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沈府二小姐來找您去欲飛鳶听曲兒!」侍劍走到假寐的黎萍身邊,恭敬的將小廝的話傳遞。
屋子中香爐里的燻香仍然繚繞著緩緩上升,時間,像是忽然間變得極其緩慢。
許久沒听到自家主子應聲,侍劍放輕步子,一步一步的後退著打算離去。
「嗯。」
听到回答,侍劍步子一頓,思考著主子是要去還是不去。
前幾天李府的人過來也是請小姐出去游玩,但小姐沒去,只說想念欲飛鳶的小曲兒了。估模著這次是要應下來吧。
身邊的人都散下去了。良久,黎萍緩緩睜開了眼。
欲飛鳶……不知道這幾天過去,那欲飛鳶可有新曲兒。
有些無奈的嘆氣,這日子真的很無聊啊!因為要歷練,所以這三個月沒有再上課,而是給時間讓人準備——雖然黎萍不覺得有什麼需要花三個月時間來準備。
白天晚上除了玩兒也也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的好。
呆呆的看著屋頂,像是仔細研究屋頂的構造,思考卻一直沒停。
黎府的家規向來是有擔當,有能力的人繼承府主,所以所有滿了十五歲的女兒家不管願不願意都得出門歷練三到五年,見識見識所謂的江湖。待回來後還要和府主手下的人學習處理各種事務的能力,最後由府主和幾位主要管事一起選出下一位府主。
且不說歷練回來後如何,就歷練黎萍都很不想經歷啊!歷練等于出府,等于吃苦,等于她快樂的米蟲日子就要不復存在了啊!
但是!再過兩個月黎萍就要滿十五歲了,無論她怎麼不願都還是得按照規矩來。在她之前有兩個姐姐,一個還在歷練,一個已經在跟著母親學管事兒了。
黎萍是真心有些煩躁啊!無奈的伸出自己的一雙手,很不想承認再次體驗從小長大這個事實……即使已經在這里過了八年,她還是有些不滿。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很有本事的人,到這個以女為尊的世界要怎麼混嘛!也因此做什麼事都懨懨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江湖就江湖!大不了找個小角落躲起來!等歷練的時間過了再回來!
下午嘛……如果爹不找娘不問就去欲飛鳶听曲兒去!
「三小姐!宣侍君請您過去一趟!」宣侍君,于宣……又是那個爹爹。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听著門外傳來的聲音,黎萍不禁一陣懊惱。有些蹙眉,打著呵欠懶懶的拉開門,看著爹爹的近侍君仁恭謹的站在一邊,年輕的身子微微略低,一雙眼規矩的看著自己的腳尖。
「走吧!」
言畢,也不管身後人是否會跟來抬腳就向著詠春苑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規矩跟她這個小姐問好,她或者點頭,或者應聲。也因為她的回應,下人們總是致以恭敬的問候。
跨進門,有些意外的看到娘也在!黎萍有一瞬的停滯,她記得今天是初六啊?不是該在如侍君那里?看到娘挑眉的動作,黎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斂了心神上前請安。
「萍兒。最近可有準備十五歲生辰後的歷練啊?」黎竟端起幾上的茶,卻不喝,只是一只手端著,肘拐擱在椅扶處,身子稍稍斜著。
「回娘的話,女兒……」
「萍兒一直在為此事準備著呢!我看就她滿十五歲便能出行了……」後面的話聲音愈加小。
于宣知道女兒一定是沒有準備,而她的回話也會是沒有準備。所以搶著女兒之前說話。但是黎竟瞟過來一眼,只一眼,于宣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黎萍面色不改的仍舊站著,見黎竟的眼神掃過來了,只得繼續開口︰「女兒不曾準備。」
不是她想拆她爹的台,她知道她爹也是為她好,只是事實勝于雄辯。何況,黎竟除了是黎府府主,更是這個家里的老大!今年只有她一個要準備歷練的孩子,黎竟還會不知道她有沒有準備?在黎竟面前,說實話才是明智的選擇。
果不其然!雖然于宣低下了頭,但是听到實話的黎家眼中閃過贊賞的神色。
放下杯子,黎竟也沒有追究剛才于宣的謊話。
「你什麼都沒準備?一絲一毫?」
黎萍恭敬的答言︰「女兒以為,出發前兩日準備便好,時間不多,也足夠了。」
黎竟一笑︰「不錯!嗯!是我黎竟的女兒!為娘很放心!也很期待你回來的那天!」
說完提腳就跨出房門了。
于宣待黎竟離開後才面色和緩。輕斥黎萍,「你怎麼就那麼老實呢?!還好你娘沒有不開心。」
黎萍這才走到于宣旁邊坐下,帶著微笑。
「萍兒啊!你再有兩個月就要出門,至少三年爹爹都看不到你……」說到這兒,于宣竟忍不住的哽咽起來。
黎萍只得站起來走到于宣身邊,伸出手輕輕拍著他表示安慰。只是心里……卻忍不住的抽抽!你說看見一個大男人在你眼前抽抽搭搭的像個娘兒們你能不抽抽嗎!?!這要是她真從小在這女尊國里長大的倒也罷了,但是記憶里仍然記得那些彪悍的漢子模樣!再看看這于宣,真是怎麼看怎麼別扭!
