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誤入藕花深處
「玉兒,玉兒,玉兒你醒醒啊,不要丟下娘啊!」只听耳邊傳來一婦女焦急傷心的哭聲,感覺四肢冰冷無力眼皮重得跟粘了數十斤生鐵似的沒法睜開,使出全身力氣轉動幾下眼珠。
「玉兒啊,玉兒,你快醒醒……」那婦女悲傷地哭泣著。那淚水好似冬去春來滋潤萬物的春雨,時有溫熱的淚珠撒在凌玉臉上,擊退了凌玉受秋水侵骨眉間的寒意。女子雙手略有節奏的在凌玉胸口按壓著,凌玉也感覺到女子雙手在不停地顫抖。
「凌嫂子,我看你還是先把孩子送回家換身衣裳,找個大夫看看吧。」一個粗實的男聲在凌玉頭頂響起,驚得凌玉配合打個寒顫往抱著自己的女子懷里靠了靠。
「好,多謝徐大哥。要不是你玉兒怕是……」話語未完已哽咽嗚嗚哭泣。
「鄉里鄉親沒那麼多客套,何況你這孤兒寡母的。好了,快送孩子回去吧。」那位大叔說著便把凌玉橫空抱起放在女子背上。感覺到溫度,凌玉努力向婦女溫暖的後背緊靠著,知覺意識越來越渙散迷離已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就這樣如在移動溫暖的搖籃里沉沉睡去了。
夢里,凌玉記得自己躺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望著頭頂的水晶燈然後倦了便睡著了。好像睡了很久很長,頭越來越昏沉四肢無力好似嚴重缺氧。突然听著隔壁阿姨使勁敲著自家大門,努力睜開眼楮想起身開門不曾想竟連一點力氣都沒有。四周漆黑一片,空氣中流動著一股刺鼻的味道。感覺空氣越來越難聞,原本稀薄的空氣已被刺鼻的煤氣覆蓋得所剩無幾。玉媽媽離把出遠門前把四周的門窗都關得死死的,以免粉塵飛入家中弄髒家具。卻未想過自己外地工作的女兒會拖著重病的身體回家。敲門聲越敲越急似一道道催命符般一點點奪走稀薄的空氣。可惜凌玉一點掙扎的力氣也沒有,嘴里發出的聲音似被某物卡住沉悶的返回月復腔里。意識越來越渙散,眼神越來越迷離。
窗外投射進來的燈光不斷在水晶燈珠簾上閃著亮光映在天花板上,感覺格外的絢麗迷人,似夜空點綴的浩瀚星際。突然,凌玉眉頭一皺,眼楮發出驚異的神色。只見那水晶的光影慢慢的變成了一傾國傾城的少女面容。對著凌玉甜甜的笑著,仿佛還能听見女孩笑聲似山澗一泓清泉清脆悅耳洗淨了她那受繁華亂世渾濁的雙耳。這笑聲似乎能魅惑心智,只見凌玉驚恐的眼神慢慢退去眼楮彎成了兩個月牙,嘴角跟著笑聲上揚。
心神早已隨少女飛渡另一個仙境,落在一個叫絕塵崖不遠處邊的大樹上。四周霞光晚照,殘陽如煙模糊了蕭瑟的秋色,雲高天闊,雁字逐日而去,幽山峽谷中還回蕩著雁過時留下的鳴聲,似在道霞光快逝,人也該歸去。只見崖邊一人,白衣,黑發。負手面向霞光而立,身形筆直俊逸不凡,身影在殘陽中愈似絕塵月兌俗。似立在雲端俯瞰紅塵俗世那般雲淡風輕,就連那隨風搖曳枯草也向他靠近能沾點仙氣。
凌玉心想,此仙境莫不是到了九天凌霄之上,難道自己到了天堂了?還未等凌玉想明白自己到了何處?
少女對她道︰「看到我們對面的樹了嘛?」
凌玉抬眼望這少女手指方向,凌玉不知她為何意,微微點頭示意對方自己看見。
突見,少女袖袍一抬。忽來一陣疾風,吹得對面樹木沙沙作響,片片黃葉隨風在空中揮舞著此生最美的舞蹈,那般壯麗絢爛視死如歸奔赴污土濁泥,好似此生枯萎成全來年的新枝綠芽。
此風還驚了他們站立大樹,不停晃動,嚇得凌玉緊緊抱住樹枝。
少女見此莞爾一笑,道︰「無事,不用驚慌。」頃刻,霧開雲散風朗氣清,樹木變得紋絲不動。輕拍凌玉臂膀,又指著那樹問道。「告訴我,風動?還是樹動?」
凌玉抱著樹枝隨樹晃動,甚是害怕自己掉下去。心想,這女子美若天仙卻問些無知的問題。答道︰「風動!」
少女听後不贊同凌玉回答,搖搖頭。
凌玉心思一轉,道︰「樹動!」
少女又搖了搖頭,凌玉不解。不是風動,亦不是樹動。難道是自己動了?難道自己剛才做夢了?
