾人望向門口,這「京畿台風」蔡天賜便領著氣勢洶洶的家僕出現在那里。他大步流星,旁若無人,直入「星海雲庭」中來。蔡雨燕似是瞧見救星,小嘴一癟,扯著蔡天賜的袖子便要向他撒嬌。

沒想到,蔡天賜卻當眾打了她一個耳光,怒道︰「傻丫頭,你跑這里來鬧事作甚,給我回家去!」

蔡雨燕捂著通紅的臉頰,愣在原地。想必是蔡天賜這一耳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過了半晌,眼淚鼻涕才稀里嘩啦的流出來。「要不是她,真鈺哥哥就不會死!」蔡天賜長嘆一聲,道︰「死者已矣!你這麼做,難道鈺弟他會高興麼!」蔡雨燕一時語噎,狠狠跺了幾腳,奪門而出。蔡雪堂沒有辦法,向蔡天賜行了個禮,也緊隨其後離開了。

只見終于送走了這蔡大小姐,幽夢夫人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氣才松了下來。若是這麼鬧下去,指不定要出什麼大事呢!她淺笑盈盈地向蔡天賜行了個萬福,道︰「多謝蔡公子為奴家主持局面,改r 公子光臨夢華館,幽夢定當親自為公子斟酒填茶。」這一字一句媚態畢現,柔情酥骨,眾人听了,不禁暗自砸吧嘴︰「容蘭姑娘雖高不可攀,但若能博得幽夢夫人一笑,想必也是極好的。」

但蔡天賜哪里吃她這一套,只是冷笑一聲,道︰「幽夢夫人,你也知道我蔡某平時酷愛奇珍異寶,一見稀玩便尋思著如何才能弄到手。如今我的拜把兄弟英年早逝,我便尋思著要送他個什麼東西。」幽夢夫人心想這「京畿台風」可真是狡猾,巧取豪奪還想這麼個名目,笑道︰「奴家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這夢華館鄙陋之所,若是看上了什麼,便盡管拿去。」

蔡天賜道︰「不錯!我是看上一樣東西,還望夫人能成蔡某之美。」幽夢夫人好奇,便問道︰「也不知是什麼能入蔡公子法眼?」蔡天賜哈哈大笑道︰「夢華館!」

這一下幽夢夫人可是再也笑不出來了,只听蔡天賜道︰「我也不白要你這夢華館,你盡管開個價,明r 便可以到我蔡府支取。」

幽夢夫人只覺得眼前一黑,心想原來這瘟神在後頭!她臉上強作笑顏,心里卻不知把蔡天賜罵了多少遍︰「公子你可莫要說笑!我夢華館上下養活多少口人,若是沒了這牌子,那可是掘了人家生路呀。」蔡天賜道︰「我管他作甚,只是今r 我定要將這‘夢華館’給我鈺弟燒過去!」說罷一揮手,身後眾家丁拎來幾桶火油,作勢便潑。

圍看熱鬧的眾人深知這蔡天賜言出必行,當即作鳥獸散,生怕把自己牽扯進去。夢華館的那些龜奴,丫鬟,甚至就連那些藝j ,也全都跑了出來,與那些潑油的家丁,廝打在一起。

蔡天賜一臉睥睨,望著容蘭凝焉那張如同寒冰的俏臉,卻不知,在她雲袖之下,真力凝聚,四指微曲。若不是幽夢夫人發覺在先,搶在前面抓住容蘭凝焉的手腕,這蔡大公子,只怕就要掛彩了。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朗聲大笑,盡管夢華館內人聲嘈雜,卻也听得分明,想必來人的內里十分了得。只听那人道︰「蔡兄如此美意,做弟弟的可高興得緊,只是這夢華館如此瑰麗,若是就這麼送給閻王,倒是可惜了!」

只見門前出現一襲藍衣,踏步而入,意氣風發。正在撕打的眾人也停下手來,瞪著那人。

「還是把這夢華館留在陽間,何況,我童真鈺福大命大,又從鬼門關里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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