「爹爹!」黎萍無奈的開口,「我這不是還有兩個月嘛!而且幾年後我還是要回來的!」
「可是……可是爹爹就是舍不得!你說這外面壞人那麼多!要是遇上個可怎麼辦啊!」
「爹爹~沒事兒的!我的武藝學得也不差!師傅都夸獎好多次了,難道爹爹忘記了?」
于宣抬起盈盈閃動的淚眼,「但是我還是擔心……」
見黎萍有些蹙眉,于宣忙忙開口,「爹爹知道啦!萍兒你不要嫌爹爹煩。這子女長時間在外,有哪個做父母的不擔心啊?你別擔心,爹爹已經在給你收拾東西了!這些瑣事你不用管,要不萍兒你再練練武?這要是出門可一定要……」
「好了好了!爹爹~女兒這就練武去!您要不去休息下吧。您身體也不怎麼好,別累著了。」
「嗯!爹爹知道!」于宣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又催促黎萍,「你去吧!爹爹這就休息去了。」
走出詠春苑,侍劍不緊不慢的將話遞上。
「三小姐!沈府的二小姐已遣人過來了,在院子里候著呢。」
黎萍「嗯」了一聲,也沒多問一句。
待回到自個兒院子,果然那沈府二小姐遣的人還站著。見黎萍來了,忙搭著笑臉走到表達自家小姐等待的辛苦。
沈府是安寧城的名門望族,文人武才皆有。那沈府二小姐沈織的爹爹文氏是沈良的正夫,育有一子一女,兒子是沈府大少爺,女兒便是這個喜好玩樂的沈織。夫家倒是不錯,正經是知書達禮的乖巧。
沈織因為爹娘都很是寵愛,倒是比旁的子女驕縱些。但是性子也還單純。不過年齡也不是很大,說不準以後就變樣了呢?
黎萍在前面走,沈織遣來的人在左側,侍劍在右側。一行三人就準備往欲飛鳶去。
「萍姐姐好!」
黎萍頓步,看著從花園那端過來的黎亞低著頭給她問好,溫和的問了問他一些生活上的瑣事。黎亞也開心的回話。
黎萍雖然是三小姐,但是在黎府,在黎竟的心里,這地位可不低。雖說喜歡她是爹爹曾經吩咐過的刻意討好,但是面對著黎萍的時候,黎亞覺得自己沒有作偽,他是真的喜歡黎萍,喜歡和她說話,喜歡她溫柔的叫他「小豆芽」。雖然豆芽不怎麼好听啦!
黎亞是如侍君的兒子,黎竟的第五個兒子,比黎萍小六歲,個子瘦瘦小小的,總是喜歡穿件女敕黃女敕黃的小馬褂,加上長得乖巧,黎萍一向對其有好感。此時遇上了,免不了多說了幾句話。
「三小姐?」
待侍劍出聲提醒,黎竟這才發覺自己和小豆芽說話的時間偏久了。
「小豆芽自己回屋繡花去吧!」她揉揉黎亞的頭。「姐姐有空了去找你玩兒啊!」
黎亞有些靦腆的一笑,看著黎萍和侍劍他們離開。
這邊欲飛鳶雅間,沈織听著小曲兒,心里卻是等得急了,忍不住的蹙眉從窗戶看出去。待望了幾次終于看到黎萍的身影了!