少女看著凌玉沉思,似是參透她的問題。道︰「不是風動,亦不是樹動,實乃你心動。心動,則風動;心若不動,風又奈何!放下便是釋懷,自毀其身,不如自修其身。我亦只能助你此
處,此生看你自身造化。」又對凌玉安心一笑,「去吧,與他做個了斷。」
輕輕一推,凌玉遂掉下樹去,眼前一黑。忽覺自己身體像掉進了冷冽的秋水中,水平面在她眼前忽上忽下肚里已裝了不少水,心中恐慌至極不斷上下起伏四肢不斷拍打著水,希望借著水
力讓身體浮上水面。就這樣折騰了幾下渾身已無力開始往水底下沉。
「啊……」一聲驚叫響徹雲霄,驚飛了幾只停歇在屋檐上的燕子。凌玉自夢中驚醒,意識模糊不清。
「玉兒,玉兒。莫怕,有娘在。」片刻,一雙溫暖的雙手將凌玉擁入清香的懷里,輕聲軟語,一手輕拍凌玉後背,似想凌撫去凌玉腦海里的噩夢。聞著這淡淡的清香神智清醒不少。
「玉兒莫怕,有娘在,沒事了,沒事了。」聲音更是軟柔溫情,生怕嚇著懷里的女娃。
待凌玉清醒望著眼前的婦人。素衣長發,黑發簡單攏起挽在腦後用一玉簪固定。年紀三十有余,生得儀容不俗,俊眼秀眉,雖不是十分姿色,但那滿面柔情可使天下男子為之親近。
凌玉只覺自己是進了夢境尚未完全清醒,又閉眼搖頭趕走以為自己看到幻境,讓自己從夢中蘇醒。
婦人見凌玉只單看著自己,不發一語,復又閉眼搖頭神志渾濁。甚是焦急,眼里起了一團氤氳。
「玉兒,你可別嚇娘啊。」婦人輕搖凌玉雙肩,似要將丟魂失魄的凌玉搖醒。
凌玉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在體內翻江倒海渾身不適,就算頭腦清醒無余,四肢卻不怎麼受自己意識操控。感受到婦人手掌的溫度方才睜開眼,那溫度似能融化世間所有冰川雪域。所以,世間最偉大最無私的便是母愛。
「我,沒事。」凌玉不忍婦人快決堤淚水流下,勉強尷尬的應了一聲。可是那回答聲卻是那麼陌生幼女敕,似未開放的花蕾嬌滴滴的。
看到女兒如此,婦人安心寬慰的笑了,又將女兒摟在懷里。
「玉兒無事便好,可把娘嚇壞了。」
凌玉現在不解自己所見所聞。自己怎麼會在此地?問什麼會躺在土房內?抱著自己婦人是誰?自己又是誰?她心有千問百疑,可是,誰能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滿月復疑問又無從問起,任由婦人擺弄。因是不知該從何問起,每日變得沉默無語。每日如婦人有問凌玉,凌玉只搖頭或點頭。
婦人見女兒因不甚落入荷花池救醒之後,每日坐門口望著遠方,沉默無語面無表情。每日詢問吃穿用度都只是搖頭或點頭。心里甚是難過萬分,卻又不知如何開導女兒。只心里想是女兒落水驚嚇過度。每每閑下來都會和女兒並排坐在門邊抱著女兒孤單幼小的身體一同看著遠方。
每日,凌玉都感覺婦人對自己都照顧得無微不至,不管事無巨細都陪伴身邊一一照顧。這樣凌玉有些不適,自己在21世紀已二十四歲,何須讓人如此照顧穿衣吃飯。有時自己也動手,但婦人卻用溫柔寵溺的眼神制止了。那眼神讓凌玉感覺自己似躺在綿軟柔美的雲層里,四肢自然放松,心情也變得舒暢了。何況,婦人動作溫軟輕柔讓凌玉很是享受,遂就放棄任由婦女照顧吃飯穿衣。
凌玉記得來到這里已有些時日,不曾接觸過其他人,那婦人也不曾強迫自己做任何事情,或是叫她「娘」。凌玉好奇的是,每日就她和婦人過日不曾看到男子衣物等起居用具,猜想自己魂魄寄居的身體主人是無父的孩子,所以那婦人才如此珍惜寵溺自己的女兒。她怎知,自己的女兒早已魂移魄換,早已不是自己原來的女兒了。
記得一日黃昏,隔壁的大叔送來些肉食到婦人家。婦人叫他徐大哥,想是那人姓徐。他來時凌玉正靠大門坐著發呆。見凌玉望著他,好似陌生不識,便主動上前詢問關心一番。凌玉見那人粗布舊服,生得虎背熊腰,面闊口寬,雙腿甚是有力像似兩個木樁停在凌玉眼前,看那手中兩只尚在掙扎撲騰的野雞,定是個獵戶。那人問了幾句見凌玉只是呆呆的望著自己,不答一語,便進屋尋婦人去了。
