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表姐,姑父進醫院了!」表妹文秀華邊敲門邊喊道。我緩緩的抬起頭,只一瞬間,我立即驚醒道︰「你說什麼,父親怎麼啦?」
「表姐,姑父心髒病發作,現在正在醫院搶救呢!」
我趕緊打開門,瘋狂的從樓上跑下去,「程叔,快,開車送我去醫院。」
「表姐,等等我。」秀華追了上來。
上了車,我努力平緩了一下情緒,問道︰「父親為何會突發心髒病?」
秀華答道︰「姑父今天去找劉宇成了。」
父親一直視我如掌上明珠。昨日之事,他定是氣憤不過,今日肯定會去找劉宇成問過明白。
自我昨日早上回來後,父親得知事情原委,一夜未寢。今天一大早便去海盛找劉宇成興師問罪,誰知那劉宇成一改平日恭敬的態度,變得十分狂妄與囂張。海盛與天誠的合資項目從一開始就是個幌子,其目的就是讓海盛資金周轉不靈,既而不停的將海盛資產抵壓給天誠,經過他們幾個月的部署,如今的海盛帳面上早就空了。
父親倚著長輩及恩師的身份去興師問罪,可那劉宇成非但不買帳,還口出狂言讓父親乖乖地配合他,不要搞事。父親如何受得了,一氣之下,心髒病發了。
表妹文秀華一五一十的將當時情形轉述。我一言不發,緊緊的握著拳頭,直到頭指發白……
都是因為我,是我讓父親遭此一難。如果父親有什麼閃失,我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我趕至醫院,父親正在手術室,母親在手術室前來回徘徊,面容焦慮,心急如焚。我盯著手術室的大門,心中默默祈禱︰父親您千萬不能有事啊,父親一定要醒過來啊,女兒不孝,讓您蒙羞了。只要您能夠醒來,女兒什麼都願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我和母親已經在門外守候了整整一個下午,滴水未進。母親突然悲泣︰「老頭子啊,你一定在挺過來啊!」我聞言淚如泉涌。羞愧,悔恨一並涌上心頭。父母本可以擁有一個美好的晚年,而我為人子女,卻不孝至此,不但讓雙親蒙羞,而今更令父親在生死線徘徊,我真是罪該萬死。
突然,手術室的門打開了,我和母親及表妹一擁而上,我急切問道︰「我父親怎麼樣了?」
醫生月兌下手套,正色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請節哀。」
聞言我心一陣旋暈,心中似有千感來襲,又覺腦中一片空白。幾乎同時,母親聞言暈厥。
父母結婚幾十載,一直恩愛有加。多年來的相濡以沫,早就將他們連為一體。
「醫生,快救救我的母親。」我大哭道。
醫生立即折返,緊接著,我的母親被推入了搶救室。
「父親母親,孩兒知錯了,父親,您為什麼要丟下我?連您也不要女兒了嗎?母親,您千萬不要有事啊。」我毅然跪地,向天叩頭。咚,咚,咚….我的額前已是鮮血一片,但我並未停止,似乎只有這樣懲罰自己,我內心才能找到一絲平靜。
「表姐,你不要這樣啊,姑母一定沒事的。」
「母親,您一定不能丟下我!母親,您不能丟下我,我求您,求您。」我幾乎乞憐。
仿佛等了一個世紀,搶救室的門終于打開了,我一個箭步沖上去,我死死的抓住醫生的手,大聲說道︰「我母親沒事了對不對?」
醫生搖了搖頭,然後低頭走了,我呆若木雞。突然發狠一般沖進搶救室,只自母親已經蓋上白被。我淚如雨下,撲至床上,我發瘋一般的用手錘打自己的腦袋,大聲哭喊,情緒失控。我的心那樣的痛,痛得幾乎蒙住了呼吸,仿佛刀絞一般。
彩霞滿天,熙熙攘攘的城市在這夕陽西下時分顯得格外的美麗。原來,我身處的這個城市是如此的令人迷戀!而我,以後再也看不到了!我似有若無的笑了,就在幾日前,我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短短幾天,我便家破人亡,一無所有。
我萬念俱灰,悲痛欲絕,念及雙親,心中愧疚難當,淚如雨下。恍然間,她又看到父母那慈愛的眼神,仿佛間對自己說︰「琴兒是個大姑娘啦,結了婚後可不能這樣任性。」
「我哪有任性啊,我不知道多乖呢?宇成他才壞呢,他老是欺負女兒,母親可要給女兒撐腰,他以後敢欺我辱我,便叫他好看。」說完後嘴角含笑,一幅十足幸福小女人神態。
父親道︰「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只要你開心,做父母怎樣都可以。宇成這孩子我仔細瞧了覺得不錯,做事膽大心細,有勇有謀,有我當年風範。如今你嫁給他,他也就是我半個兒子了。我和你母親年紀也大了,是該休息一下啦!明天我會在董事會上宣布由宇成當任執行董事一職。你母親總是念叨我顧著工作,沒時間陪她,等宇成就職後,我就陪著你母親把年輕時候想去的想玩的都去試個遍。」父親慈愛的道︰「琴兒,你幸福,父親真為你高興。」
這一切還歷歷在目,仿若昨昔。
我兩歲那年與親生父母失散。後來就被父親收養。我雖然只是養女,但父母對我視如已出,撫養我長大,待我如掌上明珠。父母常說我是上天賜給他們的寶貝,所以一定在加倍疼愛我,不然哪一天老天反悔了,把我收回去就壞了。從小到大,父母總是想方設法給我最好的照顧。我發燒了,父母守在床前兩天未合眼;我學跳舞,父母每日接送;我要高考了,父母陪著我復習到深夜;我上大學了,父母會下午開車五小時來學校看我,然後早上再開王小時回去上班,只為了我的一次小感冒…….點點滴滴,這濃濃的愛,值得我用一生去償還。
而今,我卻只能對著父母的尸體孤身悲泣。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遇人不淑,連累雙親。如今您二老已仙去,若琴亦無任何臉面苛活于人世。惟有去到陽曹地府,再侍候您二老,盡孝于床前,方可減輕女兒身上罪孽之萬一。父親,母親,孩兒知錯了,孩兒現在就去找你們。」我從天台上縱身一越。從此這人間的一切將與我無關。
余若琴,終年25歲,卒于三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