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畢,用過早膳後,西晚卿取了那日被大夫人罰抄寫的女德,帶上莫語、蓮心二人去了桃院。
西晚卿端著步子,平穩的走在兩個丫鬟前面,她今日穿了件紫藍色的翠煙羅裙,裙擺剛好及到地面,袖子也不是那種水袖,袖口略窄,羅裙外罩著一件紫紗,同色的腰帶輕輕系成蝴蝶結,周身上下除了頭上那支玉簪子,再無半點點綴,雖然衣裙半舊不新,但是顯得干淨利落,勝在簡潔、大方。
三人剛走進桃院,正好遇見西逐畫領著蓮巧也朝這邊走來。
西晚卿停住腳步,退于道路邊上,待西逐畫走近,她微微屈了身子向西逐畫見禮︰「卿兒見過四姐姐。」
西逐畫也駐足,側目看向西晚卿,只見西晚卿立于道路邊上,把整條道都讓給了自己。
她把頭壓得很低,表面看上去就如原來一樣,既膽小又懦弱。
原本西逐畫有些懷疑西晚卿是裝瘋賣傻的,但是此刻看著她的樣子,當真是怯弱得很,半絲偽裝的痕跡都瞧不出,西逐畫還真不知道是她自己多心了,還是西晚卿隱藏得太好。
吃一塹,長一智,西逐畫也不笨,一時之間拿不準西晚卿是真傻,還是裝傻,于是多長了一個心眼,收起了那沖動的性子,只見她張開笑顏道︰「五妹妹,可是要去拜見母親。」
西晚卿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西逐畫一眼,然後又把頭垂下,眼神中充滿怯意,見西逐畫神色明朗,才柔聲道︰「上次妹妹惹惱了四姐姐,母親罰妹妹抄寫了女德,妹妹手鈍,今日才得以抄完,正打算送去給母親檢查。」
西逐畫想起那件事就覺得惱恨,正是因為西晚卿,她才被大夫人罰抄女德。
她心中恨得牙癢癢,但是臉色卻依舊保持著笑意︰「那巧了,姐姐昨日也剛好抄完那一百遍女德,就打算今日送去給母親檢查,既然你我姐妹二人遇上了,就一起去見母親吧。」
西晚卿猛力抬頭,瞪大雙眼,一雙干淨的眸子,看向西逐畫,喜極而道︰「四姐姐,你不責怪妹妹了。」
看著西晚卿那天真到傻的表情,西逐畫眉目間閃過厭惡,隨後道︰「你我是親姐妹,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姐姐怎會記妹妹的仇。」
說罷,西逐畫隨意拉起西晚卿的手,二人慢慢朝桃院走去。
兩人並肩走著,只見西逐畫的眼角余光處,隆起一抹狠色,這抹若有似無的狠色也盡數被西晚卿收入眼底。
西晚卿任由西逐畫拉著她的手,裝傻充愣,裝姐妹情深,誰不會。
來到桃院外,今日是秋桃當值。
西逐畫溫聲道︰「秋桃姑娘,我和五妹妹前來問候母親,母親現在可方便見我們。」
秋桃恭敬回道︰「請四小姐稍後,奴婢進去稟報夫人。」
「讓四丫頭和五丫頭進來吧,」秋桃剛要進屋稟報,屋內就傳來了大夫人的聲音。
「四小姐請進,」秋桃單請西逐畫,至始至終都未曾看過西晚卿,西晚卿完完全全被忽視。
西晚卿也不介意,跟隨著西逐畫進了內屋,二人剛到門口,就有小丫鬟挑開簾子讓二人進來。
她記得,上次她帶著蓮心前來桃院,可沒人給她挑開門簾,同樣是庶女,這西逐畫的位份可就比她高多了。
莫語緊跟在西晚卿身後,見自家小姐被人忽視,蹙起眉頭,極度不悅。
大夫人屋內,此時香煙裊裊,點的是上好的檀木香。
大夫人坐靠在雕花椅上,林婆子、秋琴各站一邊,貼身小心伺候著。
「畫兒、卿兒,給母親請安,」二人走近,同時微屈身子給大夫人福禮。
「奴婢給夫人請安,」蓮心、蓮巧行了跪禮,她們是安國候府家生婢女,見了大夫人很自然行了跪禮。
