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沐七郎回到聚義山莊已經是兩日後,從洛邑城到離濱的冶城來回不過兩天時間,看來沐七郎並沒有久留,頂多不過呆了一晚上。
可是沐七郎回來之後卻更緘默了,只把自己關在房里,沒有再踏出過房門,給他送飯,他要不原封不動,要麼吃也就吃一兩口。
大家想找他聊聊天,他也不理,不開房門,唯有楊言寧去的時候,他才肯隔著房門跟她說幾句話,但也就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全然不在重點上。
就這麼又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可是突然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自稱是沐七郎的妻子。
听到這個消息時,霍曜辰正陪著楊言寧在花園里練習追憶劍法,連忙先讓人把她請進來,才拾掇好前往大廳去會她,他們剛到大廳,卻見蒙晴初和尹笳寞也匆匆趕過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一听到消息就來了,正巧踫到笳寞,就把他一起拉過來了。」蒙晴初一臉迷茫地說。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待她進來再說吧。」楊言寧同樣心神不寧,不知道來得是何方神聖。
眾人正都在心下暗自懷揣著,卻看見一個柳綠色的人影緩緩走近。仔細看去,卻見她走得弱柳扶風,清揚飄逸,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閨閣小姐。待到她走近,眾人才看見她的樣貌,只見她臉頰飽滿,兩腮若桃,彎彎的柳葉眉,水目含波,小巧的鼻頭,嘴上掛著盈盈的笑意。她挽著簡單的發髻,打扮得簡單卻大方,不疾不徐地緩緩走近。
楊言寧不覺一驚,這個女子就好像水里化出來的人兒一樣,溫柔的像一汪明泉,她的笑就像水面上的漣漪,淡淡的,卻在人的心底擊起一層層的浪。梅晶看起來是溫柔的,可是楊言寧知道她骨子里盡是剛硬,沐槿看起來也是溫柔的,可是她的骨子里也是倔強。可楊言寧覺得眼前這個女子卻不同,她是溫柔,人是溫柔,眼是溫柔,是個如水般的女子。
女子走上前,向眾人微微頷首示禮,她的五官雖不秀美絕倫,但也是小巧精致,楊言寧才發現她的身材也是那樣嬌小,楊言寧足有一米六九,眼前的女子比她矮了半個頭,約莫也就一米六的樣子。她站在幾個大個子中間,就越發顯得她小巧玲瓏。
「我是這的掌門霍曜辰,敢問姑娘如何稱呼?」霍曜辰直直發問,他還不確定眼前人究竟是誰,仍用「姑娘」稱呼。
「我是七郎的新婚妻子,叫賀西楚齡,叫我楚齡便可。」這聲音細若游絲,顯得甜美無比。
「你真的跟七郎成親了?」蒙晴初難以置信地問。
賀蘭伊楚齡臉色劃過一絲嬌羞之色,應道︰「是的。」
楊言寧心里不禁暗暗佩服,她從沐七郎口中得知這個賀西楚齡出自名門望族,可是她的身上竟然尋不到一絲名門千金的傲然與嬌氣,倒像是和這些闖江湖的人一樣,甚好接觸。
「我叫楊言寧,這位姑娘是聚義山莊的蒙晴初,這位公子是梧山派的傳人尹笳寞,我們都是七郎的好朋友。」楊言寧對賀西楚齡頗有好感,主動向她介紹起來。
「七郎在外這麼久,多謝眾位的照拂。」賀西楚齡再次頷首表達謝意,又問︰「只是怎麼沒有見到七郎?」
「七郎他……」楊言寧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門外卻有冷冷的聲音響起︰「你來干什麼?」
眾人一起回頭,來著正是沐七郎,卻見他臉色陰沉,人也顯得無精打采。
「七郎,我……」或許是被剛才沐七郎的聲音唬了一跳,賀西楚齡的聲音更顯柔媚,眼中也已是漫起水霧。
沐七郎冷眼在屋內掃了一圈,說道︰「這事你們別管。」又低眉看了賀西楚齡一眼,「你跟我來。」
賀西楚綾心下也沒有底,頷首跟眾人道別,尾隨沐七郎而去。
霍曜辰看著她肩上的包袱,想了想便對蒙晴初說︰「晴初,去幫她收拾間客房吧,看來她是要是暫時住下來了。」
「那跟七郎一間不就好了嗎?」蒙晴初月兌口而出。
「先收一間!」霍曜辰正色道,從沐七郎的反應中他已經看出了不對勁。
「那好。落雪院的那間可以嗎?」落雪院是一個後院的小院子,從沐槿和沐七郎相認之後,就獨獨批給他們母子倆住,自沐槿死後,那間房就一直空著。
「可以。」霍曜辰點了點頭。
「只是這樣,聚義山莊與離濱的牽扯只怕會越來越多。」蒙晴初想著,沒有說出口。
楊言寧無心听他們的對話,就一直看著沐七郎和賀西楚齡的背影,沐七郎足足比賀西楚齡高出了一個頭,賀西楚齡緊緊跟他身後,就像小鳥依人的那個小鳥。沐七郎本性善良,但是有時候性格乖張沖動,有這樣一個性格如水的女子伴在左右,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不知為什麼,楊言寧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沐七郎便會是賀西楚齡的一生。
賀西楚齡隨著沐七郎到了無人的回廊下。
「你來干什麼?」依舊是那句冷冰冰的問題。
「我是你的妻,你去哪我自然去哪。」賀西楚齡回答得倒是利落。
「我們算哪門子夫妻?你也知道你是跟我的雕像拜得堂不是嗎?」
「可我是跟你入得洞房啊。」這句話細若蚊吟,可是她的臉上已經飛紅一片。
沐七郎听到這話,也是一怔,臉色頓時青白。他還記得他回到離濱王宮的時候,陰沛賢浪還在閉關,他先去見了陰沛元安,可是陰沛元安跪在納堂吉意的墓前無論如何不肯起來,也不跟他說話。他無法,只得先回王宮看看,只見宮里已經被裝扮得喜氣洋洋,更糟糕的是婚禮的大典都已經舉辦完了,新娘是跟他的木雕拜得堂,冊封太子妃的寶典也都下達了全國各地。
他本想趕在婚禮舉行之前把一切都破壞掉,可如今什麼都來不及了,宮女告訴他太子妃就在他的寢殿里,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一個人坐在偏殿里發傻,耳邊還有婚宴上傳來的絲竹喧鬧聲。他心下覺得可笑,這些來赴約的不是朝中大臣,就是王親國戚,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看待這樣一場沒有新郎的鬧劇。
