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歷三萬六千四百年,西牛賀洲。
盤古山脈經緯寰宇,氣靈霧秀,高大的山勢插在雲霄之中,蒼莽y n翳猶如天地之主梁。
山中深處,一處密林之間,掩映著一方古碑,上刻九個大字,乃是‘與天劃界,犯者,殺無赦’!
蒼山靜寂,暮陽孱弱,空蕩的山脈中悄無人跡。
風從山外吹來,y n氣如濃,剎那間周圍竟升起了白霧。
草木被折斷的聲音沙沙的響了起來,片刻之後,一只巨大的純白s 的猛虎從前方走了出來。
猛虎額頭上王字呈深黑s ,在霧氣之中竟然發出了光澤,
y n風動蕩,猛虎走過之處,樹倒草折,踩過的堅硬石塊上裂開道道細細的紋絡,不知這猛虎的重量所致還是它那駭人的威勢所致。
遠古石碑上的字這猛虎自然是不認識的,它在古碑前徘徊了一下,伸著頭顱望著那道石碑,虎目之中露出一絲殺戮時的霸道之氣,似乎對于眼前這座石碑擋住了自己的路很惱怒。
天方入夜,山中黑的比世間他處也要早上一些,白虎額頭上的黑s 王字在夜s 之中茫茫的變亮,從霧氣之中看去,那似乎便是來自地獄的鬼眼一般。
猛虎走了過去,等它走遠之後,忽然有一聲悠悠的嘆息響起,此處並無人,只有石碑靜靜的聳立在那里……
半個時辰之後,一聲淒厲的虎嘯響徹深夜的蒼山,荒涼的嘯聲中有莫名的恐懼,仿佛是突然從萬丈懸崖上掉了下去,聲音悠長淒涼,在群山中回蕩了好長時間,才漸漸地消失。
朝陽升起,霧氣消散,天空卻y n沉依舊,冷風呼嘯著卷入山林。
十二丈高大的古碑靜靜的聳立在那里,一個身穿,做工拙劣的虎裙,滿身是殷紅的血跡的少年站在石碑之前,默默地注視著石碑。
仿佛歲月永恆,世間一切,都被隔絕在了身心之外。
不知多久之後,少年轉過了身。
那是一張充滿了堅毅的臉龐,沒有絲毫的感情,沒有絲毫的動容,雖然有些稚女敕,卻莫名其妙的讓人覺得他的故事很多。
是的,他的故事的確很多,一個在未來走上人間頂峰,被千千萬萬人所仰慕的人怎麼能沒有故事?
三皇只是傳說,五帝又是何人?
這世間能記住的,只有他的名字,一個來自于世界之外,又成長在世界之中的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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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本不應該存在于人間,人們又希望它存在于人間,但等它真的出現在人間,卻又被人間的人瘋狂的殺死的東西,比如說八千年前的黑暗之祖,比如說y n陽明暗四仙,再有」,說到這里,凌魂眼神一縮,看了看山腳下蜂擁向前的人群,淡淡道︰「還有他們現在要殺的天龍!」。
「啊」,凌魂身邊一個長著瓜子臉的小女孩露出一副吃驚的模樣,睜大的眼楮里顯示著她的幼稚的年齡,她小巧的嘴巴上下一合,用手牢牢的捂住,半晌之後,才用小手拍著依舊平坦的胸脯道︰「什麼呀,這群人瘋了麼,爺爺,他們為什麼要殺天龍啊?他們能得到什麼好處麼?」。
凌魂平靜的望著遠方,天邊的盤古山脈壓在邊界之上,隔斷了他的目光。
「自然是能得到好處的,天龍乃是天外之物,它的身體之內有一顆珠子,若是殺死了天龍,得到那枚神珠,便能化腐朽為神奇,無論以前他是多麼的平庸,從此以後,便道行j ng進,身體脈格發生變化,雖不會長生不死,當也將延年益壽,壽命增翻十數倍之多」。
漂亮的小女孩這一下比剛才更為吃驚,她轉頭看向山腳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些人的表情不一,有的深沉似水,有的激揚振奮,有的面帶憧憬,有的咬牙堅持,但無一例外的是,無論他們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在一雙雙眼楮之中,卻都有同樣的微紅。
「這群人,瘋了麼……」。
女孩忽然轉過了頭,看著爺爺,道︰「爺爺,我你也要去麼?」。
凌魂忽然身子一震,心中涌上一絲迷惘,是啊,我不是也要去麼,世間生靈,又有誰能抵得住長生的誘惑……
良久之後,凌魂慢慢轉過了身,輕聲道︰「寧兒,我們去看看吧」。
那叫做寧兒的美麗小女兒乖巧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凌魂轉過身,將一張古老的面具帶上,牽起小女孩兒的手,沒有一絲征兆的忽然凌空飛起,一陣黑風繞在爺孫兩個身周,冉冉的融入了天際盡頭,飛進來盤古山脈的方向……
夜風,林動,陷入沉睡之中的大地被黑夜所淹沒,沒有星辰,沒有明月,只有冷冷,冷冷的風!