「莫語見過夫人,」莫語一身江湖豪氣,單膝跪地,屈蹲在地,給大夫人行了禮,眉目之間皆是不屈不撓。
大夫人懶懶的抬起眉,一臉雍容道︰「都免了吧,」隨後又看向西逐畫和西晚卿道︰「四丫頭、五丫頭倒是有心了。」
「咦,這丫頭看上去面生得很,」突然大夫人移開視線,轉向退于一旁的莫語。
接著大夫人又道︰「四丫頭,這可是你的婢女。」
西逐畫早就注意到莫語,只是一個丫鬟而已,她也懶得管,此時大夫人問及,她便回道︰「母親,這是五妹妹身邊的丫鬟。」
西晚卿進屋就低著頭,現在被西逐畫點到,怯弱的抬起頭看了大夫人的臉色,吱吱嗚嗚道︰「母……親,卿兒覺著紫月軒人手不足,蓮心一人打點不過來,就又吩咐蓮心去牙場買了一個婢女。」
她雙手繼續攪著手帕,表現得極為不安。
大夫人沉思了片刻,一雙眼楮探究的看著西晚卿。
西晚卿在大夫人探究的目光下,內心極為鎮定,這點目光就想摧毀她的心智,那她就不是西晚卿,仍就表現出一副深怕大人人責罰,忐忑不安的樣子。
大夫人久久才道︰「也罷,就一個小丫鬟,買了就買了,身家可否干淨?」
「回夫人,奴婢本是獵戶出生,由于家境貧寒,才賣身做了奴婢,」莫語回道。
「恩」大夫人輕點了頭,表示滿意︰「以後盡心伺候五小姐左右。」
「是,夫人,」莫語應道。
大夫人杏目微眯,不再追究西晚卿私買奴婢的事情,這五丫頭買一個婢女本就是小事,若就因此事處罰了她去,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落了一個虧待庶女的名聲。
這時,西逐畫拿了這些天手抄的女德手稿,走到大夫人身邊,撒著嬌道︰「母親,這是畫兒這些天抄寫的女德手稿,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畫兒親手抄寫上去的,字字皆帶著畫兒的誠意,畫兒這些天反復思量,畫兒不該惹父親、母親動怒,畫兒知錯了,以後一定謹遵女德行事。」
大夫人接過西逐畫的手稿,順手翻看了幾頁,只見一行行、一列列的篆體小字,既整潔,又雋秀,不免夸贊道︰「四丫頭這字有些進步。」
「多謝母親夸獎,」被大夫人夸贊,西逐畫笑得面比芙蓉不讓。
西晚卿直愣愣站在房中,好似被遺忘了一般,等著被座上的人想起,實在不是她的作風,並且眼前的二人,讓她看著擾心,實在不爽。
「母親,這是卿兒這些日所抄,請母親過目,」西晚卿適時打斷二人的談話,舉起手中的一堆紙,有多高舉多高,像是邀功一般看向大夫人,她此刻的表情說好听一點是天真,難听一點,就是一臉傻樣。
想起那晚,大夫人看見她鬼畫符的字,眉頭蹙得老高,一臉嫌棄,她就是要惡心她。
大夫人看見西晚卿手中的一疊紙,果真再次蹙起眉頭,吩咐秋琴道︰「去拿過來給本夫人瞧瞧。」
「是,夫人,」秋琴走到西晚卿面前,接過她手中的一疊紙,然後遞給大夫人。
大夫人一眼未瞧,就直接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端起當家主母的威儀道︰「五丫頭知道錯了就好,既然抄完了,就擱在這里,切記以後行事遵循女德,萬不可丟了安國候府的臉。」
「是,母親,」西晚卿低著頭,雙手攪著手帕,任由大夫人說教,但是內心卻在冷哼︰「靠,這大夫人還真不是一般不待見她,就這麼認定她會丟安國候府的臉,就西博堅那張老臉,也要配她去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