走出雅間,在二樓走廊處看著黎萍過來,忍不住的抱怨︰「瓶子你太不夠意思了!你自己說!我跟這兒等你多久了!真是!酒都喝了一大缸了!小曲兒都听煩了你現在才來!我……」
黎萍忍不住笑︰「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自罰三杯?三壺?阿織你別皺眉啦!我不是來了?」雖說沈織比黎萍大三歲,但是因為沈織的小孩兒心性,黎萍的略略老成,這稱呼也就不那麼當一回事兒了。只是人前還是按照長幼該有的稱呼來。
黎萍徑自越過沈織找了個位子坐下,嘴上雖然說著賠罪的話,但行動依然故我——優雅的端起擺好的茶壺給自己斟一杯茶。沈織是真看不出來她有半點誠意啊!
「對了!」黎萍抬頭,環了一眼房間,「那個花魁不是說有新的小曲兒?怎麼?沒來呢?」
沈織皺眉,「說是被人包了三月,不會客。哼!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個花魁麼?!」
這花魁三年前從京城來此地,經過欲飛鳶的各種宣傳包裝,一夜而紅,身價也是直直的往上漲。還有很多其他地方的人為了見此人一面,特意跋涉千里。能包三月不讓其會客,恐怕只是財的話辦不到吧?看著沈織生氣,黎萍也只是笑笑不戳穿。
三年前的黎萍雖說十二歲了,也可以來這些地方,欲飛鳶雖說沒有明寫著風月場,但是,也就那麼回事兒。但是黎萍本人不怎麼喜歡。至少,不能接受十二歲這樣小屁孩兒的年齡來這些地方。
也就今年黎萍才隨著沈織和她一幫朋友來的。來的次數不多,也沒見過那花魁。那花魁……
「阿織!那花魁什麼名兒來著?」
「奉月!」沈織對于黎萍這記性好忘性大的個性真是沒轍。
「瓶子!我听說你再過兩個月就要出門了。沒個三年五載的可能回不來!那你準備好了麼?」
怎麼都喜歡問別人準備好了沒好?
「差不多吧。」隨便的搪塞,黎萍不想對兩個月後的事多談,談了也無益,何必做無用功呢?倒是這個彈琴的男子。
黎萍靜靜的看過去,那撫琴的手修長白皙,指骨分明。臉上不像其他男人那樣有明顯的涂脂抹粉的痕跡,清清淡淡,倒像素顏。衣裳也是素白的顏色,全沒有別的男子花枝招展的心思一般。作為藝妓,面上表情卻只是清清淡淡,似乎這身份並不影響他分毫。
如果不是在欲飛鳶,黎萍覺得,這男子整個人倒有那麼點兒修仙之人的風姿。
見黎萍一直看著彈琴的男子,沈織忍不住有些得意的笑。
「怎麼樣!?听說這是欲飛鳶新招進來的,還是個清倌人呢!」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你要喜歡!姐姐我買了送你!
黎萍收回眼光,「我可不奪人所愛。阿織你還是自己帶回家吧!」
沈織只當黎萍不好意思,她也知道黎萍屋里連一個男侍都沒有,這兩個月之後就要出門去,肯定不會那麼好過,這要是遇上喜歡的人卻什麼都不會……打定主意!沈織決定提前給黎萍一份兩月後的離別之禮。
當下也不說其他什麼,兩人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事兒。待時間混得差不多了黎萍也就告辭回家了。
待晚飯後,黎萍正就著燈看書呢,侍劍突然敲門。
「三小姐!沈府二小姐遣人送了‘禮’來。」
「送禮?」黎萍皺眉。「要送也是兩月後啊?唔……送來了就送來吧!你帶去庫房堆著就是。」
侍劍在外面半天沒走,支支吾吾又不說清楚。
黎萍皺眉拉開門,看著她。「到底什麼事兒?」
「三小姐……那個……沈府二小姐她……她送了個人來!」
侍劍大小在黎萍身旁伺候著,對于這些事也沒怎麼過多的接觸。這沈府二小姐送來的人是從欲飛鳶來的,由不得她不想多啊!這一想多臉就止不住的紅!一想多話就止不住的結巴。
「人?」怔忡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今天欲飛鳶時沈織跟她說那誰是個清倌人!得!還當她害羞于是直接給送府上來了?
