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空曠的秋,久未落雨的天,終于送來了綿綿秋雨,趕在入冬前滋潤著那些即將要進入冬眠期的生靈。
深秋時節,秋風一如既往地、不知疲倦地吹著,似乎要把最後一絲暖意吹走,讓那寒冬的風雪快點到來。
秋風中,輕薄的葉兒簌簌而落,滑過天空,散落在地,帶著生命殘存的溫度,想要落葉歸根。
期望雖好,現實往往卻是殘酷的。那漫天黃葉中猶有那不知何種原因飄落的綠葉,顯得那樣格格不入,帶著不甘,被風兒帶到未知的角落。
不知何時,雨停,風漸微。
……
一個叫林家村的小小村落,只有不到十戶人家,屋舍環著一個小谷地而建。
帶著豐收的喜悅,坐于門前的老人們,數著那秋風中飄落的片片黃葉,臉上偶爾露出笑容,似乎想起了一樁一樁的美好往事。
即使寒冬將至,或許是因為秋的豐收,不用為冬天而擔憂,小村子的人們的臉上,始終帶著那發自內心的、暖暖的笑容。
小村子的屋舍在結構上並無多大區別,只是,或因各家的主人都有不同的喜好,因此不用仔細觀察都能辨別各間屋舍的區別。
「叮咚!」屋檐滴落的已無法成串的雨水,落入檐下那不知哪天形成的淺淺的水坑中,細小的水珠濺起,在上一滴水珠造成的余波未平之際再次蕩起了一圈圈波紋。
「吱呀!」
一處屋舍小院中,一間房的窗子被打開,一個小小的腦袋探了出來,向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有趣的東西,在沒有收獲後,他又把視線瞄向了腦袋的上方。當他仰頭時,一顆晶瑩的水珠正好滴落在小腦袋的額頭上。頓時,那小腦袋稚女敕的臉龐上天真的笑容立即收斂,興許是因為水滴落在額頭,更細的水珠濺入眼中的緣故,原本一閃一閃的如星辰般的雙眸迅速合閉的同時,那小腦袋的主人好像是做了壞事的孩子生怕被父母發現般,又縮回了窗子里面。
這是一個仈ji 歲年紀的小男孩,短短的頭發,圓嘟嘟的臉蛋,濃濃的眉毛,挺翹的鼻子,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著,不透一絲富的氣息,而是散發著山野的清新之氣。長長的睫毛串著晶瑩透亮的水珠,卻似乎承受不住那負擔,隨時可能掉落般。
「哎!」小男孩嘆息一聲,一雙小手伸出,輕輕地揉了揉雙眼,似乎感覺舒服了一些,眼楮睜開,外界的景物再次映入了小男孩的眼中。然後,他又用袖子抹干額上的水跡,小男孩臉上再次浮現天真無邪的笑容,口中笑呵呵地道︰「這雨都下了三天了,一直都被悶在家里,無法到山林中玩耍,煩都煩死啦!還好,現在雨停了,估計不會再下了吧?嗯,希望不要再下雨了……」
「小林子,趕緊來吃飯了!」就在小男孩再次把小腦袋探出窗外,不知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情而傻笑時,一道渾然有力的聲音傳進了小男孩的耳中。
「知道了,爹爹!」小男孩急忙應了一聲,然後道︰「我馬上就來!」
只見,小男孩的小腦袋也不縮屋內,反而是雙腳用力一躍,身體便如山中那些總在樹上跳躍自如的猴子般,輕飄飄地從屋內跳了出來,然後歡快地蹦蹦跳著朝之前那聲音的來源處跑去。
廚房中門口,一個中年男子看著正歡快地跑向廚房的小男孩,臉上帶著微笑,慈愛地道︰「這雨才剛停,地面還濕著,別總是急急躁躁的,小心地滑……」
中年男子話尚未說完,奔跑中的小男孩身子頓時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說時遲那時快,中年男子的身影忽地一閃便消失在原處,在小男孩就要與地面來個親密接觸的瞬間,出現在小男孩的身旁,然後一把接住了小男孩。
「說了讓你小心點!」中年男子揚起右手,想要懲罰一下小男孩,可是手到半空,這一念頭又消失,轉而輕輕地撫模著小男孩頭,無奈地搖搖頭。
「嘻嘻!就算我不小心,爹爹你也會小心的啊!」小男孩頑皮地笑道︰「我都積累了足夠豐富的經驗了,以前我每次這樣的時候,爹爹你都會接住我!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的!」
「你啊……」中年男子放下小男孩,拉著小男孩的手一起向著廚房走去,道︰「你今年也八歲了,都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以後做事不要如此大手大腳的。好了,我為你準備了你最愛吃的菜……」
