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埕市去弘市的路上,主僕二人仍舊在一輛馬車上沉默的前行。
基本上在埕市的一切不用黎萍操心,卡密也在三月住下了,無憂也開始習字了——雖說就年紀來說,無憂現在才開始系統的學習有些晚。
長夜有音鳳打理,清風清蕭協助,三月也有子書打理。
而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侍劍坐在車頭駕著馬車,黎萍則在馬車廂內半歪著,將裝著玉玦的荷包拿出來,久久看著,不曾言語。
這塊玉玦,自自己拿著到現在,除了沈熙來要回過一次——如果那也算要回的話——便不曾有任何一個沈府的人來要過了。
但是這塊玉玦又的的確確是阿織給的,不會有假。
要說自己現在的身份,完全幫不上沈府什麼,甚至借用他們的勢力。
放下荷包,黎萍閉著眼,用手捏了捏太陽穴,不想再去想。
這次去的主要目的本來也只是看看能不能查一下黎府起火的原因,還要便是查一下小豆芽他們的狀況,以及……那個不知道何故不主動與自己聯系的大姐——黎安。
黎萍半是睡著半是醒著的在車廂內躺著,侍劍則一直提著精神駕車,對于到達弘市後要做些什麼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在途中某個轉角處,待黎萍她們的馬車駛過之後,兩個人影方才慢慢顯露出來——
「萍姐姐……」
「怎麼?你最愛的姐姐就要來弘市找你了,很開心是不是?」
女人危險的聲音從耳後逼近,黎亞慌亂中帶著恐懼的轉過身——
「你要做什麼?!」
女人看著黎亞那副模樣,像是忽然對其失了興趣,蔑視般的移開視線,直起身子看著早已消失的馬車的方向,眼神中帶著冷冽的不屑。
就那個懶散的女人!明明什麼都靠不住!為什麼黎亞會喜歡那樣的女人?!?
黎亞被女人圈在臂里,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惶惑而恐懼的看著。
十一月的天已經有些微涼了,順著微微的風,鑽進人寬大的衣袖,讓人禁不住發顫。
駕著馬車停在一家客棧外,由著小二牽去後方喂養。
黎萍從馬車內下來在客棧前站定,抬頭看了看不甚起眼的招牌,又轉頭看了看依然熙攘的弘市街頭,不發一言的跟在小二身後進了客棧。
跟掌櫃的要了二樓偏角落兩個稍安靜的房間,黎萍便徑自上去了。
打開房門在圓桌旁坐下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了一壺熱騰騰的茶水,卻倒了兩杯擺在自己面前。
也沒有叫侍劍過來,只是獨自在房間坐著,直到天色暗下來。
——而那兩本茶水未動分毫。
「小姐!晚飯要送過來麼?」
侍劍略略壓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黎萍也沒有拒絕。
侍劍看到桌子上擺著的兩杯茶水有一點兒怔愣,卻什麼也沒問。找了空的地方放下飯菜,知道黎萍也不會讓她留下便自行離去了。
按照往常一樣慢條斯理的吃了飯,黎萍並未理會桌上的殘羹冷炙,也沒說讓人收了去。
只是端著那兩杯茶水,提著水壺換了一個地方坐著。
窗邊的小幾上,茶杯相對而放,黎萍坐下來,一手撐額,一手把著扶椅似乎打起盹兒來。
屋子里並未點燈,由著外面的燭火並著夜色佔領房間開窗的一面。
寂靜,在這一刻蔓延。
許久,自另一邊暗色的窗戶處走出一個人影,只看那身姿,倒是帶著幾分妖嬈的模樣。
「茶水都涼了。」
冷不丁的,黎萍竟似沒瞌睡一樣坐直著身子,眼神平視黑暗中的身影。
「呵呵~」
來人輕笑,帶著妖嬈隨意的風情自暗處走到黎萍所在的窗戶邊,看了一會兒黎萍,又在黎萍的對面處坐下。
透過那窗外的微弱光影,倒也能看出來人——便是上一次在長夜見過的沈熙。
「想不到,你還能早早的就為我備下茶水。你說我是不是很感動呢?」
沈熙的話帶著她一貫的風情與輕笑。
「夜色正好,要出去看風景麼?」
沈熙狀似認真的看了看窗外,嘻嘻一笑,帶著輕佻的說道︰「既然萍萍都如此說了,我不去,豈不是很不解風情?」
黎萍一哂,也不去理會。兀自提氣離去。
沈熙倒是從容的端起茶杯,輕巧的往地上一扔,這才看著黎萍的方向提氣跟上。
空了的房間,那被扔在地上碎掉的茶杯尚有殘缺的杯蓋兒還打著旋兒。可是至始至終也不見有人進屋。
侍劍在黎萍屋子的旁邊那一間客房休息,听見茶杯碎掉的聲音,卻也不見動靜,只閉著眼,貌似認真的休息。
古代的娛樂活動較少,除了煙花柳巷尚還熱鬧,其余地方多數店鋪都已打烊,人們都回去享受家人相處的歡樂去了。
沈熙一直跟著黎萍在弘市一家最大的酒樓頂上方才停下。
這家酒樓主要供應富家貴族,一般來說是整天都開著,幾乎不打烊的。
就是亥時末的此時,其余地方多已歇息,這家酒樓也依然熱鬧不斷。
這樣的熱鬧與其他處的寂靜形成強烈的反差。
「想不到萍萍還喜歡這些個熱鬧處。還以為萍萍就愛平靜地兒呢!」
看著黎萍已選好位置兀自找了舒適的姿勢坐下,後到的沈熙也笑說著往黎萍旁邊尋了個地兒,不遠不近的坐在。
面對沈熙的疑問,黎萍淡然的拋出一句——
「我喜歡鬧中取靜。」
「……呵呵。好雅興啊!」
對于黎萍這麼冷的一句話,沈熙也給面子的來了一句「呵呵」,後面跟上的,卻是一句帶著嘆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