「你安排個住處給他吧。明天再說。」
然後淡然的關了門,繼續看書。留侍劍在門外一時還沒緩過勁兒。
雖然三小姐現在沒說關于這個人的安排,但是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見面之後就變了態度?還是得好好兒安排一下的好。
這一夜,就這樣倒是也過的挺平靜。
但是第二天一早……
「萍兒啊!你怎麼能將一個不清不白的人帶回來啊!你在外面玩兒玩兒也就好了!怎麼能帶回來呢?咱們黎府可不是隨便什麼樣的人都能進來的啊!萍兒!……」
這黎萍一大早還沒睡醒呢就被宣侍君‘說話’的聲音給弄醒了。沒見著女兒出來,宣侍君直接去黎萍的寢屋里。君仁倒是安分的在屋外等候。
這下子黎萍想直接捂著被子不理會也不行了,只得半虛半睜著一雙眼,看著于宣一張嘴張張合合,卻沒有在意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很是困頓。
昨晚看了一本很有趣的書,說這世上有一個不老的男人,在極寒之地一個人活著。有很多人都為了不老的傳說去極寒之地闖蕩,但是鮮有人見過什麼活著的生物,更不說男人了!
書上對于這個男人的外貌描寫極其簡單——非天人之姿不可述也。這也是有那麼多人願意相信傳說的緣故吧……
「……能!怎麼可以呢?……那樣的男子……黎府……」于宣說了半天,見女兒似乎沒有什麼反應,忍不住痛心疾首的大吼了一句︰「萍兒你有沒有听爹爹說話啊!」
聲音比之前大了許多。嗯,听到了。眼神聚焦,眼前這個男人,皮膚白皙,五官清秀,雖然一臉焦急,但是仍然帶著大家的端莊。嗯……是她這個時空的爹爹啊!
「爹爹你著急什麼?」
「……你!」于宣一時氣結。半晌才點著她額頭恨恨的說︰「趕緊穿衣服起來!」
說罷轉身就要走,卻又馬上回頭,「要再倒回去睡覺仔細你的皮!」
待宣侍君離去,侍劍趕忙進屋,不出所料的看到黎萍繼續夢周公。無奈啊!想她侍劍勤勞肯干,踏實穩重,怎麼就跟了這麼個懶主子?
不得已,只得走到床前努力的叫黎萍起床。
直到該洗漱了,見黎萍還是朦朧的一副模樣,侍劍皺眉看了眼那屋里等著的宣侍君,一咬牙,直接用涼水!
「啊!」黎萍一下子被涼涼的帕子驚得叫了起來。死侍劍!不知道她怕冷啊!
侍劍見這主子終于醒了,也不說話,只默默的承受著主子殺人般的目光。
宣侍君見女兒久久不來也是著急,听見這聲尖叫,急急忙忙的往這邊來。見黎萍若無其事的將帕子往盆里一扔,然後眼風‘若無其事’的掃過侍劍,最後若無其事的出了寢屋。擔心女兒的宣侍君也忙忙的就出來了。
「萍兒你說!為什麼從欲飛鳶帶回來一個不清不楚的男人?」
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直直的甩過來,黎萍也不在意,喝了一口粥,吃了口小菜,還咬了口饅頭。嗯,味道還不錯。知道她喜歡饅頭里有點甜甜的味道,所以加了些糖。雖然在這里,這樣的喜歡有些怪怪的——眾人一致認為這些帶甜味的東西應該是男孩子更喜歡才正常吧?!
忽然間好像沒了聲音,等了會兒仍是沒人說話。黎萍抬頭,看著自家爹爹有些氣結。估計也是累了。于宣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今天說了這麼久的話,倒是見得身體最近有見好啊!好事!