「我知道了。」小男孩感覺自己小小的手掌被那有力的手掌握著,感受著手掌的溫度,心里暖暖的,臉上露出甜甜的、幸福的微笑。
中年男子叫林子豪,在這林家村是最出s 的獵手,在村里有很高的地位。小男孩名叫席林,是林子豪收養的一個孤兒。八年前,林子豪一次進山打獵時,在茫茫雪地中發現了一個被凍得命懸一線的男嬰,于是他趕緊帶著席林下山回到了林家村。因為在男嬰的隨身物品中,有一塊刻著一個「席」字的玉佩,後來林子豪就給男嬰起名席林。由于林子豪在村子里的地位,再加上席林也很聰明懂事,所以席林也很受林家村中人喜歡。
「好香!」前腳剛踏進門口的席林,半眯著眼楮,鼻子深深地吸了吸,一臉享受的樣子。
「趕緊去洗洗,然後吃飯。」
「爹爹做的野豬肉就是香!」席林抓著那野豬蹄子,一邊贊嘆一邊啃著,沒多久就被他啃得只剩下光禿禿的一塊骨頭。
「好吃就多吃點。」林子豪看著席林的吃樣,道︰「慢點吃,這里還有很多呢!」
「嗯!爹爹你也吃啊……」
過了一會兒,他看了看林子豪,道︰「爹爹,我吃飽了!爹爹慢吃,我先去外面玩一會兒。」
看著一溜煙兒似的跑出去的席林,林子豪嘆了口氣,臉上露出沉思的神s ,似乎想這些什麼。待席林跑出了院子後,他搖頭無奈地笑了笑,嘆了口氣道︰「這小子!」
席林跑出院子後,來到了離他家不遠處的一個小院子外,看見一位老人正坐在門口微笑地看著他,席林立即跑上前來,給老人揉捏著肩膀,道︰「老先生,我給你揉揉肩膀!」
老人呵呵地笑道︰「小林子啊,你這是要叫我的小野和葉子去玩了吧?不要忘了功課啊,如果明天我檢查時發現你沒完成功課的話……」
這個老人因為年輕時在外面闖蕩過,所以見聞也多,因此就成了林家村的教書先生,教林家村的小孩子們識字習文,席林對這個教書先生也很是尊敬。
「老先生放心吧,我的功課早就做完了!」席林笑著道,然後又向院子內喊道︰「小野、葉子,快點出來了,我們到河邊耍耍去!」
「好 !我們馬上就來!」院子傳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不一會兒,三個小小的身影便向著村子那條小河行去。除了席林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小男孩也和席林一樣仈ji 歲模樣,他叫林野,不過大家都叫他小野。小女孩似乎小些,扎著一條馬尾辮,她叫林葉,和林野是兄妹,而席林喜歡叫她葉子,葉子那白女敕女敕的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歡快地蹦蹦跳跳著跟在林野和席林身後,那馬尾辮也隨之擺動起來。
「哥哥,席林哥,我們到別處去玩吧……」葉子突然道。
「別的地方?去哪兒?」林野回頭看著妹妹。
「葉子啊,這雨剛停了,河邊可是有不少好玩的東西的,而且還有不少魚兒也會冒出來,所以我們還是去河邊玩,順便抓抓魚兒……」席林轉身,拉著葉子的手,勸說道。
「哦,那好吧,我們就去河邊玩。」葉子沉默一會兒,同意地點頭道。
「那就快點吧,不然一會兒就天黑了……」
……
夜,星稀,月兒尖。
林家村,熱鬧過後,或許是夜本該有的,陷入了一片安靜中。微風拂過光禿禿的樹梢,吹走了最後一片,本該明天又或後天才會凋零的葉。
往事如煙輕,風過頓煩心。
往事如舊牆,夜里倍秋涼。
林子豪靠著牆靜靜地站立,透過窗,仰望著夜空,出了神,思緒似乎也飄到了遙遠的地方。突然,那略顯滄桑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就如與長時間沒有見面的戀人重逢時的喜悅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很快又消失不見,浮現的是深深的無奈和痛苦的神s 。
「也不知……」他低語,可是一陣微風卻正好于此刻吹在了他的臉上。
那一縷秋風中,絲絲涼意襲來,讓他回過了神。他看了看席林的房間方向,見席林仍未入睡,而是坐于窗前不知在做些什麼,他猶豫片刻,然後在房間內的一個小櫃子內拿出了某件物品後便向席林的房間走了過去。
「怎麼還不睡?」林子豪走進房間,好奇地問道。
「我還不困,爹爹怎麼也沒睡?」席林借著屋里閃爍的燈光看著林子豪,他發現今晚的林子豪好像有些不同,似乎有什麼心事一般,而且還給他一種蒼老了許多的感覺,于是好奇地問︰「爹爹,你怎麼了?」
