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萍跟著孩子的腳步，一步一步的往那個女人站的地方接近。
孩子每走幾步還要回過頭來看黎萍，似乎怕黎萍跟不上他的步子。配上那帶著嬰兒肥的臉蛋兒，真的是各種可愛。
「小鳶真乖！待會兒就讓姐姐給你講故事！現在先回去告訴爹爹好不好？」
「嗯！好！」
孩子轉身就跑，卻又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補上一句︰「娘親你要記得不要讓姐姐走啊！小鳶很快就回來啦！」
「嗯！」女人笑著和孩子承諾著。
「不知道……」
黎萍話還沒說完，對方卻開口相問︰「你覺得這個地方好麼？」
「……？」模不著頭腦的感覺。
「這個地方，有草原，有夫君，有孩子。你覺得這樣的生活好嗎？」
女人負著手在前面走。時而低頭看著路面。
「好啊。很好。」
「你也覺得很好啊……」
這句話，黎萍覺得有些悠遠的意味，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表述這種感覺。
听那話，似乎問過了許多人，得到了許多相同的答案。可是女人的語氣又分明是覺得不好，不同意這樣的答案。
「你是統元來的吧？」
「嗯。」
「統元現在……應該沒有變吧？」
「……」變化與否黎萍是真的不太清楚。
「到了！」
看著眼前的帳篷，黎萍覺得有些不能理解。
女人顯得很歡快的走進帳篷，一把抱住孩子，笑著和孩子說著些什麼。
黎萍走進去的時候才看到站在側邊的男人——大概和女人差不多歲數，沒有統元人的秀巧，卻也比較憨實。
看到黎萍進來，笑著招呼黎萍坐下，端上來的也是那種統元人常喝的那種茶。
「姐姐你要講什麼故事給小鳶听呢？」
見黎萍坐下來了，孩子也不怕生的蹭過來在一邊拉著黎萍的袖子好奇的問她。
「啊？……」講故事？
黎萍一臉怔然的表情——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天要給一個孩子講故事？
見黎萍怔然，孩子也不著急，只是一臉期待的望著她耐心的等著。
「你喜歡什麼樣的故事呢？」
「就很多啊！姐姐講什麼故事小鳶就听什麼故事！」
看著那張笑意盎然嬰兒肥的可愛臉蛋兒，黎萍想了想自己應該講什麼比較好？
童話故事什麼的會不會太俗氣了？伊索寓言什麼的，格林童話什麼的，會不會太幼稚了？
「那，姐姐給你講一個公主吻醒王子的故事好不好？」最後還是找不出來適合這個年紀又不幼稚的故事了……
孩子欣然點頭。
「故事呢是這樣的！在多年前，有一個宮殿內……」
考慮到這兒是以女為尊的世界，黎萍稍稍改變了一下故事中人物的一些稱謂和必要的一些人物性別。
講到王子被壞人施法因而沉睡的時候，孩子焦急的問王子會不會死？只是睡覺的話會不會變得好難看？
黎萍一一的回答，雖然一張冷淡的臉沒有啥變化，但是至少眼神一直柔和，略帶笑意。
對面的女人一直坐在對面，似乎也認真的在听黎萍的故事。
「……那！最後就是這樣！王子和公主就幸福的一直生活下去，壞人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故事講完了！小鳶覺得喜不喜歡？」
「壞人最後一定收到懲罰嗎？」小鳶童稚的聲音忽然問出來的問題讓黎萍愣了愣。
「壞人……」
壞人最後一定會受到懲罰啊！——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黎萍怎麼也沒辦法說出口。
「壞人如果也有自己必須要做這件事兒的理由，理由不壞的話，那這個人還是壞人嗎？」
「這個……故事里的壞人他的理由也只是自私的……戕害其他人為代價的理由，是不能被原諒的。」
知道孩子認真的在問，黎萍也就認真的想了想，這樣回答。
孩子似乎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我知道了。」
孩子認真思考的表情讓黎萍有些愣神。
一個小孩子也會思考這樣的問題嗎？難道小孩子關注的更多的不是故事里面王子公主長得如何？結局是不是兩個人幸福的在一起了這樣嗎？
「小鳶去和爹爹講故事去了！」
孩子從黎萍身邊起身，往自己父親那邊跑去。
剩下黎萍和那個女人面對面的坐著，兩兩相望。
「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前輩就算了，我復姓慕容，單字常。」
慕容常邊說便給自己倒茶，順便也給黎萍的杯子添滿。
「常姐姐原本不是西北的人吧？」雖然覺得叫姐姐或許不太周到，但是對著這個最多三十多歲的女人，黎萍實在喊不出阿姨那一輩的稱呼。反正她告知自己她的名字不就是讓她喊的？
「嗯。」她雖然在西北生活了這麼多年，可是還是保留著統元的習慣，這一點不難看出。
「小鳶這麼小就會想那些問題嗎？」
「其實我沒有刻意引導小鳶要往哪方面想，只是每次有人講故事的時候我會讓他自己去找出故事中值得思考的東西。久了，這孩子自己就會懂得思考了。」
「……是嗎。小鳶很聰明。」
「嗯。」
一時無話，兩人就這樣枯坐著，喝著茶，倒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般自在從容。
「你認識一個叫音鳳的男人麼？」
「……」黎萍抬起頭，看著對面那個低頭凝視茶水的女人，眼神里大大方方的表現了自己的驚訝。
「或許他早已改名了。這個只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的名字。」女人沒有看黎萍，只是仍然低垂著眉眼，繼續自己未完的話——
「當初的他最喜歡穿白色的衣服。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是如此。也不知道他現在身體怎麼樣，是不是還在以前那個地方呆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等人……」
「……」
黎萍看著慕容常，心下覺得好笑。
這個世界是有多小？
「你對每一個路過此地的統元人都會這樣問一下？」
慕容常抬起頭來，看著黎萍那種無波的臉了然的一笑，接著又帶著嘆息的說道︰「習慣了。每次遇到統元來的人都會不自覺的問一問。總覺得可能有認識他的人呢？萬一有呢？哪怕這個可能，這個萬一……渺小到幾乎不可能。」
「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