想到爹爹今天一直糾結的事情,黎萍不緊不慢的開口︰「爹爹,那是阿織買了來送我兩個月後的離別之禮。昨日我們在欲飛鳶听曲兒,我多看了一眼那彈琴的人,阿織以為我喜歡就買了來送我。」停頓了會兒,黎萍又繼續,「再者,即使是我買回來的也無妨吧?今年我就十五歲了,尋常人家的女子也開始尋思正夫的人選了。當然,我不會買了這人來做正夫。我說過了,以後我自己的夫君我自己尋!至于暖床的侍君我也不需要。」
雖然十五歲,在黎萍看來年齡仍然偏小。但是這國家的人都早熟,十五歲開始尋思正夫倒確實是實情。
于宣听女兒這話,倒也沒吭聲。雖說從黎府的角度來說,女兒以後肯定不會只有一個正夫,但是作為一個男人,女兒有這樣的心思他很開心。女人可以三夫四侍,男人只能從一而終,無論如何想,心里還是會有些怨恨的。
「萍兒,這以後如何爹爹也不管,但是現在你從欲飛鳶帶回來的那個男人怎麼辦?」皺著眉,于宣頓了頓,「你過不久就要出門歷練,你看這到時候這人是留著還是打發出去?留著吧……身份上又說不過去,打發出去吧……又顯得我們黎府不夠大度似的。但是他從欲飛鳶出來這一點黎府就容不下他!你要是歷練回來後找他這樣的人暖床做個一般的侍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是你有讓他做正夫的念頭最好還是早點給我……」
「爹爹,如今考慮這些會不會太遠了點?我現在還沒出門歷練呢!正夫的事兒還早著呢!再者,我也只是欣賞此人,不等于就要因此讓他成為我的人。爹爹一大早就過來萍兒的院子,想必也累了,還是回詠春苑歇息吧?君仁!帶宣侍君回詠春苑!」
于宣就這樣被君仁扶回了詠春苑。
黎萍這才轉過頭來看著侍劍,淡淡的開口,「帶那人過來吧。」
于是,黎萍又歪在榻上準備小小的眯一會兒。
侍劍帶人過來的時候,黎萍已經睡熟了。知道主子睡著的時候最不喜別人打擾,侍劍也只得帶著那個男人老老實實的站著。
這一站,就差不多午時了。
看到黎萍有睜眼的跡象了,侍劍連忙恭敬的稟報︰「三小姐,人已帶到。」
黎萍看著兩人都站著的模樣,也沒有說什麼,略略的點頭。
侍劍斂聲退出去了,剩下屋子中的一男一女安靜的對視。
對于面前男人的直視,黎萍也沒有表現出不滿。
半晌,像是突然想起,她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溫玉。溫潤如玉的溫玉。」不卑不吭,字句清晰,聲音也溫溫和和的,倒是和這名字相稱。
榻上的女子仍舊半眯了眼,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然後抬眼看了一眼溫玉,有些皺眉的開口讓他坐下。似乎嫌溫玉站著擋住了一些光線一般。
「你除了會彈琴還會什麼?武功會不會?」
仍舊冷冷淡淡的聲音,卻讓下面坐著的男子有些詫異。從欲飛鳶出來的人,會些什麼基本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伺候人是一定要會的,不管什麼性格的人。至于琴棋書畫,都只是輔助性的東西。只不過要讓欲飛鳶的人伺候人的話價錢上便宜不了。所以更多時候,欲飛鳶的人都只是陪著客人輔以琴棋書畫而已。
但是像黎萍這樣身份的人,這溫玉都已經是她的人了,做些什麼也只是一句話的事,還這樣問他是什麼意思?
溫玉覺得黎萍話里是不是帶著諷刺?諷刺他的身份?
「從欲飛鳶出來的人,伺候人的功夫怕還是會的!」
听到這明顯帶著刺兒的回答,黎萍眉心微微一皺。她不過是很正常的問了一句話,這人怎麼回事兒?