他一個人坐的久了,難免無聊,又是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飯,有宮女端了酒菜過來給他,他也就吃了起來。可不知怎麼的,越吃就越是口干舌燥,燥熱難耐,後來不知怎麼的就進了間屋子。
待他再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著身體躺在喜床上,身邊也躺著一個同樣**的姑娘,她還在熟睡中,嘴角掛著滿足的笑意,此人正是賀西楚齡。他見她雪白的酮體上已是青一塊紫一塊,床單上還有點點血跡,他就明了,什麼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這夫妻之名已然是做實了。頓時他心內就慌亂起來,如臨大敵一樣起床撿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起來,又怕驚醒了賀西楚齡,不敢弄出動靜。他是宮里的王子,身邊歌舞姬婢女自是多得數不清,所以在他少不更事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情是何滋味,可是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做賊心虛,不知所措。他簡直可以說是逃出王宮,逃出離濱的。
「要不是你們給我下了媚藥,我怎麼會?」沐七郎從回憶中晃過神來,理直氣壯地說。
「不是我下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賀西楚齡覺得委屈,水目盈盈。
沐七郎這一段時間心里本就難受,又出了這麼件莫名其妙的事,本想把氣都撒在賀西楚齡身上,可是見她這嬌柔的模樣,他還真是狠不下心。
「那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我就想這樣每天呆在你身邊,可以每天都看見你,就夠了。」賀西楚齡淺淺笑著,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你跟著我有什麼好的?我在外面什麼都不是,不比你在王宮里,你是太子妃,什麼事都不用做,還有一干人伺候著。」
「我不要人伺候,我不是繡樓里嬌滴滴的小姐,我什麼都會做,我可以照顧自己,也可以照顧你。」
「我不要你照顧!」沐七郎黑著臉。
「難道你真的忍心把我趕回去,對著你的木雕過日子嗎?」賀西楚齡小聲囁嚅著。
沐七郎是不忍心,可是他也不想每天對著這個陌生的女人過日子。
「你究竟是為什麼?就因為你嫁給了我?你不用這樣,我可以還你自由,離濱民風開放,我允許你自休于我,我還你自由,你可以另嫁他人,尋找你真正的幸福。你的樣貌身世都好,離了我,你可以找到真正的幸福。」
「你就是我的幸福啊。」賀西楚齡倔強地回答著,「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難道我們以前認識啊?」沐七郎的腦袋里並沒有這麼一回事。
「是啊。」賀西楚齡笑著點了點頭,拉著柳綠色的紗裙轉了起來,裙子翩揚飛舞,就像陽光下的彩雀,嬌媚靈動。
「想起我是誰了嗎?」賀楚齡滿懷期待地問。
沐七郎在腦袋里搜尋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只是搖頭。
賀西楚齡有些沮喪,只好從實道來︰「你不記得小彩雀了嗎?你十周歲生日那天舉行了大宴會,我爹也帶我一起參加了,但是同齡的孩子少,你一直帶著我玩,我們家族的本相是靈雀,我那天又穿著柳綠色的紗裙,就像今天一樣,你一直叫我小彩雀啊。」
沐七郎又想了想自己十周歲的事,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可是具體如何,他早就忘得一干二淨。
「你說過你長大了要娶我做王妃的,我就一直等一直等,可是後來想起來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還好這次選妃的時候選中了我,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這只是小時候的一句玩笑話,你怎麼還當真了?」
「我就是當真了,你可知道我這九年多是怎麼過來的?」她從那時起就立志一定要嫁給沐七郎,為了成為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她讀書,習武藝,習廚藝,習醫術,練女紅,練理財,搜集所有關于沐七郎的消息。所有女人該會的她都會,就算女人不會的她也會。
「我不管你怎麼過的,我不喜歡你,你明白嗎?我有喜歡的人了!」
賀西楚齡一驚,隨即又恢復了平靜,「那你們在一起了嗎?」
沐七郎搖搖頭。
賀楚齡心下自是高興,又說︰「我沒有什麼要求,只要每天見到你就好了。如果你要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我不會阻攔,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要是你不喜歡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我就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沐七郎被她說得鬧心,本想把她趕出去,誰知道她軟硬不吃,就像水一樣,拿捏不在,還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他還真是狠不下心。
就這樣,賀西楚齡順利住進了落雪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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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西楚齡,是一個很重要的女人。