「沒事!」林子豪在席林旁邊坐下,然後拿出一塊泛著淡淡熒光,有兩三指大小的玉佩,對席林道︰「這塊玉佩是我當年發現你時就在你身上的,以前我怕你貪玩弄丟了,所以就一直沒有給你,現在我把這玉佩給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這是與你的身世有關的物品,可不許弄丟了!」
席林接過玉佩,眼楮閃著別樣的光芒,似乎有些好奇,或更多的是激動,道︰「這就是爹爹你說過的那塊玉佩?」
「嗯,玉佩上面有個‘席’字,這應該就是你的姓,所以我和村里的一些老人商量後,就給你起了席林這個名字。」林子豪平靜地道。
「那……爹爹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席林那稚女敕的小臉上,平時的嬉笑表情消失無蹤,眼中充滿期待的神s ,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林子豪。
「小林子,我確實不知道你的身世,如果你想找到自己的親人,你就只有靠這塊玉佩了,所以你務必妥善保管著!」林子豪表情嚴肅地看著席林。
席林盯著玉佩上的那個‘席’字,然後雙手緊緊地握住玉佩,他頓時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玉佩就是他的親人一般,能夠給他親切感,給他親人般的溫暖。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堅定地道︰「我一定會隨身攜帶,不會弄丟的!」
「小林子,這里還有一件物品是與你身世有關的。」林子豪又拿出了一塊已經有些破舊的布塊,然後遞給席林,道︰「這也是我發現你的時候,就在你身上的。」
「這是什麼?」席林好奇地接過,並打開破舊的布塊。
「危急,分離,望吾兒一生平安!」映入席林眼中的是這一行字,這些字似乎真的是在十分危急時刻,倉促間寫出來的,因為這一行字十分潦草。
「現在相信我沒有騙你了吧?」林子豪看著呆滯的席林,輕聲道。
「原來我真的不是被丟棄的……」席林雙拳緊握,口中喃喃道。
「可是,爹娘他們為何……」說著說著,然後席林就沉默了下來。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房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良久,林子豪看出席林的情緒有些低落,但也比開始時好了不少,于是轉移了話題,道︰「小林子,我給你講些小故事吧。」
「嗯。」席林取出一個小布袋子,把玉佩收好,掛于脖子上,感受著胸口處的玉佩給他的溫度,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謎,但是他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幸福的笑容,因為他知道了自己並不是被父母丟棄的孩子。然後,他又把血書小心翼翼地疊好,置于懷中。
在席林五歲第一次听說自己身世的時候,他就在想自己是不是被丟棄的,當時他心里一直有個聲音︰「我是沒人疼的孩子!自己是被爹娘嫌棄,丟在荒野的孩子!」
雖然經過林子豪以及村子里的人開導,他漸漸回歸了那孩子原本該有的天真無邪的x ng子。但是,他心中卻一直都還有一根刺,每時每刻都在刺痛著他的心。
如今,看見了血書上的字跡後,他相信自己的爹娘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會把他丟于荒野中的,因為他見村子里其他小孩的爹娘都十分疼愛自己的孩子,所以他相信自己爹娘也是疼愛他的。同時,他在心中暗自決定,一定要查清楚當年發生父母以及自己身上的事情,他要弄清楚自己的爹娘遇到了什麼危險的事情,以至于把剛剛出生的自己丟在荒野。
「希望爹娘都不要有事!」席林默默地祈禱著。
「爹爹,快點講故事吧……」又過了一會兒,席林收拾好心情,卻見林子豪沉思著,似乎還未想好講個什麼故事,他不由催促道。
林子豪從沉思中恢復,看了看夜空,然後又看向席林,開始講起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