「我問你除了彈琴還會什麼,會功夫還是不會,你給我回答伺候人的功夫?」
見黎萍這樣反問,再加上她的表情,溫玉知道自己想多了,臉微微一紅,定了定心,終于還是認真的回答︰「琴棋書畫略知一二,其他……不是很會。沒有學過武。」
就是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類?黎萍閉著眼思考了會兒,慢悠悠的開口問他。
「讓你做打掃書房的工作你可願意?」
「溫玉但听小姐安排!」從昨天到今天,溫玉覺得,自己是真的運氣不錯吧?如果是些紈褲的世家小姐,或許……他的待遇便不只是打掃書房這麼輕松了。一般而言,被人贖走都會是一段時間的寵愛玩弄,然後厭煩,棄如敝履。那麼,他現在這個樣子算是什麼呢?
雖然自己知道自己是完璧之身,黎萍也知道,但是其他人不一定知道啊!听說今早三小姐還睡著,她的爹爹就因為他從欲飛鳶被帶回了黎府而趕來這個院子,擔心的嘮叨了不短的時間。其他的下人,應該也會以異樣的眼光看他吧?欲飛鳶啊!他出來的地方……
「沒事兒就下去吧。住處應該就是你昨晚住的地方了,書房在哪里,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侍劍都會告訴你。要是你有什麼需要也可以直接找侍劍。就這樣吧。」
「是!溫玉告退。」
「以後退下就退下,不用特意出聲告訴我。我不喜歡。」
溫玉一窒,也不奇怪,每個主子都有那麼些怪癖,這還不錯,沒有為難人的地方。便道了聲「是」安靜的退下了。
黎萍繼續歪在榻上,眯著眼,卻睡不著。
和師父學的那點兒武功到了外面會如何呢?雖說黎府會派暗衛跟著保住歷練的人的性命,但是也只是這樣。只要沒有危急性命,暗衛是不會出來的。所以如果在外面受傷什麼的,如果不是要人命的話是沒人理會的。
這樣的話……自己可就要好好想想是要以武功闖蕩江湖還是考取功名在仕途上模爬滾打?或者做個小小的商人?
傷腦筋啊傷腦筋!還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要出門了,這要走哪條路可一定得選好啊!不然到時候就只有吃苦的份兒了……
榻上的女子就這樣眯著眼,神態安和,似乎就這樣睡著了。
外面天氣晴朗,帶著一絲絲清風,讓人覺得呼吸都帶著自由的味道。
是的,自由。
溫玉覺得,第一次有這樣美好的感覺。雖說他明明還是黎萍名義上的禮物,是屬于她的所有物,但是一個多月後黎萍就要出門歷練,而他只需要打理書房。
這種不用呆在欲飛鳶的日子,是他期盼了那麼久的生活!即使可能會遭到別人的異樣眼光也無所謂!他幾乎高興得要落下淚來。
雖然理智告訴他不要高興得太早,但是就是忍不住!
想到從今天開始他就要打理書房,卻還不知道到底要做些什麼,連忙快步往侍劍的住處走去。
如侍君住的如意苑里
安靜的房間內,瘦瘦小小的個子罩著件女敕黃女敕黃的小馬褂,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手里拿著已經繡了一半的荷包,手指熟練的引著針線在荷包上繡著花樣子。
一整個下午,黎亞都很認真的呆在自己的房間,想要在黎萍出門歷練之前將荷包繡好,然後送給自己最喜歡的萍姐姐!
昨天看到萍姐姐,又和萍姐姐說話了呢!真好!只有萍姐姐會那麼溫和的叫他小豆芽,只有萍姐姐,真心的問他平時的生活點滴。雖說見面次數不多,萍姐姐每次也同自己說不了幾句話,但是萍姐姐還是他最喜歡的姐姐!
努力的繡荷包,想要繡一個最漂亮的荷包給萍姐姐!要是……要是萍姐姐很喜歡,然後偶爾佩戴一次,只要一次,就一次就好!這樣,他會很開心!
如侍君站在窗旁看著兒子認真的背影,眼神里有什麼東西明明滅滅,然後歸于沉寂。
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就這樣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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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坑~歡迎跳坑。如第一本一樣,小女子絕對完結不棄坑~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