凌玉雖背對他們坐于門前,但是還是听見屋內婦人與那男子交談之聲。凌玉覺得真該好好感謝那位徐獵戶,因為他的探訪讓她大體能猜到「自己的身世」。比如這具身體的母親,就是那婦人早年一人帶著尚在襁褓的女兒來到此地定居。至于生父,那婦人說是丈夫病重離世,後葬夫投親一路坎坷,尋找多年無果,遂想與女兒在此地平安度日。生母姓凌,所以徐獵戶稱她「凌嫂子」。自己生下來隨母姓凌,單名一個玉字。至于為何會跟母姓,凌玉倒是沒有听出緣由。
不過讓她欣慰的是,自己「前世今生」都叫凌玉,穿越而來怕是回到幾百年或是千年前自己的身體里。
現已十年了,她們在這幽山僻林生活了無人打擾的日子。交談中,不時會听到那徐大叔無奈嘆息之聲。
最重要的是凌玉得知自己是被他從村外的蓮池里救起的,只因淘氣貪玩想摘蓮蓬,于是獨自一人劃船至蓮池中采蓮,卻因身形量小對劃船之術且不熟悉,劃船時不慎掉入水中。
凌玉听後腦力似有閃電一閃而過,突然起身往外跑去。
秋日落陽已漸漸失去溫暖人身體的能力,何況越是接近深秋。只見一童影在林中急速穿梭,向著落陽方向奔去。秋風吹得樹干搖晃,樹枝也左右搖擺沙沙作響,枯黃的樹葉再也經不起這般搖晃飄離樹枝隨風飛入黃土。只見奔來的童影似在亂花紛飛林中奔馳,甚是爛漫。
凌玉一路跌跌撞撞到達蓮池,只見那原先蓮花盡開的池塘已尚存無幾,蓮池似塊碧綠的水玉,滿池長滿了蓮蓬,幾只殘存的荷花受秋風摧殘快凋零的花瓣。
秋日的霞光落在這蓮池中,讓整個蓮池泛著橘紅色光。
凌玉望著眼前的碧荷蓮蓬,看不出有什麼新奇之處。一樣是夏開秋凋的荷花,一樣是果實累累的蓮蓬。
自己是在這里被救起的?凌玉看著蓮池心道。
那回去呢,該從哪兒回去?凌玉環視一周。全是茂密普通的蓮葉,沒有任何玄機可言。
或許是在水下?凌玉自我分析著。但是自己不會游泳,凌玉有些害怕。轉念一想,如果不試怎麼知道不能回去。也許這就是回家的方法,如此可以一試。
心里想著想著便向蓮池靠近,越是靠近越是聞到荷葉的清香。聞著這清香身體倍感清爽,只覺自己以前經常來這里那香那麼熟悉。
「玉兒,玉兒……」蓮池不遠處,一婦女焦急呼喚著。可憐她尚未看見自己的女兒走向池水,那茂密的蓮葉遮住了只十來歲女娃的身體。
「玉兒,玉兒,你快停下!」一聲疾呼喝止住了凌玉已沾濕的右腳。凌母急速狂奔至凌玉身旁一把抱住,那動作不是平時的溫柔,緊緊的似要把凌玉揉進自己的身體。
「玉兒,你真的就這麼忍心離開娘嗎?」凌母淚眼婆娑看著視如自己生命的女兒怎麼會做出這樣傻事。
凌玉被揉得胸口沉悶呼吸不順,兩眼無神看著蓮池,沉默無語好似著了魔。
凌母見女兒如此,更是抱得更緊,生怕女兒忽然消失一般。她只知,玉兒是她的命,她的一切,若失去女兒她該如何。哭聲越是讓听見的人悲傷心碎。
凌玉見此,不免不忍心傷了婦人的心。她已痛失了自己真正的女兒,而她只是穿越而來的魂魄寄居在這身體之中,如若自己魂魄出竅與原來的主人各歸各位最好。但是如果失敗怎麼辦?
自己是生是死尚未可知,何來理由自行結束這具身體的壽命,何苦讓這慈母失去骨肉親情。
看著蓮池,凌玉覺得自己似那秋風摧殘尚存的蓮花,看著甚覺柔弱可欺毫無反擊之力。
也許順應天命不是為一件好事。于是心里暫先放下歸家之念,用柔弱的小手輕拂凌母的臉頰,拂去那悲傷心酸的淚水,也拂去了凌母大半的驚慌失措。
見女兒此舉,凌母瞬間止住了哭泣。手臂的力度也溫柔了許多,拉著凌玉的小手,柔聲道︰「玉兒,和娘回家可好?」
「嗯。」凌玉點頭答道。
聲音雖小,卻讓凌母甚為激動,雙眼激動得噴出兩行清泉,又將女兒抱在懷里往她們安穩的家走去。
凌玉心想,這身體的主人頑皮丟了性命,自己尚且替她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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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如此揪心。請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