這一片亙古未有人踏足過的悠悠神土,密林如針,古樹盤根錯節,即便是在白天也見不到陽光,更不要說是這等y n煞氣息極重的午夜。
然而,光y n也遺忘了的地方,在y n森的一片空地之上,數十位身著各異的人影在火把的照耀下散亂的坐在那里。
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肩膀上扛著一把鬼頭刀,面相y n狠,頗有幾分鬼差的模樣。
他蔑視的看了前面一個白衫男子一眼,輕巧的在腳下吐了口痰,不咸不淡的道︰「文三公子,你也少他媽的來老子面前吟風弄月,什麼叫是你逍遙洞先發現的天龍,什麼他媽的叫天龍是你們文家的圖騰,老子以前怎麼就沒有听說過怎麼這天龍在人間還有親戚?」。
那白衫男子頜下留著短短的青須,此時嘴唇微微的顫動著,抬手一指扛刀大漢,喝道︰「令狐霸,你嘴里放干淨些,我文家和誰是親戚和你有什麼關系,這天龍我文家是要定了,你休想插手」。
令狐霸嘿嘿一笑,忽然輕輕一磕文三的手臂,文三如遭電擊,驚呼了一聲「你……」,而後整個人全身一麻,撲通一聲,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跪了下去。
一直站在身邊的一個黑衣男子臉s 一變,伸手在他背後一拍,腳下不停,沒有人看他的手動,募然之間一道電光在黑夜里就亮了起來。
「啊」,一聲驚呼,令狐霸抬刀上劈,嗚的一聲金屬相交的震耳聲音刺的眾人耳膜隱隱發疼。
「且慢!」。
有人一聲斷喝,身影如鬼魅一般閃了出來,擋在了黑衣人和令狐霸之間。
眾人只見令狐霸倒退了七步,臉s 驚懼不定,眼楮中露出一股浸入身心的恐懼。他握刀的手不住的顫動著,後背的衣衫在剎那間被驚出的冷汗給浸濕了。方才那種輕蔑之意那里還有一絲蹤影。
「這位兄弟,令狐兄做得有些過分,我也看不下去,不過眼下天龍近在眼前,若是我們不齊心合力,單憑我們任何一家之力,都是不能夠困住天龍,取出龍珠的」。
站在遠處的人看這個人年紀並不太大,有人便在旁挑氣道︰「這位小兄弟,令狐霸和這位黑衣高人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你是什麼身份啊?」。
那人拱了拱身,淡淡一笑,道︰「池先生說的是,晚輩是身份低微,可是若是這二位今r 出手,先生能保證其他勢力不會加入進來」。
「這……」。
那人一笑,眼楮里閃過一絲j ng芒,道︰「這件事完成之後,我們自然就不再過問了,你說,是不是啊池先生?」。
「這……」,那個站在遠處的中年男子面露思索之s ,卻不再說什麼了。
一棵大樹旁邊的一個小矮子滿頭紅s 的毛發,衣衫花花綠綠的,手中擎著一把大鐵錘,笑嘻嘻的在旁邊看著。
此時見有人解圍,有些不高興,眼珠咕嚕嚕的在眼眶里打了個轉,看了看令狐霸,又看了看黑衣男子,片刻之後,他眼神一亮,又嘻嘻的笑了起來。
他身邊的一個婦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卜算子,你又想出什麼鬼主意?」。
卜算子笑的更為歡快,他悄悄地向婦人身邊靠了靠,鼻子輕輕在她身上嗅了嗅,婦人也不理她,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卜算子吸了好一會兒,才不舍得開口道︰「怪不得別人都叫你香姑娘,你果然整個人都是香的」。
婦人輕哼一聲,眉目間卻忽然涌起一絲媚意,卜算子看了,眼楮忽然閉了起來,倒退兩步,道︰「香姑娘,你何必對我施展勾魂術呢,我開玩笑的」。
卜算子另一邊的一位枯瘦的漢子看著卜算子的樣子,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道︰「卜算子啊,你以前不是跟我說你最喜歡看女人的眼楮了麼,怎麼香姑娘含情默默的看你,你卻反而閉上眼楮了?」。
香姑娘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卜算子忽然間收起了嬉皮笑臉,他的臉上露出十分的嚴肅之s ,看了眼黑衣男子,走向文三,俯子將他扶了起來。
方才令狐霸以神通將文三的氣血震得混亂凝滯不通,真力幾乎渙散,好在黑衣男子出手及時,以更高的道行在他後背上拍了一下,替他疏通了筋脈,此時氣血稍敞,卜算子稍微用力,他便站了起來。
卜算子狠狠地在文三耳邊罵道︰「那個令狐霸是什麼東西,竟然敢這樣羞辱你們文家,讓你堂堂的逍遙洞的少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向他下跪,這要是傳了出去,逍遙洞的人還怎麼在天下行走,這明明就是要對付你們逍遙洞啊!」
文三本來心中就極為憤怒,周圍數十個人中要麼是某個門派的掌門,要麼是某個堂的堂主,自己代替父親此來,竟然出了這麼個丑,自己若是忍下,那便真的再無顏面回去見父親師叔們了。
想到這里,文三哪里還忍得住,他抬起頭,臉上幾乎都猙獰了起來,手指節因為太用力而 的作響,「秦師兄,師弟無能,就有勞你替我出頭,殺了他!」。
令狐霸臉s 一變,下意識的握緊了刀,戒備的注視著黑衣男子。
就在此時,原本站立在地面之上的黑衣男子聞聲飛掠而起,全身蒸騰起濃濃黑氣,在半空中一聲長嘯,劍刃之上剎那間化出一股烈焰,一揮之間,周圍空氣中的溫度陡然升高了數倍不止,劍鋒呼嘯,烈焰月兌離劍體,如一頭凶猛的野獸,狂野無情的撲向令狐霸,轉眼便將其吞噬其中。
一聲聲淒厲恐懼的呼叫聲在火焰之中傳了出來,眾人听得心頭發麻,均是臉s 大變,萬沒有想到那黑衣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但同時,又對他的這般道行心生敬畏。
黑衣人的行動在剎那間依然結束,火焰紛飛,須臾之後,地上之殘留下一堆黑灰,y n風一吹,又稀稀疏疏的歸于黑暗的大地,從此融于土中,成為了塵埃。
文三臉上露出一絲快意,卜算子眼中卻是一訝,他本想挑撥是非,擾亂今r 的結盟,以便在混亂之中渾水模魚,竊取天龍之珠。
要知道,此次來到這里比他修為深比他勢力強大的人大有其人,若是最後大家齊心協力殺了天龍,到最後得到龍珠的也一定輪不到自己。
其他人未必沒有這樣的擔心,但是此次結盟之事乃是東南封相坡的九相之首的老相爺提出來的,大家雖然都是以當年魔神的護衛自居,可無論是魔道還是正道那些年歲較長的人心里都清楚,魔神的唯一嫡系護衛就是封相坡的前人,那一脈勢力強悍之極,也正是在封相坡的這桿大旗之下,正道那邊雖然勢力上已然極為盛隆,卻還是不敢輕易發動對魔道的大規模清洗。
但眼下這黑衣人膽敢今夜在此地擊殺掉令狐霸,雖然很是拉風,但得罪了九相,怕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自己方才扶起了文三,怕是也會受到歸罪。
他心下稍微一盤算,見黑衣男子已然走到了文三身邊。當下趕緊回到人群之中,大聲嘆息道︰「我說文三公子啊,令狐霸是有些可惡,可你怎麼能這麼不分場合的將人殺了呢,這不是打老相爺的臉麼?」。
眾人一時間都隱隱感覺到此事有些不妥,原本離文三和黑衣人較近的人都悄悄的走遠了一些,顯然是害怕被人誤會。
方才那人望著令狐霸化做的那堆灰燼,眼楮里閃爍著一絲可怕的殺氣。
他輕輕閉上眼楮,衣袂在風中飄揚,一股無形的殺機從她的身體里爆發出來。
周圍離得較近的人似乎感覺到了面前如山如海的絕世風暴即將凝成,除了少數幾個人依舊絲紋不動的站在那里之外,大都數人都悄悄地退了下去。
古樹上被歲月雕刻的枯皮簌簌的掉落下來,剛才炙熱的空氣霎時冷卻,死亡的氣息無聲蔓延。
黑已人目無表情,依舊冷冷的站在文三身前,一身黑衣鼓蕩而起,真氣洶洶,在氣勢上絲毫不落下乘。
在遠處的一棵大樹茂密的枝葉掩映下,一個老者靜靜的站在枝丫分叉處,左手拉著個美麗的小女孩兒,眼神炯炯,注視著場中的那些人。
「爺爺,他們真的好凶殘啊!」,小女孩兒阿寧嘟起了小巧的嘴巴,顯得有些厭煩。
凌魂輕輕模著她的頭頂,淡淡的道︰「世間最復雜,最不可信的,便是這人心了,阿寧,若是以後爺爺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小心這樣的人」。
凌魂掃了一眼人群東邊一塊兒有一丈高下的大青石,上面坐著一個白胡子老頭,他的眉毛很長,眉心一片血紅,眼楮里沒有一絲的生氣。
但不知為何,凌魂從來沒有變過的深邃眼神卻微微一縮。
片刻之後,阿寧似乎听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吟︰「未成神,先成魔,未屠龍,先屠人,邪魔妖人,何有活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